第1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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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要賴下來了。 “老先生說的哪里話?!彪m然意外,總是件好事,她就好脾氣地應著,“老先生肯留下,我求之不得,豈有嫌棄之理,以后老先生有什么需要,都只管說,我一定盡力辦到?!?/br> 對她的許諾,李百草不為所動,只是似有若無地哼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努力把這段整完。。 ☆、第141章 時間往回撥轉(zhuǎn)那么一點。 李百草剛筆走龍蛇把藥方寫好折起封口, 就被刀三拉扯走了, 林安知道李百草才從宮里給皇帝看診回來, 聽說這藥方是留給皇帝的, 不敢怠慢,也沒多想, 送他走后親自揣著到宮門口請見去了。 皇帝日理萬機,沒有這么閑, 他一個內(nèi)侍想見就能見,他到的時候,趕巧郝連英和朱瑾淵從通州回來,一個錦衣衛(wèi)堂官一個皇子,哪個都比他的分量重, 他就只好等著。 好在他宮里人頭還算熟,朱瑾深如今正式領(lǐng)了差, 他也跟著水漲船高了些, 便有汪懷忠的徒弟, 一個叫小福子的內(nèi)侍過來,拉他到旁邊茶水房里喝茶嗑瓜子。 林安在自家主子面前時常犯蠢,出來了還是很有模樣的, 小福子問他來干什么,他就只是打哈哈。 這事關(guān)的可是龍體, 誰知道皇帝愿不愿意給別人知道呢,把嘴閉緊一點準沒錯。 小福子點點頭:“不夠意思,好, 你不說,那就只有慢慢等著了,你看看外面——” 他呶嘴示意著外面廊下那一串等候的官員,“哥哥,別怪弟弟說話直,你看那些大紅袍子玉犀帶,哪個不比你的臉面大?你這傻傻等著,恐怕得等到下晌午去?!?/br> 林安笑道:“等就等吧,我這事不急,就是受累你招待了。”喀嚓喀嚓磕了兩顆瓜子,轉(zhuǎn)移話題道,“你這瓜子哪來的?焦香焦香,我還沒從外面的鋪子買過這個味?!?/br> “香吧?”小福子倒也不勉強追問,順著說道,“御廚房孫爺爺?shù)氖炙?,送給我們汪爺爺磕著玩的,汪爺爺?shù)挂矏?,只是這天干物燥,汪爺爺不留神磕多了些,有點上火,剩的就賞給我了。” 桌子底下燃著火盆,屋角還放著一個茶爐,上面咕嚕咕嚕地燒著茶水,兩個人在溫暖的屋里又閑扯了幾句,林安不經(jīng)意地問道:“三殿下來做什么呢?通州的差事結(jié)束了?” 小福子卻靈醒,立時斜睨他:“不地道,你瞞著我,還想探我的話?!?/br> 林安嘿嘿笑了,想了想,又到底好奇——他家殿下的差事還沒辦完,三殿下跟郝連英一起來了,別是搶先一步了吧? 他就笑著把袖子里的信封探出來給小福子看了眼,然后含糊了一下道:“真沒什么事,我就是來遞個信?!?/br> 小福子聽了伸手要奪:“嘿,你這神神秘秘的,我以為有什么軍情大事要稟給皇爺呢。只是送個信,你放這里,還伺候你們殿下去,一會我給你遞進去就是了!” “不成不成,我要走了,萬一皇爺有話問我,我怎么答呢。顯得我也太懶怠了?!绷职舱f著,忙把信封重新揣好。 這里面裝的可是藥方,若交給別人傳遞,有壞良心的往里瞎添一筆,可就把他坑死了,他必須要親手交給皇帝才行。 這宮里的事,是一步也錯不得。 又伸腳踩對面的小福子:“我告訴你了,你也快說說?!?/br> 他問的這樁不是什么秘密,小福子原在正殿門邊伺候,也知道,就告訴了他:“三殿下運氣不好,這趟回來原是想交差的,不想叫那些牙尖嘴利的御史參了,皇爺正好批到了這份奏章,三殿下一進去,可是撞到槍口上去了?;实垡婚_始著惱得厲害,你要早來一步,還能聽見皇爺訓他的動靜呢?!?/br> 林安眼神放光:“參他什么了?