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沐元瑜想起又問他:“是哪只手臂?” 總旗忙道:“左手,上臂處?!?/br> 這容易。 沐元瑜走回門里,讓把老宅里所有的男丁都召出來。 下人們陸陸續(xù)續(xù)地從府里各處跑了來,經(jīng)過沐元瑜才進京時的一回清理,這些人如今已經(jīng)沒有多少,但連著護衛(wèi)一起,在門前一個挨著一個,仍然站了一大片。 沐元瑜對自己府里的人都有數(shù),點過了數(shù)目不錯,就下令眾人捋起袖子,露出左手整條手臂來。 此時天氣不冷不熱,人們穿得都不多,很快聽令行事,一個在廚房幫傭的胖大廚手臂太粗,捋不上去,只好把整件上衣都脫了,露出顫巍巍的一個大肚子來。 站他旁邊的一個門房小子手賤,啪一巴掌拍上去,激起一陣哄笑。 氣氛并不緊張,結果也很尋常。 每個人的手臂都是完好的,唯一一個有傷的是被老婆抓的,抓傷跟箭傷只要不是瞎子都分辨得出來,并沒有任何疑竇。 沐元瑜心內松了口氣,她也怕萬一真是自己府里出了內鬼。 便道:“可以了吧?刺客與我這里沒有關系?!?/br> 總旗點頭道:“有勞世子了——” “等等?!眳s是韋啟峰出了聲,他的目光從面前烏壓壓的人群上掃過,陰沉開了口:“這里只是男人,還有女人呢?世子這里難道沒有一個奴婢不成?” 總旗驚訝道:“女人這——不太可能罷?” 韋啟峰道:“怎么不可能,有人見過那刺客的面孔嗎?” 沒有。 來行刺,連個蒙面巾都不覆也太不敬業(yè)了。 總旗道:“可是以那刺客的身手,指揮使大人都沒有拿下他,再說,他的身形總是暴露了的,怎么也不像個女人啊——” “本官奉旨查案,那就要寧枉勿縱!”韋啟峰加重語氣打斷了他,“不然放跑了這個刺客,你擔當?shù)闷饐???/br> 又轉向沐元瑜,尖刻道,“世子,你也不想發(fā)生這種事吧?” 沐元瑜心里生了怒氣,冷冷一笑:“韋百戶言之有理。不過,內宅的事,我自己來查就好,不勞各位大人。” “圣旨已下,可從沒聽說哪家有這樣大的臉面,能自己查了就算數(shù)的?!表f啟峰針鋒相對,“沐世子,我勸你還是遵旨的好,否則夜半熟睡時,叫身邊人割了腦袋去就——” “查就查,怕你不成!” 一聲嬌喝打斷了他,是不放心跟著出了二門、躲在影壁后的觀棋跑了出來,她刷地把自己的左臂袖子向上直捋到肩膀,將白得晃眼的一條手臂豎到韋啟峰面前,手指都快戳到了他眼睛里,“看清楚了,姑奶奶們清清白白,怕什么也不怕你看!” 韋啟峰并錦衣衛(wèi)們:“……” 好、好辣的丫頭! 真不愧是土霸王身邊的,簡直一色的霸道! 韋啟峰這樣的大混混都驚得結巴了:“你、你無禮——” “我哪里無禮了?不是你要看的?給你看清楚些,省得回頭再誣賴人!” 觀棋保持著自己的造型回頭道:“世子不用擔心,看個手臂有什么。鳴琴回去召人了,一會就都過來,讓他們看個夠,我們還能少塊rou不成?!?/br> 沐元瑜掃一眼錦衣衛(wèi)們,只見他們大半舉頭望天,少數(shù)兩三個想看的也只偷偷瞄著觀棋,沒一個敢吭氣出來嗆聲的。 居然真叫觀棋嚇住了。 人性有時候就是這樣奇怪。沐元瑜失笑,也不在乎了,道:“好吧,那就都看看,把嫌疑去徹底了。” 很快鳴琴領著丫頭及分散在各處當差的仆婦過來了,一共二十來個人,在影壁前排了兩排。 觀棋也走了過去,八個大丫頭地位高,自然排在前列。 八條玉臂亮出來,丫頭們都滿不在乎,互相還交頭接耳。 “這就是錦衣衛(wèi),不是說都穿飛魚服嗎?怎么他們身上看不見魚?” “你真沒見識,白費跟在世子身邊這么久。那是正官才能穿的,還能人人一身呀,那多不值錢?!?/br> “我聽說錦衣衛(wèi)對相貌也有要求的,怎么他們挺一般的?” “我也覺得——不過左邊,你看最左邊那個,他還算英俊,就是臉紅得像塊紅布,不是喝了酒才來當值的吧?” …… 最左邊那個錦衣衛(wèi)臉豈止像紅布,簡直快滴血了。 “我、我沒喝酒?!?/br> 他小聲辯解。 丫頭們就嘻嘻哈哈一陣笑。 那個錦衣衛(wèi)頭都抬不起來了,他旁邊的人還嫉妒地望了他一眼。 長得好點了不起啊,他明明也不差么。 這、這是什么場面,成何體統(tǒng),成何體統(tǒng)! 韋啟峰感覺自己要氣傻了,他都沒想過有一天自己心里會冒出“體統(tǒng)”這種正經(jīng)詞匯來。 