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沐元瑜:“……人總是要走了,不用管這些。你聽我的主意不聽?” 沐芷霏這回堅決地點了頭:“聽!小弟,也不用你和太太說,她再挑我的毛病,我自己問著她!” 這可不是講理不講理的小問題,成天說別人的規(guī)矩,自己娘家規(guī)矩不過這樣,這是從根子上殺滅了文國公夫人的氣焰。 沐元瑜挑這條出來,也算是精準打擊,因為這不會對國公府姑娘的名聲產(chǎn)生什么掛礙,不至于讓文國公產(chǎn)生不快。 她瞇了瞇眼,挑他們沐氏的規(guī)矩挑了三年?呵呵,文國公夫人恐怕其實還沒真正見識過沐氏女到底是什么脾性。 越性叫她見識見識,她才知道是自己少見多怪。 ☆、第41章 沐芷霏打從嫁到文國公府沒多久就過上了憋屈的日子, 一憋憋到如今, 也算是忍到了頭, 沐元瑜接著叫她不要再等, 撿日不如撞日,現(xiàn)在就稱身子不舒服, 去請個大夫來, 她也答應了, 即命人去請。 文國公府本有常來往的大夫,一請即來, 過來沒什么新鮮話,沐芷霏說她覺得自己頭昏心悶不舒服,大夫有眼色,知道這些貴婦人們常鬧這些毛病, 并不多話,開個滋陰養(yǎng)身的太平方, 輕松拿一份診金走人。 沐芷霏有點小激動地問:“小弟, 接下來我怎么做?” “什么都不要做。”沐元瑜道,“你就放寬心,好好養(yǎng)著,誰再說你不愛聽的閑話,你愿意教訓他就教訓一頓;要怕太太說你,不敢動手,那你就‘病’得更重一點——什么了不起的奴才,知道你生著病還安心氣你, 這種奴才不受罰,你們太太的規(guī)矩往后還立得起來嗎?” 沐芷霏點頭如搗蒜:“對,對!哎——其實以前張mama心疼我,也叫我裝過病,不過她單叫我裝病躲人,沒說你后頭那句,我覺得沒什么用,就沒聽她的。我要知道還能這么想,早不受這些罪了?!?/br> 又殷切望她:“那小弟,我就什么都不管了?” 她有了韋家兩個姑娘的八卦做把柄,這下底氣足多了。 沐元瑜見她那樣,想起來叮囑了一句:“三jiejie,韋家姑娘的事不要隨便說出來,也不要在外面提起。” 以她本心來說,并不覺得韋家姑娘來看她一看有什么不行,兩家對壘時,顧不得許多,當利用一切可利用之事,但不牽扯到這個利害關系時,她不想為此壞她們名聲。 沐芷霏不解:“為什么?” 她是土生土長的貴女,與沐元瑜存在著認知上的鴻溝,這一點不是沐元瑜給她灌輸她就能接受的,遂另尋了個理由道:“真?zhèn)鲹P出去你就跟你們太太結了仇了,她是婆婆,往后幾十年若都想著為難你,你難過不難過?再者,把柄還在你手里時,才叫把柄,你隨便扔出去了,那就沒有了,三jiejie,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沐芷霏便點頭:“你說的是?!?/br> 沐元瑜想了想,又問她:“平常你和三姐夫說話也像你之前和我說話那樣嗎?” 沐芷霏有點不懂:“哪樣???應該是吧?” 沐元瑜倒是有點懂了:“嗯,你——算了,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好好養(yǎng)身體,不要白受別人的氣憋著?!?/br> 沐芷霏這個性子,并不是真的內斂型能憋住的,她怕了文國公夫人,不敢跟文國公夫人懟什么,不表示她的怨氣就全自己消化了,肯定得有個別的出口,這個出口很可能就是許世子——先前沐芷霏自己也說了,說許世子抱怨回家要看她的臉色,她自己沒覺得擺臉色,因為她是真的委屈,可顯然許世子不這樣覺得。 沐芷霏且是個傻的,抱怨了半天文國公夫人,只說得出她偏袒娘家人,重規(guī)矩,這兩條算什么缺點嗎?至少在許世子那里肯定不算,他由此厭煩覺得沐芷霏多事一點也不奇怪。 如果這夫妻倆真因此事交惡,那解決起來其實不難,沐芷霏才嫁來能和徐世子相處的好,可見徐世子并不厭惡她的本來性情,她找回當初的自己就是了。 不過因這猜測的程度太大,沐元瑜便沒有明說出來。 她不說,以沐芷霏的腦袋當然想不出其中還隱了這一層意思,只以為她讓自己養(yǎng)好身體是心疼自己這個jiejie在外吃了虧受了屈,感動得不輕,忙忙招呼人安排起飯食來。 沐元瑜在文國公府呆到大約下午,把孟夫人讓捎帶的以及自己添上的幾樣禮物交給了沐芷霏后,才帶著沐芷霏塞的一些回禮回去了。 姐倆都忽視了一個重要問題:沐元瑜呆在文國公府這么久,硬是省去了給文國公夫人請個安的程序。 