三殿下在京里的時候名聲都還好著,怎么現(xiàn)在人出去了,反而挨了彈劾?” “那是沒做事,一做事,就出了岔子了。”小福子小聲道,“你看這天氣,你我坐在這里面烤著火盆暖和著,外面可是滴水成冰。三殿下在通州辦差,求好心切,征發(fā)了附近的漁民一起下去撈梅家的死鬼,漁民凍得受不得,說不行了,他還逼著人下去,結(jié)果活活凍死了兩個,眼看著快過年了,大節(jié)下出這種事,人家里怎么想得開?就鬧到城里來了,御史聞風一聽,可不就參他了?!?/br> 林安抽著冷氣,唏噓道:“凍死了人?怎么會?三殿下不是這樣酷厲的性子啊。” 他再盼著朱瑾淵倒霉,但得說句實話,這事不是朱瑾淵的風格,錦衣衛(wèi)干的還差不多。 小福子跟他對一眼,懂他的言下之意,含混著道:“是不是,有多大要緊?通州的差事他領(lǐng)著頭,現(xiàn)在出了錯,他洗不清,皇爺不訓他訓誰。” 確實是這個道理,林安點著頭:“唉,三殿下怎么不約束一下手底下的人呢。” 小福子就撇嘴笑了:“以為誰都跟你們殿下似的那么聰明呢,三殿下頭一回辦差,里面有些門道摸不清楚,出點岔子,也是難免。” 這話林安聽得心里舒服,不過嘴頭上還是謙虛了一下:“我們殿下也就是聽皇爺?shù)姆愿溃裢饪嫌眯┬牧T了。” 正說著,旁邊的正殿里傳來一陣動靜,林安顧不得再說話,忙伸出頭去看。 卻見是朱瑾淵和郝連英走了出來,兩個人的臉色似乎都不怎么好,在門口等著請見的官員紛紛向朱謹淵見禮之后,朱瑾淵都沒有露出他慣常的笑意。 看樣子真挨訓了。 訓得好,哈哈。 林安甚是幸災樂禍地縮回頭來,不料朱瑾淵已經(jīng)看見了他,走過來。 “林安?你在這里做什么?” 林安只好竄出門去行禮:“回三殿下話,奴才等著求見皇爺。” 朱瑾淵道:“二哥吩咐你來的?難道是他那邊查出了什么眉目?這可太好了?!?/br> 說著“太好了”,他的眼神卻滿不是這么回事。 林安小心地答道:“我們殿下的公務(wù),我一個奴才不清楚?!?/br> 朱瑾淵還要說什么,郝連英低聲道:“三殿下,不要聊了?!?/br> 朱瑾淵閉了嘴,臉色僵了一下,轉(zhuǎn)身走了。 但沒走遠,下去玉階后,就在那一片空闊地上站住了。 郝連英也沒走,站他旁邊,隔了段距離,看不清二人的表情,但想也知道一定不會美妙。 林安有點發(fā)愣地轉(zhuǎn)回頭來,以目詢問地望向小福子,小福子也是訝異,道:“等著,我問問去。” 他年紀不大,個子也矮,靈活地貼著墻邊繞過了等候的臣子們,在門邊守了一會,等到一個出來添茶的內(nèi)侍,接了他手里的茶壺,順便問了問。 “被皇爺罰站在那里的。說凍死的漁民何其可憐,讓這二位爺也去感受感受這刺骨的冷意。” 小福子問到之后,回來告訴林安。 其實罰站倒沒什么,朱瑾淵這陣子在運河邊上也沒少受凍,但換了地方站在這里,來往的臣子們?nèi)靠丛谘劾铮@人,可就丟大了。 林安聽了,很有分寸地又往外欣賞了兩眼,然后在心里記起來,回去要原模原樣地分享給他家殿下。 皇帝那邊事還沒完,發(fā)作過兒子,跟著就要召臣子處理善后。也是朱瑾淵大意了,漁民確實不是他逼著下水的,出了事,郝連英說去安排,他以為以郝連英的資格經(jīng)驗,一定能處理好,也就沒多問。 不想郝連英是按照錦衣衛(wèi)的路數(shù)處理的,錦衣衛(wèi)逼死兩個漁民,那算事嗎?肯給賠幾兩銀子就是發(fā)善心了。這事要是錦衣衛(wèi)單獨經(jīng)辦,那翻不起什么浪來,誰也不會對錦衣衛(wèi)的cao守有過高的幻想,可無奈領(lǐng)頭的是朱瑾淵,那情況就不一樣了。 朱瑾淵沒想通其中的微妙之處,興頭頭回來,結(jié)果倒了霉。 皇帝那邊一直召見著大臣,林安只有等著,真等到了下晌午。 還好小福子夠意思,不知從哪尋摸出一盤糕點給他墊了墊。 林安一邊吃著,一邊感謝他:“今天可多虧你照顧了,哪天閑了,你跟你爺爺告?zhèn)€假,出宮到十王府去找我,我領(lǐng)著你在外面逛一天!” 