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盞薄胎瓷茶碗，碗里盛著形如蓮花的齊云瓜片，葉底嫩綠明亮，湯色清澈，觀其色，已覺得其是上品。待茶入口，清香從舌尖向四肢百骸漫延，一種說不出的舒暢彌漫全身。

    陳茂閔贊道：“好茶！水可是今年雨水？”

    “正是?！睏钗倪h(yuǎn)道。

    一人在東，一人在西，兩人皆是微瞇著眼細(xì)細(xì)品茶，仿若天地間只有他倆人。

    不知從何時起，陳翰林愛喝茶，喜品茗，但陳家那時家境甚差，連普通茶葉都無，好在陳翰林也不執(zhí)著喝好茶，有好茶可，無好茶也可。即便現(xiàn)下家中買的起好茶，陳翰林也不強求一定要好茶。每次他獨做書房，自己動手沏上一壺茶，自勘自飲，好不樂哉。

    陳太太卻不愛此道，常說喝茶和喝水有何不同，都是解渴罷了，不如酒亦。陳太太擅酒，最愛醪糟過濾后的米酒，味甘。年漸長，陳太太愛上自個兒釀酒，所釀之酒皆是適于女子飲用，且有調(diào)理身體之功效，故陳太太常說喝茶不如喝酒。

    這上頭，六六是完全隨了陳太太，再好的茶在她們口中也不抵甘甜的酒水。當(dāng)初六六不過幾月，陳太太用筷子沾了米酒給六六嘗嘗，結(jié)果六六抓著筷子要再嘗，當(dāng)時就有人笑道，六六長大了能喝酒。果然，六六不過三歲有余，過年時必要跟著喝些酒的，好在陳太太并不縱著她，只讓她淺嘗而止。

    偏陳家三子皆隨了陳翰林，愛喝茶不愛喝酒，老大在老家，好茶不易得，皆是陳茂閔，陳茂玟兩兄弟托人捎回老家。為著好茶，陳家老大特在家里買了塊地種茶，不知是水土，還是陳家沒人會種茶葉，總之，種出的茶葉皆一般。除了這樁，三人雖說喜愛茶，卻有分寸，不會為著好茗大肆拋撒錢財。

    故此，陳太太方忍著心痛容了他們偶爾買些好茶回來飲用。

    可陳家三兄弟從來是避著陳太太在自己的院里品好茶，或父子三人在外面茶樓品一品當(dāng)年的新茶。

    即便如此，倘誰觸了霉頭，惹了陳太太，來勁了仍會把喝茶敗家之理教訓(xùn)他們一通。

    陳茂閔和楊文遠(yuǎn)品茶的功夫，六六早把難得齊云瓜片茶水當(dāng)解渴的水喝了，喝完，六六砸吧砸吧嘴，“好喝，好喝。”

    六六這一氣呵成，吳元勝看得目瞪口呆，好半晌，眼珠子才動了動，嘆道：“牛嚼牡丹，我算是看著了。”

    六六吩咐朱紅挑幾個大的桃子清理出來，洗凈，然后她鼓著黑黑的眼珠子瞪著吳元勝，“茶水不就是解渴的嗎？”

    “茶是要品的。你怎么不像你爹呢？”吳元勝看陳茂閔的樣子，是個茶癡，但六六怎么沒受到熏陶呢？

    “我像我祖母，我祖母說了，喝茶是閑得沒事干的人做的事?！绷牭枚嗔?，張口就來一句陳太太的常說之話。

    吳元勝想反駁，又無從駁之，遂不理她，自已慢慢品茶，不知是不是因為六六說了的原故，覺得這茶也沒有那么好喝了。

    朱紅提著一個籃子，里面放了六個碩大的水蜜桃，提到楊文遠(yuǎn)面前。六六道：“小哥哥，謝謝你的茶，很好喝喲。這是桃子，很甜汁多，好吃。”

