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你等著,明天我就請你吃一頓青椒炒辣條?!鼻貕絷@撂下狠話,暗搓搓得開始盤算明天的菜單了。 梁成硯低沉得笑了兩聲,轉(zhuǎn)過話題:“今天除夕了,凌晨的時候你會許什么新年愿望?”說出來,我?guī)湍銓崿F(xiàn)。 秦夢闌不假思索得告訴他:“當(dāng)然是希望你眼睛復(fù)明啊?!?/br> 梁成硯:“......實際點?!彪m然他嘴上這么說,但是還是感覺到干枯的心靈上劃過一道暖流。 “就希望你眼睛復(fù)明啊,然后看看王珊珊到底長啥樣?!鼻貕絷@講完這句話,就從老弱病殘座上站了起來,跟著人流走下地鐵。 “相信我,梁成硯。有志者事竟成,你的眼睛一定會康復(fù)的?!?/br> ~~~ 依舊是那個聳入云端的十八層樓,秦夢闌站在樓底下,仰著頭看了半天。 真是......鍛煉她的頸椎啊。 跟人家說什么有志者事竟成。她怎么也要證明一下,有志者,事不一定能成。但不要臉者,事一定能成。舅舅一家的臉皮是比城墻厚,但再厚又怎么樣,拼得過她這種不要臉的嗎? 這一次沒有外賣小哥送餐,舅舅家的門卻是敞開的,門口的鞋架上擺放著一雙雙色澤光亮、冒著特色香味的皮鞋。屋里傳出一個渾厚的男人聲音,像是許久不見的大堂哥秦強,然后還有幾個陌生的男聲女聲,雖然聽不大清楚,但總感覺有一種非常洋氣的感覺從她舅舅家飄散出來。 不錯哎,有外人在,舅舅一家更不敢拿她怎么樣了。 秦夢闌“啪啪”得敲了兩下大門,懶得換一雙拖鞋,幾個跨步邁進了屋里。她這個冬天只有兩雙鞋,一雙靴子一雙運動鞋,如果脫下來,她鞋子的味道肯定比門口的那些還要大。 滿屋子的人都轉(zhuǎn)過頭來,面露疑惑得看向她:“......” 秦夢闌看著客廳里多出來的兩張陌生且洋氣的面孔,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面不改色心狂跳得講了開場白:“舅舅,今天是大年三十最后一天了吧,你好還錢了?!?/br> 舅舅一家:“......”媽的,這個侄女真是陰魂不散。 除了舅舅一家,客廳的沙發(fā)上還坐了一個面生的中年男人和一個時尚的年輕姑娘。 中年男人有著一雙深邃的眼睛,非常非常的深邃,海納百川一般看不見深淺。他穿了一身國內(nèi)中年男人絕對不敢嘗試的黑色長款西服,打著一根寶藍不顯老的領(lǐng)帶,肩寬腰細,氣勢不凡,瞧著儒雅又英俊。秦夢闌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和熟悉感。 他身邊的姑娘長得非常嬌俏,二十歲出頭的年紀(jì),大概是他的女兒。俊男生美女么,他女兒跟混血兒一樣擁有一張靚麗的臉蛋,皮膚細膩白皙得像羊奶凝乳,正淺笑盈盈得打量著秦夢闌。 這兩個人的檔次在這兒...再看看茶幾上放的那一盤進口葡萄,那一盤反季節(jié)的西瓜,還有那泡著一兩幾千塊茶葉的茶壺...這兩個人顯然不是舅舅家的客人,而是舅舅家的貴客! 舅舅臉色不善看了她一眼,張口訓(xùn)斥道:“大過年的到人家家里,不知道先說一聲吉利話嗎?” 秦夢闌無所謂得聳了聳肩膀:“恭喜發(fā)財啊舅舅,今天是大年三十最后一天了吧,你好還錢了?!?/br> 舅舅氣得臉都青了:“......” 