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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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青紗帳里(07) 嘴唇干燥, 用力輾轉(zhuǎn)摩擦,蹭得她有些發(fā)疼。 林媚沒回應(yīng), 手指緊攥著, 鼻酸眼熱。她伸手,抵著他肩膀輕輕地一推, 退開寸許, 抽一下鼻子,想把那種溺在水里一樣難受的委屈壓下去。 她低聲問:“你多久沒休息了?” 他身上一股久經(jīng)風(fēng)霜的氣息, 那種疲累的低氣壓旁人都能感覺得到。 “……不知道,休息過。”執(zhí)行任務(wù)途中打過盹兒, 每天能小睡幾小時。 “你先睡一覺……” 她要起身, 卻又被他一把抱緊, 膝蓋跪在了他擱在地板上的那條腿上。 “……睡不著,我們聊聊?!?/br> 林媚嘆聲氣,“……那你先去洗個澡, 我?guī)湍銦c水喝?!?/br> 在外執(zhí)行任務(wù),肯定沒有那么便捷的衛(wèi)生條件, 她聞到他身上一股汗味,并不討厭,只是覺得心酸, 心里軟成一片。 陸青崖總算被她勸起來。 燈一盞一盞打開,燈火通明的時候,人也仿佛開始回暖。 林媚拆了前兩天買回來的一整盒牛奶,倒入奶鍋里, 用文火慢慢地煮。流理臺上熱水壺正在燒水,很快就沸騰。 熱好的牛奶倒入玻璃杯,擱在客廳的茶幾上。 片刻,陸青崖從浴室出來。 背后的紗布拆了,連日奔波到底影響了傷口的復(fù)合,有點滲液。 大傷小傷常有,家里備了一套藥品。陸青崖去電視機(jī)旁的柜子里找出了碘伏和紗布,到沙發(fā)上坐下。 林媚伸手,“我來吧?!?/br> 鑷子夾著棉球,沾了碘伏,按上去。他背上還有疤痕,深的淺的,好像掛著一背的軍功章。 “我抽支煙。” 打火石“嚓”的一聲,一蓬青霧慢慢騰起,陸青崖沉沉吸一口,忽問:“恨我嗎?” 他感覺到那清涼的棉球貼著不動了,片刻之后,她輕聲地說:“恨過。” 傷口處理完,她在沙發(fā)上挨著他坐下,把牛奶杯推到他面前,然后一樣一樣地收拾東西,鑷子、紗布、藥瓶、繃帶…… 最后,把塑料袋子一扎,停下來。 “陸青崖,我得跟你說實話……” 陸青崖一頓,他咬著煙,隔著騰起的煙霧去看她。 林媚低著頭,十指合攏在一起,很慢的去摩挲自己的指甲蓋,“……當(dāng)年選擇生下言謹(jǐn),是因為不得不生……”聲音艱澀,吐詞緩慢,“當(dāng)時做檢查,醫(yī)生說卵巢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病變,能懷上本身就是一個奇跡,如果拿掉了,以后我再也……” 當(dāng)時事情瞞不住。 三月,他倆分手,盧巧春也發(fā)現(xiàn)了她懷孕的事。長這樣大,盧巧春從來沒打過她,在外逢人便夸,說我閨女可懂事省心了,我們一貫都是放養(yǎng)。 那天,盧巧春第一次扇了她一巴掌,收手的時候就哭了,罵她,你怎么能這么作踐自己! 林媚被拉著去醫(yī)院檢查,結(jié)果卻被告知不建議手術(shù)。 盧巧春氣瘋了,逼問林媚陸青崖家里的情況,要去找人理論,但被林爸爸林樂邦攔了下來。 林樂邦說:“理論什么理論,那種不負(fù)責(zé)的孬種,沒資格娶我閨女?!?/br> “那怎么辦?就這樣……被人白白占了便宜?” 林樂邦看向林媚,“你自己決定,生還是不生?” 盧巧春氣極:“生什么生!生了以后她還怎么嫁人!” “沒有生育能力一樣不好嫁人,”林樂邦像是一瞬間蒼老了十歲,長嘆一聲道,“……閨女這輩子就這一個親生孩子,是要給她送終的?!?/br> 他們是過來人,很明白傳宗接代對于傳統(tǒng)中國人的意義,現(xiàn)在意氣用事,等林媚老了,很有可能為這事后悔。長痛短痛,都是痛,可人能禁得住痛,卻不一定能禁得住后悔。 