    楊文遠(yuǎn)看著眼前的六六，圓圓的臉像極籃子里的桃子，讓他分不清那個是桃子，那個是六六的臉。

    第44章 團聚

    楊文遠(yuǎn)邀陳茂閔同行, 但兩人進(jìn)入的城門不同，而且楊家有令牌可以宵禁入城。陳茂閔并不愿意去沾光。對此，渠水覺得陳茂閔識趣, 并不是那種一有機會就會巴上來的人，對他們和顏悅色不少，走之前, 還給六六留了許多吃食。

    陳茂閔一行并沒急著趕路，已打定在城外附近的人家借住一晚, 次日開了城門才入城。吳元勝磨磨蹭蹭，京城已在望。城門一打開, 吳家的下人沖了出來，再三謝過陳茂閔，接了吳元勝回去。

    待吳元勝一走，陳茂閔也急急地帶著六六往家里趕, 家中父母和妻兒肯定擔(dān)心壞了，雖說知道六六沒事, 但沒見到人，到底有些牽掛著。

    方伯打開大門，見是陳茂閔回來, 高興地忘了下掉門檻, 往后院奔去, 邊跑邊呼，“六小姐回來了，六小姐回來了?！?/br>
    陳茂閔也等不及下門檻, 趕馬車進(jìn)去，抱起六六就往后院趕去，剛?cè)攵T，就見陳太太領(lǐng)著眾人趕了來。六六下了地，往前奔去，撲進(jìn)陳太太懷里。

    “你這個丫頭，不趕緊回來，讓祖母擔(dān)心。”陳太太拍著六六的屁屁。

    六六在陳太太懷里扭著糖股兒，道：“祖母，六六答應(yīng)過劉哥哥要去他家里幫他的。你不知他的娘好壞。哦，不是他娘?！?/br>
    “到底是他的娘呢，還是不是他的娘呢？”陳太太問道。

    六六抓抓頭上的包包，她也不知道怎么說，陸氏算是劉永杰的父母還是不是呢

    還是陳茂閔上前把事情說清楚，陳太太等方明白，

    “劉哥哥好可憐吧？”六六頗為自得，“要不是我和勝哥去幫了他，他還不知道會怎么樣呢?！?/br>
    “天生愛管閑事?！标愄馈?/br>
    “那里都有你?！惫嫌謿庥謵赖卮亮肆念~頭。

    “娘，娘。”六六不依，“六六在船上那么想您，結(jié)果回來了，您不喜歡我?！?/br>
    “快去洗洗，把晦氣去去?！鼻嗌┻M(jìn)來說水準(zhǔn)備好了，陳太太吩咐道。

    “娘，我給六六洗?！惫媳鹆伍g去。

    “你不侍候你家爺去，六六這里有我呢?！标愄苯哟虬l(fā)郭氏走。

    “娘有了孫女不要兒子了?！标惷h扯著陳太太的袖子不動。

    “你這渾小子，混說什么？還不快去?！标愄鏖_陳茂閔的手道。

    趕走不相干的人，陳太太進(jìn)了次間瞧著六六快洗好了，忙忙問青嫂：“六六身上可有受傷?！?/br>
    青嫂搖頭，“倒沒有受傷，就是瘦了老多，摸著都有骨頭咯手了。我們六六受了大罪?！鼻嗌┭劬τ行┘t，聲音帶了點嘶啞。