但是叫他發(fā)怒,他也發(fā)不出來。 胡亂把眾人都掃過一遍,目光在觀棋面上停了片刻,觀棋挑釁地看回去:“百戶大人還要看什么?我們奉陪到底?!?/br> 韋啟峰:“——走,收隊!” 領著他帶領的一隊錦衣衛(wèi)們幾乎是落荒而逃。 作者有話要說: 男人的這種心態(tài),可以理解不?不理解的小天使參照紅樓里尤三姐調戲賈珍賈璉一節(jié)~ ☆、第106章 錦衣衛(wèi)走后, 沐元瑜把下人們遣散, 領著丫頭們回屋, 猜了一回刺客, 不得其果。 “算了,一點線索沒有, 猜也白猜?!便逶し艞壛寺o邊際的猜測,往書房走, “我寫信去問問父王,也許是他惹下的仇敵,報復到我頭上來了。” 她跟滇寧王的關系雖然已經(jīng)僵到頂點,但就這件事來說,滇寧王是毫無嫌疑的, 他可等著把王位傳給他的小兒子,失心瘋也不會敢在京里讓她出事。 否則大家被一網(wǎng)打盡, 什么也想不成了。 鳴琴勸道:“世子還傷著, 不如歇兩天再寫?!?/br> “我不累, 這幾天不上學,在家里干呆著也無聊?!?/br> 說是這么說,不過真動起筆來, 沐元瑜還是有點頭暈——她這封信不但要詢問滇寧王關于刺客的事,還要用暗語將朱謹深已經(jīng)知道她秘密的事寫進去, 以免滇寧王再跟兩年前一樣,直接求到皇帝面前去,打她個措手不及, 到時她再想法就晚了。 這當然是很耗腦力的,即便她是用自己的護衛(wèi)送,也需考慮到萬一信落入別人手中的可能,所以她需要極盡隱晦,并連文字都換成了百夷那邊的。 這封信斷斷續(xù)續(xù)足寫了三天才寫好了。 沐元瑜找來了刀三,商量好了送信的護衛(wèi)及出發(fā)的時間,以及要捎回去的一些禮物,然后,就又閑著沒事干了。 用過午飯,她先在屋里來回踱步,鳴琴問她:“世子不要午歇一下?” 她搖頭:“不要,晚上沒事睡多了,白日不想睡?!?/br> 屋里逛不出個頭緒來,過一會就無聊了,她又到外面院子去。 幾圈繞下來,丫頭們都看出她心神不寧了。 觀棋一針見血:“世子想到十王府去?去嘛?!?/br> 沐元瑜在京的交際很窄,以她的身份,抱了一個朱謹深的大腿夠醒目了,不適合再到處交游,皇帝從未對她跟朱謹深的交往表示過意見,跟她的低調應該有分不開的關系,以至于朱謹深被關了禁閉,她去看都被容忍了。 所以她假如想出府消遣,丫頭們也想不到別的地方,默認她就該往十王府去。 沐元瑜有點窘:“我去了不知該怎么辦。” 她要怎么處理跟朱謹深的關系,假如他還攆她,她又要怎么辦。隨便一想都覺得很麻煩。 但是不去,她心里鼓躁著,又定不下來。 她知道她其實想去。 就是想到朱謹深的冷臉又頭皮發(fā)麻。 “隨機應變就是了,世子怕什么?!庇^棋鼓勵她,“世子以往什么大場面沒見過,他又沒長三頭六臂,我看他嘴上說得厲害,還不是先幫世子瞞著了,也就兇在面上,世子很不必怕他,想去就去。” “——也是哈?!?/br> 人大概是真的很容易往自己愿意的方向去說服自己,叫觀棋一勸,沐元瑜沒費多大勁就做好了心理建設,走到前院去坐車出發(fā)了。 就是路上她還是忍不住又糾結了一下。 朱謹深是真的對她——? 她現(xiàn)在想起來尤覺得不敢置信。 他隱藏得太深了,此前從未對她展露過一絲端倪,她現(xiàn)在再怎么用力地去回想,都想不到他曾有任何疑似占她便宜的行徑——她甚至在他府上住過一晚,都相安無事。 這太能忍了。 沐元瑜從不對貴族的cao守有過高的期待,事實上所謂規(guī)矩,更多的是上位者制定給下位者遵守的,而手握強權或者站在高處的人,從來跳脫在規(guī)矩之外。 對比之下,朱謹深簡直有點異類的意思。 當然他一直都是高傲不群的。 然后他可能喜歡她—— 嘿嘿嘿。 沐元瑜捂了捂臉,感覺她又開始飄飄然了。 她哪里就有這樣好嘛,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樣想她的,給她加了幾層濾鏡。 “世子?到了?!?/br> 老宅距十王府不遠,馬車都停下了,里面還不見動靜,刀三奇怪地轉頭揚聲叫道。 “咳,哦?!?/br> 沐元瑜收拾了一下表情跟心情,若無其事地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