秦強好久沒見到秦夢闌了,也不知道自己家里出了啥幺蛾子,熱情洋溢得走到秦夢闌跟前,嘻哈黑人范得拍了拍她肩膀:“hey,man,what is up ” 秦夢闌大剌剌得站在客廳里,任憑沙發(fā)上的兩個人一錯不錯得盯著她看,張口噴了秦強一個字:“滾?!?/br> “......我得罪你了嗎?”秦強一臉不解得看著秦夢闌,感覺好委屈。 秦夢闌不想理這個智障,轉(zhuǎn)了一個身,看著舅舅那張黑如鍋底的臉,死皮賴臉討要到底:“舅舅,一共一萬一千九百塊錢,你不會掏不出來吧?” 那邊秦晴瞧見秦夢闌來了,嚇得立馬奔回自己房間,感覺是真得把她當(dāng)成了母夜叉。 舅媽黑著一張臉,咬牙切齒道:“秦夢闌,你舅舅的錢不是那么好賺的!你張口就是一萬多塊錢,搶銀行哪?” 秦夢闌聽著就想笑,舅舅賺錢不容易,她就能輕輕松松賺到一萬多塊了 提到“秦夢闌”三個字,沙發(fā)上的中年男人明顯震了一下。 秦夢闌聞言睜大了眼睛,跟聽到了什么驚天大笑話一樣,嘴角掠過再明顯不過的諷刺:“容易啊,舅舅賺錢怎么不容易了?” 說完就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密密麻麻全是人名的單子來,秦夢闌神秘兮兮得笑了笑,展示給她的舅舅和舅媽看:“舅舅賺錢不要太容易啊。張三07年二月而號死的,舅舅大筆一揮改成17年二月二號的死的,一下子就讓死者家屬多拿十年養(yǎng)老工資。舅舅啊,殯儀館這種開死亡證明的工作不要太撈油水哦?!?/br> 舅舅和舅媽不敢相信得對視了一眼,愣了愣,舅舅伸出手來就要搶秦夢闌手上的名單。 秦夢闌后退了幾步,端出了革命烈士的犧牲風(fēng)范,端出了藺相如捍衛(wèi)和氏璧的姿態(tài),要求道:“舅舅,舅媽,請你們要點臉。你們今天不賠我錢,明天我就將這個名單交到相關(guān)部門去,爭取讓你們過個安安穩(wěn)穩(wěn)的好年。” 舅舅恨得直跺腳,拉高了嗓子追問道:“秦夢闌,你那個名單是哪里來的?今天你不說清楚,別想我們給你錢?!?/br> 舅媽也跟著跳腳,聲音尖銳道:“你都說我們一家是垃圾了,你還跟垃圾要什么錢?!” 秦夢闌逃避道:“你們懷疑我這個名單是假的?也行,我讀幾個人名給你們聽聽。南京市建鄴區(qū)南湖東路31號彩虹苑小區(qū)的鄭奉化老人......建鄴區(qū)南湖東路31號的方麗萍老人......” 還沒讀完,舅舅和舅媽就爭著上來搶她手上的名單。秦夢闌有些低估了舅舅舅媽的臉皮厚度,眼看三人就要戰(zhàn)成一團,一只有力量的手忽然將秦夢闌拉出了戰(zhàn)圈。 方才一直坐在沙發(fā)上中年男人走到他們?nèi)酥虚g,氣勢強硬得喝退了上來搶名單的舅舅和舅媽。 “秦可筠,我是真想不到。這二十一年里,你就是這樣當(dāng)舅舅的!” 舅舅被他這么一喝,居然認慫得縮了脖子站了回去。 舅媽也是一臉悻悻,敢怒不敢言,只敢用眼睛瞪秦夢闌。 中年男人顯然是動了怒,英俊儒雅的側(cè)臉上青筋清晰可見??墒乔貕絷@搞不懂他站出來是為了哪一番,搞不好就是一個出來唱白臉的,到最后還會幫他舅舅脫罪。 挑了挑眉,秦夢闌不太客氣道:“這位大叔,這是我們家的事情,你跟著摻和什么呀?” 中年男人轉(zhuǎn)過身來,眉眼間一籌莫展,像是雜糅了二十多年的回憶,溫和得看著秦夢闌,自我介紹道:“夢闌,我是你,你叔公。” 又挑了挑眉,秦夢闌反應(yīng)極快得糾正了他:“我知道了,秦強那個二傻子跟我提過你。嚴(yán)格來講,你壓根算不上是我的叔公?!?/br> 秦彐森蹙了蹙眉,不敢置信得看著她:“......” 