小福子笑笑,壓低了聲音:“哥哥說的哪里話,等到將來,說不定是我求著哥哥多照顧照顧我呢?!?/br> “嘁,拿我開涮了啊,你有汪爺爺照管著,宮里一般年紀的,誰比得上你,還用得著別人照顧?!?/br> 小福子沒有再說,只是笑道:“你吃著,我看著外面人少了,替你問問去,皇爺可有空閑了?!?/br> 他出去,一時回來,道:“趕巧汪爺爺看見了我,問我亂張望什么,我說了,爺爺叫你過去,這會子是個空兒。再遲,又不知有什么事了。” 林安忙跳起來,拍著手把糕餅的碎屑拍掉,又整整衣裳,往旁邊正殿里走。 進去趴跪著,把原封的藥方交上去。 汪懷忠聽說是李百草留下來的,挺高興地接了,走到龍案旁彎著腰呈給皇帝,又勸道:“皇爺息怒,天大的事,比不過您的龍體。李百草臨走前還說皇爺不能太過勞神,這大夫的話,您還是應當聽一聽?!?/br> 皇帝臉色仍是不好,拆了信封來看。 汪懷忠還詢問道:“要不要把太醫(yī)院的醫(yī)正叫過來,或是再多叫幾個太醫(yī)來,一起斟酌參照著?可惜李百草走了,不然,他本人來用藥是最好了——皇爺?” 他止住了話頭,因為忽然發(fā)現(xiàn)了皇帝的臉色不對。 原來只是不好而已,像飄了一小塊烏云,現(xiàn)在這塊烏云扯絮般揉捏匯總擴大起來,而且非常之烏,那黑的,仿佛下一刻就會噼里啪啦地降下雷霆暴雨。 “把朱謹深,給朕叫來?!?/br> 皇帝緩慢地,幾乎是一字一頓地擠出了這八個字。 “……是?!?/br> 汪懷忠都呆愣了,不懂李百草上個藥方,怎么會讓皇帝對二殿下動了這么大的怒氣,但他沒有耽誤事,盡管一頭霧水,還是及時地應下了,轉(zhuǎn)了身要出去。 皇帝的話還沒說完,還有第二個命令,“叫郝連英帶人,去——” 汪懷忠忙轉(zhuǎn)回身,等了一會,卻又沒等到皇帝的下文。 他小心地問道:“皇爺,叫郝連英去干什么?” 皇帝的手掌用力地按在信封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將信封揉皺:“沒什么?!?/br> 汪懷忠試探著道:“那老奴就先請二殿下過來?” 皇帝閉著眼點了點頭。 ☆、第142章 中極殿前的廣場。 陽光無遮無擋地灑落整片廣場, 看上去暖洋洋的, 但真在當中站一刻才知道, 這么死板板地挺著, 寒意從腳底直竄而上,不消盞茶的功夫, 人就凍得冰坨子一般。 簡直恨不得把頭頂上那顆太陽拽下來揣懷里捂著。 而隨著時間推移,身上那層聊可安慰的金燦陽光都漸漸淡了, 日頭一點點往西墜,朱瑾淵使勁地拿眼角去瞄著,也止不住它的墜勢。 “我們還得站多久?”他忍不住低聲問旁邊的郝連英。 郝連英對時間更有概念一些,根據(jù)日頭推算了一下,回道:“快了, 還有一刻鐘罷?!?/br> “還有這么久!”朱瑾淵脫口就道。 “殿下再忍一忍罷,此事都怪我處置不當?!?/br> 已經(jīng)這樣了, 朱瑾淵倒不至于再起內(nèi)訌怪他, 再說他也有點委屈:“又不是沒賠錢, 皇爺還非罰我們站足一個時辰?!?/br> 郝連英的拳頭在袖子里握著,他做到這個位置上,也很少再吃這樣的苦頭并丟這樣大的人了, 錦衣衛(wèi)在皇帝的壓制下,已經(jīng)是歷代之中最低調(diào)了, 然而這都還不夠—— 他并不是怕受罰,錦衣衛(wèi)本就是皇家鷹犬,被主子熬練, 那是應分之事,可是這其下所蘊含的意義令他不得不警覺,不過兩個漁民而已,就要當成一樁大事,讓他這個錦衣衛(wèi)指揮使站在這里現(xiàn)眼,下一步,錦衣衛(wèi)的權(quán)限會不會再被進一步縮減? 也許是他多想了,皇帝并沒有這個意思,可近來接二連三的不順,實在令他不得不多疑多思起來—— “二哥出來了?!?/br> 身側(cè)朱瑾淵的聲音忽然喪氣起來,又帶著點好奇,“他怎么這么快就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