    “還好啦，青嬤嬤不要傷心?！绷嗌┑氖郑p輕地拍著她的背。

    “好了，這么大個人了，還要個小娃娃來安慰你？”一個個的，沒丁點眼色，不知道她想和孫女在一起。

    青嫂低頭摸了摸眼，看著陳太太自己動手給六六洗了澡。青嫂方抱起六六，放在床上。

    沐浴后，六六美美地睡了一個覺，醒來后，六六又生龍活虎，要不是看她著實瘦了些，別人以為她去哪里游玩，絕對想不到是讓拐子拐去，坐了十來天的黑艙。

    瀟哥兒和瀚哥兒分別來看過她，見她在睡覺，就坐在床邊安靜地等著，怕一不留神，六六又不見了，兩人輪流盯著六六看。待她醒來時，就見到瀟哥兒和瀚哥兒坐在床頭看著她。

    六六高興地爬起來，歡快地叫道：“哥，五哥，我又看到你們了。我好想你們呢?！?/br>
    “有多想？”瀟哥兒逗趣。

    六六低頭掰手指，發(fā)現(xiàn)不夠，掰腳指頭，掰完腳指頭，仍是不夠，可憐兮兮地望著瀟哥兒，“哥，我的手指頭，腳指頭不夠呢?！?/br>
    瀟哥兒點了下六六的小鼻頭，“哥哥知道了，六六很想很想哥哥呢?！?/br>
    瀚哥兒急了，說了半天沒說到他，咋呼呼道：“我呢，六六，你有沒有想我？不準(zhǔn)比想四哥的少?！?/br>
    六六歪著頭看向瀚哥兒，“五哥，我夢見你有好吃的不給我吃呢?！?/br>
    “瞎，不可能?！卞鐑杭钡脠F團轉(zhuǎn)，忽地停了腳，拍額頭道：“人家都說夢是反的?！?/br>
    “我知道啦，那五哥給六六準(zhǔn)備了啥好吃的呢？”六六鬼頭鬼腦地笑了。

    瀚哥兒方明白他是讓六六給耍了，“哼，壞丫頭！”

    瀟哥兒剛才看兩人在打鬧，出門吩咐下人把熬好的燕窩端了上來。轉(zhuǎn)眼，青嫂端著燕窩進(jìn)來，“六小姐，來嘗嘗這金絲燕窩，是三奶奶特意拿來給六小姐壓驚?！?/br>
    出事來，對陳家，薛氏是即感激又忐忑。時下，因楊首輔之故，對女子越來越苛刻，即便這事不在薛氏，但有些人家，仍會認(rèn)為是薛氏的錯，輕者休妻或青燈枯佛一輩子，重者白綾一根，以死明志。陳家從不認(rèn)為這是她的罪，進(jìn)而怪罪她。此時，她才真正體會她娘苦口婆心給她說這門親事的好處，陳太太是明理之人。

    忐忑是因為未曾見著陳茂玟，不知他會不會因此認(rèn)為她不受婦道，甚至想休棄她，雖然陳太太已跟她說過陳家不是那種是非不分的人家，但她那顆心仍是不能落實。

    對六六，她深覺六六是受了她的牽連，聽說六六回來了，忙把自己的好些私房拿出來給六六補身體。陳太太心知肚明，怕她難過，倒全收了，挑了一些燕窩命青嫂熬著，等六六醒來吃。

    “我沒有受驚呀?！绷唤獾貑?。

    “被拐子抓后，你不害怕？”瀚哥兒畢竟人少，先問出來。

    “不怕。”六六搖搖頭。

    “他們打你了沒？”瀟哥兒擔(dān)憂道。

    “沒呢，聽勝哥說，有個拐子差點讓我給氣死了。”六六自鳴得意，嘴角翹的老高。

    “你認(rèn)哥了？”瀚哥兒驚訝，整天跟在他身后小跟屁蟲要跑了，瀚哥兒慌了神，嚴(yán)肅道：“六六，只有我和四哥，還有老家的兩個哥哥才是你的哥哥，其他的人都不是你哥哥。知道不？不要認(rèn)錯了?！?/br>
    “不是比我大的都叫哥嗎？”六六撓撓臉，她有些迷糊了。

    瀚哥兒眼珠子向上翻了翻，指著青嫂道，“青嬤嬤家的方伯比你大，你怎么不叫哥？”