沐芷霏是真沒想起來,她只記得沐元瑜都見過文國公了,那好像就可以了? 沐元瑜則就是故意的。 她不至于和文國公夫人當面對撕,但她釋放出了一個非善意的信號,她相信以文國公夫人這么能磋磨人心的本事,一定感覺得出來。 文國公夫人確實感覺到了。 她知道沐元瑜上門的消息就在等著了,聽說先去見了文國公,正常,再見了沐芷霏,也正常,他們姐“弟”廝見過后,接下來的程序應當由沐芷霏引著過來見一見她這個長輩了—— 沒了,人走了。 戛然而止。 文國公夫人這一口氣堵的,險些上不來——這倒不純是她氣量狹小,而是先前文國公已經(jīng)來訓了她一場了,問她為什么不讓韋家挪走,她尋了幾個理由,比如滇寧王同意在先之類的,文國公聽也不要聽,上京的是郡王世子,打小不知怎么金尊玉貴養(yǎng)起來的,難道能忍跟外人玩什么合???知道的第一時間就該把老宅還給人家,居然拖著裝糊涂! “這個糊涂也是你裝得起的!幸而沐家那小爺還算有禮,先來試探著問了問我,他若不問,直接叫人把韋家攆出去,那一家人現(xiàn)不現(xiàn)丑?你到那時去跟他講道理嗎?韋姨太太占的是人家的宅子,說上天去也是人家的道理!” 又問著她:“你到底告沒告訴韋家沐家世子要到京的事?” 文國公夫人猶豫了一下,說告訴了,文國公恐怕從此就要惡了韋家一家,他本來還算喜愛韋啟瑞這個外甥的;可說沒告訴,那韋家清白了,這個鍋全到了她背上—— 不用她說了,文國公看她連這個簡單的是非題都不能馬上回答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冷笑一聲,抬腳就走了。 幾十年的老夫妻,讓文國公當著一屋下人的面劈頭蓋臉訓了一頓,文國公夫人又羞又氣,長媳這個娘家弟弟面尚未會著,已經(jīng)給了她這么個難堪,更可氣的是明明調唆了文國公,文國公還覺得她“有禮”! 生氣也沒用,文國公夫人活了這么大把歲數(shù),早知生氣解決不了問題,遂勉強按捺住了,一邊等待沐元瑜過來,一邊打疊起精神想著要怎么轉圜解釋——她沒打算當著面對沐元瑜怎么樣,她還不至于這樣糊涂。 不想,她忍了一回,第二個難堪跟著又糊了她一臉! “真走了?” 丫頭低著頭,不敢看她的臉色:“是,已經(jīng)出了大門,上車去了?!?/br> 啪! 文國公夫人將半溫的茶盅重重撂在桌上,茶水濺出來,濕了周圍一片。 這是非常沒規(guī)矩的舉動,但當然不會有人敢出言說文國公夫人的舉止。 另一個丫頭默默上前將茶盅取走,使帕子把桌子擦凈。 “好,好,”文國公夫人忍怒問,“大奶奶呢?叫她過來!” 丫頭傳了話,沐芷霏沒來,只有新茹來了。 文國公夫人一見只傳了個丫頭,五分的怒氣本已升到了七分,再一聽新茹說,沐芷霏病了,不但不能來,以后連家事都不能照管了,要辭了請她另擇高明。 文國公夫人這一怒,怒極攻心。 哪里有這樣巧的事!早不病,晚不病,娘家弟弟一來就病了! 這是找著撐腰的,一點也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新茹覷著她的臉色,心里痛快極了。 她一點也不害怕文國公夫人氣極了把她拿下教訓一頓,真打了她還好呢,她立馬出去跟世子哭訴去! 雖然她們世子在文國公夫人面前也是晚輩,但她迷之相信世子一定有辦法給她找回場子。 可惜文國公夫人沒如她愿,再知道沐芷霏弄鬼,她也有病的權利,文國公府夫人素日既然是個重規(guī)矩重禮節(jié)的人,那就不能直接逼到沐芷霏的床前去拆穿了,那是小門小戶苛刻婆婆才會干的事,不符合她的人設。 不過她沒到百忍成圣人的境界,口氣中多少還是帶了出來,硬邦邦地道:“那就叫她好好養(yǎng)著罷!身子骨這么虛也是不行,怪不得至今沒有消息。我雖不著急,你們奶奶自己該上些心了,這畢竟是她一輩子的著落?!?/br> 新茹老大不服氣地想,要不是她們奶奶一直受氣,又被家務纏身,為此還漸漸跟世子生分起來,哪至于一直沒信?大夫明明都說了奶奶的身子沒問題! 這一安靜安心地調養(yǎng)起來,說不定很快就有了。 她沒大膽到敢跟文國公夫人回嘴,腹誹著諾諾應了要走,文國公夫人忍來忍去,終于還是忍不住叫住了她問:“我聽說沐家的世子來過了?” 新茹點點頭:“給我們奶奶帶了好些東西,奶奶強打著精神讓人分著,正準備要送來些孝敬太太?!?/br> 文國公夫人沉下臉,她稀罕那些東西嗎?!沐元瑜本人不來見,就是對她最大的忽視無禮,給個原樣的金人都彌縫不了。 