最后,他給這件事下了決定,“……生吧,我們幫著養(yǎng)?!?/br> “從小到大,我爸一直寵著我,以我為榮,又給予我充分的自由,他總說,我們雖然不是大富之家,可只要是我想的,他都會盡量滿足?!绷置奶ь^看向陸青崖,聲音有一種刻意而為的冷靜,“……陸青崖,不是你想的那個理由,我真的沒有那樣深情,那樣有勇氣,那時候我才二十一歲,而且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 剛洗過澡的清爽氣息頃刻便罩了過來。 他側(cè)過身,右手臂一把將她抱住,左手把煙在摁在了煙灰缸里,也合攏過來,按在她背上,“……太好了,你還沒那么傻。” 林媚眼淚一下便涌了出來。 潮濕的水汽就蹭在他肩上,仿佛他前兩天在夜里穿過的那片沾染露水的夜色。 很久之后,她哽咽著,繼續(xù)說:“……我爸說,生可以生,但我要聽他的安排,去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把孩子生下來,然后他想辦法托關(guān)系,讓孩子自己當(dāng)戶主,另外開一個戶口,對外說這孩子是撿來的。我沒答應(yīng),我想他已經(jīng)沒爸爸了,怎么能再沒有mama……那太可憐了……” 陸青崖把她抱得更緊,好像是想要通過此刻的她,去擁抱那時那刻的她。 “在我的堅持之下,最后還是把孩子的戶口上在了我名下。因為是非婚生子,交了一大筆社會撫養(yǎng)費(fèi)……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爸媽那樣在乎名譽(yù)的人,直到今天,還在受人指指戳戳……” 林媚停下,半晌沒再出聲, 陸青崖啞聲道:“繼續(xù)說……我做的錯事,我都得知道,說完了你再清算。” 這些話,林媚從沒對外人說過,更不會對父母提起,尤其這兩年言謹(jǐn)上小學(xué),情況已經(jīng)好轉(zhuǎn)了。 “我不是個合格的mama……懷孕的時候橫著心,覺得無非是生孩子,多大的事……可當(dāng)我從產(chǎn)房出來,看見孩子那么小小的一團(tuán),閉眼躺在我身旁的時候,我突然害怕了,我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還沒有準(zhǔn)備好迎接他的到來……” 這是一條生命,喜怒哀樂,還有未來無限的可能……可那時看起來還那樣的脆弱,好像還不如一棵黃豆苗禁得起風(fēng)雨。 整整半年時間,她情緒低落,易怒,生理也受到心理因素的影響,一直發(fā)不出奶水,孩子一生下來就要喝奶粉?;蛟S就是這個原因,言謹(jǐn)?shù)挚沽Σ?,一歲多的時候常常生病。 “那時候我一聽到他哭就奪門而出,同時格外憎恨對他毫無耐心的自己,惡性循環(huán),常常對安撫我的父母惡言相向……你知道嗎,孩子都四個月大了,我都沒正式給他起名……” 后來一次,她發(fā)過火,情緒幾近崩潰,整夜沒睡,抱膝坐在地上凝視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小小嬰兒,絕望地與自己對峙。 天從暗到亮,夜幕被裁開一線,天光撒進(jìn)來。 床上嬰兒動了一下,醒了,扭頭望著她,吮著自己的小拳頭…… “他沒哭,沖著我笑了一下……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終于被點亮了?!?/br> 從那以后,她從產(chǎn)后抑郁的陰霾之中走出來。孩子十個月大的時候,她結(jié)束了休學(xué),繼續(xù)讀研,在附近租了一個房子,和盧巧春還有孩子一塊兒住在那兒,白天上課,晚上帶孩子。 就這樣,兩年間克服了一切艱難,讀完了研究生。 那之后,孩子三歲,能聽進(jìn)話,再帶起來就簡單許多,但仍是放在父母家里,她在省會城市忙工作,再累也會周末趕回去,兩處奔忙,只希望自己不要虧欠得太多。 