    “撲哧?！鼻嗌嵲谌滩蛔?，笑出聲來。

    瀟哥兒也不樂意六六叫別人哥，只是他年紀(jì)大些，按陳茂閔的說法，在京城陳家，他最大，要做好哥哥的榜樣，故此才憋住，讓瀚哥兒開口?，F(xiàn)下聽到青嫂笑出聲，打斷他們的訓(xùn)妹計劃，趕了她出去。

    兩兄弟，一人一言一語，把六六的腦袋都說暈了，總算讓六六明白了除了他們家的人，別家的都不能叫哥哥。

    當(dāng)晚，陳翰林回來，見著六六，飯都多吃了一碗，飯后，陳翰林破天荒地抱著六六去了正屋。自從六六二歲后，陳翰林甚少抱著六六走，說六六大了，要自己走路。

    到了正屋，大家齊聚一堂，聽六六說著一路上的經(jīng)歷。大家為著六六的膽大而驚心，又為著她的仗義而頭痛。甚是感謝那個叫吳元勝的小子攔住了俠義的六六，沒讓她出事。陳太太拿定主意，要親自上門去謝謝吳元勝和徐家英，才不管別人如何說，反正他們救了六六，陳家理應(yīng)上門道謝。

    第45章 金子

    吳國公和武安候是京城頂頂?shù)暮篱T世家, 即使如今武安候因太子被關(guān)聲勢不如從前，但到底是百年世家，仍有不少人去攀附。

    陳家祖上世代務(wù)農(nóng)且家境貧寒, 全靠陳翰林才改換了門庭。陳太太想著人家救了六六，自是應(yīng)當(dāng)上門道謝。

    陳茂閔卻擔(dān)心如果陳太太大張其鼓地上門，兩家也不過派個稍有臉面的仆婦應(yīng)付, 況且武安候內(nèi)宅不清，倘是讓個小妾接待陳太太, 豈不讓陳太太委屈。更甚的是別人還以為他們陳家借著救命之恩攀附的小人之流。

    陳茂閔遂道：“娘，高門大戶的規(guī)矩, 我們不懂，便也知道宰相門前七品官。一則未必能讓我們進(jìn)門，二則就算見，娘怕也是見見稍有臉面的婆子。就算如此, 我們是心存感謝，在別人眼里, 怕是我們?nèi)ヅ矢毁F。我看就我和薛氏上門去拜謝好了?！?/br>
    “甚好。”陳翰林點頭。

    陳太太想了想，也覺陳茂閔的話在理，遂道, “我找找家里有甚貴重的東西送給武安候家送去, 朱紅幸得遇上武安候世子, 武安候世子是個心善的，多虧他才找著六丫頭。明兒我們?nèi)ド舷?，給武安候世子求個平安如意。吳國公家, ”陳太太沉吟片刻，道：“不用什么貴重東西，比平常走禮略厚即可，多謝一路上費吳家公子照顧。”

    說到朱紅，陳太太很是感激，她們都以為朱紅要么因丟了小姐自個兒跑路，要么跟人里應(yīng)外合拐了六六，誰想她是找六六去了。為這，陳太太提了朱紅做大丫頭，還賞了她好些衣服和一副銀頭面，郭氏也有賞賜。但，朱紅卻拒絕了，請求回家看看，她想看著三哥娶媳婦。陳太太也允，賞賜的東西也沒收回，讓她帶著回家有臉面。

    為了給孩子提個醒，陳太太也沒瞞著紫紅為了討主子高興使人拐了她的事，至于其他的皆是春秋筆法帶過，再三要求六六無論走那里，身邊不得離了人。

    陳茂閔和郭氏帶上禮物去武安候和吳國公家道謝，果然兩家都是管事招呼，客客氣氣地送陳茂閔和郭氏離開，兩人不以為意，在街上給六六買了不少玩意帶回去。

    六六享受著家人的不時不刻的關(guān)懷，在家里待悶了，就讓陳茂閔帶著去聽書看戲，或是騎在陳茂閔的脖子上逛著街市。

    在六六的悠閑的日子，武安候世子抓拐子的功勞被人給奪了，趁著武安候世子不在京時，明目張膽地?fù)屃耍浒埠驓鈽O，但武安候世子并不在京中，無可申辯，只得咽下這口氣。