秦夢闌歪了歪頭,跟著道:“你應(yīng)該是我的外叔公?!?/br> “......”一屋子的人都安靜了。 大家平緩了情緒,決定坐下來聊了一會兒天。這個半路冒出來的叔公當(dāng)真不一般,一眼就看穿了秦夢闌手上的名單是假的。 秦彐森跟她句句道來,句句都很講理:“夢闌,你舅舅欠你多少錢,今天無論如何我都會讓他還給你。他不還給你,我替他還。但是你一個在校大學(xué)生,沒有能力拿到這樣的名單。你這樣威脅你舅舅,不是一個解決問題的好辦法。你跟叔公說句實話,這個名單,你是怎么拿到的?” 秦夢闌的眼睛說紅就紅,但是嘴上一點兒也不軟弱:“我是拿不到名單,但我知道舅舅是怎么發(fā)財?shù)木蛪蛄恕H滋藲泝x館,在殯儀館門口站一站,看看花圈上寫的都是什么名字,總有一兩個是收買過舅舅的。抱歉了,舅舅,我玩的就是一個心理戰(zhàn),玩的就是一個刺激。怎么樣?是不是上當(dāng)了?是不是信以為真了?是不是怕我怕得小心臟撲通撲通的?” 舅舅的臉紅得跟龍蝦一樣,就是不敢像龍蝦一樣張牙舞爪了。 秦彐森面色復(fù)雜得看著秦夢闌,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沉:“那死者的住址呢?” 秦夢闌輕蔑得笑了笑:“有志者事竟成,跟著死者家屬的車走一走,總會知道人家的住址在哪里。抱歉了,舅舅,這個名單我積攢了好多年了,就是防著這一天呢。還錢吧,為了外婆,為了錢,沒什么事是我干不出來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來,承諾的二更!叔公出現(xiàn)了,我大梁的眼睛也快看得見了! 謝謝自律一直補給的營養(yǎng)液,給你點大大的贊。 ☆、專業(yè)保姆 有這個神秘莫測的“外叔公”在場, 舅舅一家終于表現(xiàn)出了一點兒“良心”。 “一共多少錢,夢闌?”舅舅一臉痛苦,實在是舍不得自己的錢。但舍不得又怎么樣,這個侄女太tm陰毒了,假的賄賂名單都敢拿過來威脅他。 秦夢闌隨手從桌上抓了一把瓜子,一邊嗑一邊算起賬:“上個月二十號秦晴撞得人, 到今天也有......二十一天了。這二十一天里面還產(chǎn)生了被撞傷老人的復(fù)診費, 看望撞上老人的水果費, 二十一天的利息, 還有我來給兩次來要債的時間成本和交通費用,以及我和外婆擔(dān)心受怕的精神損失。原來是一萬一千九百塊錢的,嗯, 今天就給舅舅打個折,一萬九千九百塊錢吧?!?/br> 說完就吐掉了嘴里的瓜子殼, 而且故意吐到他們家掃得干干凈凈的客廳地板上。 坐在沙發(fā)上秦雪梨抬了抬頭, 不動聲色的看了她一眼。秦夢闌繼續(xù)嗑瓜子, 頭一轉(zhuǎn), 問她身邊這個跟圣誕老人一樣冒出來的除夕夜叔公:“那個啥,外叔公,一萬九千九百塊錢, 舅舅不掏,你來掏?” 秦彐森深沉得看著她,跟她相似的眼睛里夾雜著某種可以命名為“痛心”的情緒。 秦夢闌怔了怔,對他的眼神百思不得其解。 二十一天就漲了八千塊啊! 她怎么不去賣高利貸!! 旁邊的舅媽嘆氣道:“好, 好,一萬九千九,我們現(xiàn)在就拿給你。” 兩沓沉重的百元鈔票從保險箱里取了出來,舅舅一張都不愿多給,又從這兩沓里抽回了一張,移交到秦夢闌手上,并要求道:“你給我們寫張收據(jù)?!?/br> 秦夢闌麻利得將一摞子錢塞進自己包里,頭都不抬:“可以啊,你們跟我去派出所一趟。有派出所的民警見證,我寫的收據(jù)才更有法律效應(yīng)。” 