林媚聲音漸漸平穩(wěn)而堅定:“我能把這八年的時間堅持下來,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言謹(jǐn),為了把我從那種糟糕的狀態(tài)中拉扯出來,付出了百倍努力的父母。我mama工作單位很好,但是為了照顧我和言謹(jǐn),她提前辦了內(nèi)退……” 這四天里,她一直在思考,一直在衡量,把自私的渴望和理性的現(xiàn)實反反復(fù)復(fù)地比較,最后發(fā)現(xiàn),痛當(dāng)然會痛,可并沒有那么難以抉擇…… 林媚動了一下,輕輕地掙開了陸青崖的手臂,抬手把眼淚擦去,看著他,“所以,即便言謹(jǐn)是你的兒子……我也不能回頭了,我不能辜負(fù)父母對我的苦心?!?/br> 不知道是凌晨幾點,窗外零星幾點的燈火。 可能是長久沒好好休息,陸青崖太陽xue跳疼,沉默了很久,想讓這難受消散下去,但是無濟(jì)于事。 “不管父母,不管孩子,只管你自己,”陸青崖看著她,發(fā)現(xiàn)她被淚水洗過的眼睛清澈而明亮,八年的艱苦并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你還愛我嗎?” 林媚也看著他,痛苦、不甘……各種復(fù)雜的情緒一并涌上來,“……從前我敢,但現(xiàn)在我不敢了。” 在這世上,愛有時候是最沒用的東西。 陸青崖清晰感覺到心臟正在隱隱抽痛,“……我也不敢對你提復(fù)合,新仇舊恨,我犯渾的次數(shù)太多了,現(xiàn)在你說跟我一刀兩斷我都能理解。再者,我現(xiàn)在這狀況,你也看見了,一沒經(jīng)濟(jì)基礎(chǔ),二連陪伴的時間都沒法保證,有時候執(zhí)行機(jī)密任務(wù),不告而別,十天半月都不能跟外界聯(lián)系。最壞的情況,有今天沒明天……” 他每一句話都比前一句更加苦澀。 “……可我總得再試試,沒再見也就算了,既然再見到了,既然你還沒結(jié)婚——和有沒有林言謹(jǐn)沒關(guān)系——我就想再追你,從頭開始,我知道自己這輩子,只會有你一個女人?!?/br> 林媚眼眶又是一熱,這次卻沒哭。 從前的陸青崖絕不會這樣,任何有關(guān)現(xiàn)實,有關(guān)未來的問題,他總是不耐煩地一帶而過。 她抬手去碰了碰杯子,牛奶已經(jīng)涼了,“你先去休息吧——我們都冷靜一下。下午我要去雄化鎮(zhèn),待一周,一周之后我回來,我們再好好聊一聊。” 最后,還是不能決然地說出絕不回頭。 陸青崖點了點頭,站起身,定了一瞬,又俯下身去,伸手環(huán)住了林媚肩膀,“……讓我再抱會兒?!?/br> 林媚象征性地掙扎了一下,手便垂下去了。 沒拒絕,可也沒有回抱住他。 第18章 水鄉(xiāng)澤國(01) 夜已經(jīng)很深了。 擁抱之中衍生出一種軟弱, 讓人能把心里積存的話都倒出來。 林媚頭抵著他的胸膛,輕聲說:“陸青崖, 我恨過你, 因為那時候我沒對你說謊,是你不相信我?!?/br> 她聲音很平靜。 歲月消磨, “恨”也成了一種念念不忘。 陸青崖沉默一霎, “對不起?!?/br> 有原因,也有一些誤會, 可沒什么解釋的必要了,這是一個全然由他鑄成的錯誤, 在關(guān)鍵的時候, 他選擇了質(zhì)疑而非信任。 這才是癥結(jié)所在。 林媚張了張口, 但沒有再說什么,伸手,無力地推了一下, 卻一下被陸青崖抱得更緊。 似乎沒有比沉默更好的傾訴,也沒有比沉默更好的懺悔。 最后, 折騰著收拾了東西,他們終于去休息。 陸青崖在床上躺下,長時間沒睡著。累過頭了, 情緒精神都很渙散,在一種空茫茫的疲憊里去回憶往事。 像是從水中去撈回一片月光。 · 早上七點,陸青崖準(zhǔn)時醒過來,換了衣服下去買早餐, 拎上來時林媚正在浴室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