    陳家知道這個消息時，也只能暗嘆，替武安候世子惋惜幾句罷了。

    不料沒過多久，陳家卻讓一件事纏上。這事多多少少跟楊家有關(guān)，楊家是浙東世家，在浙東一帶盤踞上百年，族中有子弟任過四品以下的官員。到楊名輝時，楊家首次出了一任首輔。楊名輝剛當(dāng)上首輔就命楊氏族中女子一概不得識字讀書，云古人曰女子無才便是德。市坊曾流傳楊名輝是因為當(dāng)初斗不過文德皇后，故遷怒識文斷字的女子，真假不得而知，但眾所周知，楊首輔曾言文德皇后有雌雞司晨之嫌。有人為了討好楊首輔，也禁家中女子識字，幾年下來，京中興起對女子苛刻的風(fēng)氣，稍有錯處，不是家廟就是一根白綾吊死。故這也是薛氏心懷忐忑的原故。

    這次，郭氏族中三姑奶奶沒聽任何人挑唆，派人上門，說為陳家好，六六的名聲已壞，出家最宜。把陳太太氣得倒仰，拍著桌子沖郭氏發(fā)了火，讓她回去把族里的人料理干凈。

    陳茂閔回家聽了，當(dāng)天趕到郭家，問郭氏大伯的意思，郭氏大房生意人，自是圓滑，直說此事不知。次日，陳茂閔一大早趕去京郊郭氏族里，找族長和族老理論，族長不是糊涂人，連連道歉，下令申斥三姑奶奶，六嬸及七嬸，并保證以后郭氏再不出現(xiàn)如此之事。

    雖說事已了，到底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傳了出來，六六出個門，都有人在背后說三道四。六六自己是混不覺得，但陳家人心疼，想著她受苦回來，還要聽別人議論紛紛。剛好朱紅的三哥成親在即，朱紅要回鄉(xiāng)，遂陳茂閔帶著六六去瞧熱鬧，六六歡喜不盡，她還沒看過鄉(xiāng)下成親的熱鬧，據(jù)說和京城的不一樣。瀟哥兒和瀚哥兒見六六回來不久又要出門，很是依依不舍，且擔(dān)心六六又被拐，很想一路跟著?？伤麄儍啥加袑W(xué)業(yè)，出不得遠(yuǎn)門。

    因著要三天的路程，天又漸熱，馬車?yán)镤伭塑泬|，上面又放了層蘆葦編的席，縶就坐在蘆葦席上，涼就把蘆葦席卷起，又另備了不少吃食在車廂。離成親的正日子倘早，一路人，大家慢悠悠，累了就下車歇歇，有好風(fēng)景也停下駐立欣賞。這樣，原來三天的路程，硬被他們走出了五天。

    到平遠(yuǎn)村是下午，紅日倘斜掛在空中，孔方駕著馬車進(jìn)了村口，平遠(yuǎn)村地方大，人口多，村中叉路好幾條，馬車左拐右拐的向前駛?cè)ァＶ旒t從車?yán)锾匠鲱^給孔方指路，遇到人，朱紅還打聲招呼。有人瞧了，趕著小路跟朱家報信去。

    轉(zhuǎn)眼，朱家四個男丁迎了出來，朱紅下了車，跟著哥哥們在前面帶路，一些小孩跟在馬車后面跑。很快到了朱家院門，土胚院墻，六六站在馬車上四處打量，一個回頭，猛然發(fā)現(xiàn)西方有一片金色。

    第46章 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