若是沐芷霏來,還好指著她問一聲,可來的只是個丫頭,對著她指責這些只有顯得自己更加掉價,文國公夫人不耐憋氣地擺擺手,令她趕緊走人,別戳在這里礙眼。 新茹很有點遺憾地走了——沒打她,唉,錯過了跟世子哭訴的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 我萎我慚愧……作為補償,我預告下,明天二皇子殿下上線(*  ̄3)(e ̄ *) ☆、第42章 沐元瑜那邊, 沒多久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老宅。 沐元茂聽說她回來, 忙跑出來迎她。 “瑜弟, 我跟你說, 就你不在這半日,韋家那些人忽然搬走了, 一個自稱文國公府管家的人找了來, 不知和他們說了什么, 他們就開始收拾起東西來,不多大會就走了。瑜弟, 可是你去文國公府鬧了一場?這種事怎么不叫著我一起!” “沒有鬧,我只是問了問國公爺,國公爺不知他們還沒走,所以遣人來處置了一下罷?!?/br> 沐元瑜對此并不意外, 她和沐芷霏其實沒那許多話說,有意多耽擱了半日, 就是給文國公留出時間來, 他若明白,自然乘著這個空檔把韋家弄走了,不然等她回來,兩邊干瞪眼看著,那可就尷尬得很了。 現(xiàn)在他們心照不宣地避免掉了這個局面,只能說,還是和聰明人打交道省心。 沐元茂有點吃驚:“國公爺不知道?那家底氣這么足,我以為就是仗著國公爺?shù)膭菽??!?/br> “國公爺是不知道, 不過還有國公夫人呢?!便逶ひ贿吂放窀镒?,一邊道,“三堂哥,我跟你說一聲,我今天去把國公夫人得罪了,以后你如果碰著跟她打交道的機會,留些神?!?/br> 現(xiàn)在在文國公夫人眼里,恐怕他們沐家沒什么好人了,個頂個的不規(guī)矩,沐元茂是個傻萌,若沒防備,撞上了說不準要受欺負。 沐元茂可不這么覺得,大咧咧地道:“得罪就得罪了,她還能拿我怎么樣?我又不是他們許家的,管再寬也管不到我頭上?!?/br> 又好奇地問:“你怎么得罪她了?” 沐元瑜便把事情詳細說與了他,沐元茂起初聽見沐芷霏叫婆家磋磨得變了樣也十分生氣,他跟沐芷霏當然更隔了一層,面都沒怎么見過,但面對文國公府時,那必然還是一家人,自家人到了外面叫人欺辱算計,當然要同仇敵愾。 但隨后聽著聽著,他一雙好看的眼睛里漸漸就開始轉著金色的小星星了,恍惚著道:“瑜弟,你說我是不是有錯覺啊,我以前覺得,你比我聰明那么一點點,這我能接受,可我現(xiàn)在怎么覺著,好像不只一點點啊……” 沐元瑜干咳了一聲。 她是有點想借此教一教沐元茂人心的詭譎之處,不一定要做什么學什么,多知道一點,總沒壞處。 沐元茂的生活環(huán)境看似跟她差不多,其實相對單純許多,至少沐二老爺絕沒有想要對他怎么樣,沐大沐二警惕嫉妒弟弟搶資源,但也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他其實就是一個挺常見的多子女家庭的孩子,對于人心與人性,他也就領悟不到那么透徹,成長得相對要慢一些。 “這樣下去不行,我可是哥哥,我要是不如你,那怎么說得過去啊,我得保護你才對?!便逶木o迫感上來了,嚴肅地道,“我不跟你聊了,我要去讀書了。你明天有事沒有?若沒有,我們就去禮部錄名報道罷,不歇了。” 教出這個效果來是意外之喜,會動一百個心眼不抵貨真價實考一個進士出來,沐元瑜忙點頭:“沒事,那就明日去好了,我也該去通政司投奏疏了。” 當下說定,沐元茂當真跑回自己院子讀書去了,沐元瑜則把丫頭們召起來,問了問她不在時理事的成果。 鳴琴回道:“陳管家那一波人一捆走,剩下的安靜省事多了,我們說什么是什么,沒一個敢駁的,世子放心,諸事都順利得很?!?/br> 這在沐元瑜意料之中,一下切掉老宅三分之一人手的這個下馬威若還震懾不住人,那這些人就真是熊心豹膽了,當看屋下人太屈才,該直接上戰(zhàn)場去得了。 她順便又問了問韋家的事,他家走時很安靜,也快,沒生什么枝節(jié)。 畢竟曾是做官人家,韋太太本身出身也高,總是要臉面的,還干不來撒潑放賴的事。 “可知道往何處去了?” “國公府那管家來見了見我們,我問了,說是先回韋太太的娘家去,不過聽他們管家那話音,好像韋太太跟娘家兄弟很不睦,必定住不長的,只是過渡一下,遲早得另外安排居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