當(dāng)他們一家子傻么...... 去了派出所,他們賠的就不止這一萬九千九了。 要債的目的既然已經(jīng)達到,秦夢闌一分鐘也不想多留,爽快得拎了包就往電梯口走。都已經(jīng)下午三點半了,除夕這一天菜市場肯定關(guān)門早,她再不去買點菜,明天拿什么黑暗料理投喂梁成硯。 方才一直站在邊上表演內(nèi)心戲的外叔公動了動,開口道:“等一下,夢闌?!?/br> 秦夢闌疑惑得回頭看了他一眼:“......干么四?我還趕著回家過年?!?/br> 秦彐森一邊扣上自己的大衣紐扣,一邊伸手招了招沙發(fā)上坐著的女兒,面帶笑意道:“我們跟你一塊回家過年?!?/br> “......”什么叫一塊過年?!想要去她家蹭飯就直接說! 舅舅一家再三挽留,說什么鍋里的澳洲大閘蟹已經(jīng)煮好了,還燉了一鍋雪梨愛吃的獅子頭,苦苣菜也拌得非常好吃等等等等,說多少都打消不掉這個外叔公要外出蹭晚飯的決定。 秦夢闌撓了撓頭,剛想說獅子頭和苦苣菜這些菜就算了好意思端出來給貴客吃,澳洲大閘蟹可不可以讓她帶兩只回去... 秦彐森卻堵了她的話,一臉嚴(yán)肅得批評她舅舅:“秦可筠,等你哪一天想好了怎么做兒子,怎么做舅舅,我再來你家吃飯?!?/br> 秦雪梨好似習(xí)慣了她這個說變臉就變臉的爸爸,臉上笑意不改,一身輕松得跟在座諸人晃了晃手:“那我們走啦。with best wishes for a happy new year!” “......”舅舅一家好郁悶,人家說什么都聽不懂。 三個人坐著電梯從十八樓而下,一路順暢,沒有停頓。秦夢闌安靜如雞得夾在倆個華人中間,忽然發(fā)現(xiàn)了一件很嚴(yán)肅的事情:他們父女倆的個子都好高啊...... 秦夢闌的個子一米六八,在宿舍里是腿最長的一個,走路不注意都能磕到床板底。在學(xué)校食堂排隊打飯的時候也很有優(yōu)勢,墊墊腳就知道今天燒的是西紅柿炒蛋還是西紅柿自己炒自己。 忽然身旁站了兩個比她高好多的遠房親戚...... 一下子失去了氣勢是怎么回事...... 秦彐森一臉慈祥得看著她,關(guān)懷備至:“南京的冬天冷,出門記得要多穿幾件衣服?!?/br> 秦夢闌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厚棉襖,再偏過頭來看了看隔壁只穿了一件高領(lǐng)毛衣配披肩的秦雪梨,感覺很無語。 秦雪梨水盈盈的眼睛里充滿笑意,親切得跟她打招呼:“hi,夢闌,i think i maybe your aunt based on genealogy. my name is shirely,you call just call me shirely?!?/br> 秦夢闌:“......我下學(xué)期才考cet6,真不勞煩您給我練習(xí)聽力?!?/br> 電梯門“唰”得敞開來,秦夢闌率先走了出去,沒注意到自己的話尷尬了一個人。 秦彐森站在電梯里,遠遠得喊住她:“夢闌,跟我們一起走,車子還停在地下車庫?!?/br> 趕著去菜市場買菜的秦夢闌擺了擺手,邊走邊拒絕他:“外叔公,我家在中山北路31號梧桐大道**棟。您自己開導(dǎo)航去吧,用不著我的?!?/br> 電梯門又在三人的視線中緩緩合上。 電梯外的人越走越遠,電梯內(nèi)的心情卻越來越跌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