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沈銳一愣,從話里聽出來這是道別的意思,“林小姐準備走了?” “我工作只剩兩天了,結束了就回去。言謹馬上放暑假,我答應了帶他出去玩?!?/br> 沈銳點點頭,“行,我會轉告老陸——林小姐沒生氣了吧?老陸就這德性,加上我們一幫大老爺們兒直來直往慣了,說話可能嘴上沒把門,你別往心里去?!?/br> 林媚很淡地笑了笑,又往病房里瞥了一眼,心里一會兒輕一會兒重,有點沒落到實處的感覺,“沒事……陸青崖變化挺大的,現(xiàn)在的生活也適合他?!?/br> 陸青崖記掛著周炎炎短信的事兒,想再找林媚探探口風,便時不時往門口瞥一眼。 誰知聽陳一梅講了會兒陳珂讀高中得了個什么舞蹈大賽金獎的陳芝麻爛谷子,再抬頭一看,林媚人不見了,沈銳也不見了。 他耐著性子,又等了十來分鐘,陳一梅總算聊完,讓陳珂跟他交換了號碼,而后總算帶著她這個堂妹離開,結束了今天的拜訪。 關逸陽想揶揄兩句,陸青崖哪里有這閑工夫,將人往旁一推就往外走,在走廊里恰好與沈銳碰上。 “林媚呢?” 沈銳:“剛我送她走了?!?/br> “去哪兒了?” “我哪兒知道,送上出租車我就回來了——她讓我轉告你,好好養(yǎng)傷,過年回江浦聯(lián)系她,她請你吃飯?!?/br> 陸青崖暗罵一句,趕緊摸手機聯(lián)系林媚。 林媚:“我回賓館了?!?/br> “我跟你說的多留兩天這事兒……” “你還生著病呢,好好休養(yǎng)吧。銅湖兩年前我來過,該玩的都玩過了?!?/br> 陸青崖沉默一霎,“……還生氣?” “沒,你不是都道歉了嗎?認識你快十年,頭一回聽見你道歉,還挺新鮮的,”林媚語氣聽著分外輕松,“看你現(xiàn)在過得挺好,我也就放心了。過去的事……就讓它翻篇吧。” 陸青崖沒吭聲。 翻篇?那也得讓他把林言謹這小崽子是什么情況搞清楚再說。 然而這會兒,還能有什么法子能暫時拖住林媚? 正思忖著,轉頭一看,病房門口一堆人探頭探腦。陸青崖忽然直接了當?shù)貟炝穗娫挘⒆∩蜾J,若有所思。 沈銳后退一步,“……你想都別想?!?/br> 陸青崖:“是不是兄弟?” 沈銳正氣凜然,“我做人是有底線的!是兄弟也不能幫你勾引有夫之婦!” 虞川、關逸陽、姚旭都被“勾引有夫之婦”這六個大字給鎮(zhèn)住了,看著陸青崖的眼神都復雜了幾分。 陸青崖挑一挑眉,“不幫是吧?”他看向虞川他們,“知道你們成熟穩(wěn)重的沈指導員,小名是什……” 沈銳一聲斷喝:“我?guī)?!?/br> 然而不得不說,苦rou計還是好使的。 沒到十五分鐘,接到沈銳電話的林媚去而復返,急匆匆推開病房門,“陸青崖……” 一看,沈銳他們幾個一臉肅穆地站著,心里就更是慌落落,“……沈指導員,陸青崖他沒事吧?為什么會突然昏倒?” “沒事,醫(yī)生剛過來看過了,有點腦震蕩。” 沈銳在心里把陸青崖鄙視了一通,但還是盡心盡力地幫忙把這謊給圓下去,“我們還得繼續(xù)給商洽會支援安保,駐防營地的其他班排需要隨時備戰(zhàn),以防任何突發(fā)狀況,而且馬上汛期來了,防汛任務嚴峻……可按照老陸這個情況,,一時半會兒,可能還得有個人在跟前照顧……”說罷,頗為為難地看了林媚一眼。 林媚:“我工作還有兩天就結束,你們要是放心我的話,我可以……” “那林小姐你家里……” “就耽誤幾天,沒事?!?/br> 沈銳鄭重地點了點頭,“那老陸就暫時托付給你了?!?/br> 虞川、關逸陽同樣一臉鄭重:“陸隊就托付給你了!” 一行人,邁著凝重的步伐離開了病房,離開了走廊,進電梯…… 關逸陽率先憋不住,哈哈大笑。 虞川痛心疾首,“陸隊晚節(jié)不保?!?/br> 沈銳良心受到譴責,“……罪過罪過?!?/br> 只有姚旭,還在耿直地惦記著那個問題,“……指導員,所以你的小名到底是什么?” 病房里,林媚吹了一會兒冷氣,匆匆忙忙跑回來的一身汗總算蒸發(fā)掉了。 床上陸青崖動了一下,緩緩睜開眼。 林媚趕緊俯身探看,“怎么樣?頭還暈嗎?” “沒事。”陸青崖往她臉上看。 焦慮、擔心,都是真真切切的。 林媚掏出手機,“我明天白天要工作,晚上下了班可以過來。你想吃什么?我問炎炎借廚房,給你煲點湯喝?!?/br> 陸青崖沉默一霎,“……太客氣了?!?/br> “你就直說需要不需要?” 片刻,陸青崖沉聲說:“我家里有廚房,你直接用吧,別費事去借了?!?/br> 第12章 青紗帳里(02) 陸青崖在銅湖市有處房子,租的,兩居室,一千塊一個月。簡裝,但勝在干凈清幽,無論如何比中隊的招待所強點兒,是以隊里要有誰的家屬過來探親,都會問他借鑰匙。陸青崖都忘了當年自己為什么要租這房,但因為這個原因,他也就一年一年地把這房子續(xù)租下來了。 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隊里兄弟也常去那兒聚一聚,自己涮個火鍋喝點兒酒,醉了也有地方休息。 陸青崖起身穿鞋,打開床邊柜子,拿出件外套,掏口袋摸出一串鑰匙,遞給林媚,“銅湖花園三單元8樓,出場館坐73路,七站就到了——打車也行,這兒出租起步價低,跟江浦市差不多?!?/br> “十塊?那也不低了?!绷置慕舆^鑰匙,放進包里。 陸青崖一頓,“都漲到十塊了?” 林媚愣了愣,抬眼去看他,“大前年就漲了……你幾年沒回去了?” “三年?四年?記不清了……”他語氣平淡,“老頭兒生我氣,我回去了他年也過不好?!?/br> “為什么生你氣?” 陸青崖沒答,把外套疊一疊仍舊放回柜子里,道:“不早了,我送你下去坐車?!?/br> 經(jīng)過方才那么一鬧,兩人自重逢起就互不對付的別扭勁兒反倒沒了。 “你腦震蕩不要緊?不用送,躺下休息吧。晚上一個人能行?” 陸青崖看著她。 林媚被瞅得不自在,“……怎么了?” “沒事,走吧——送你下去,我順便去門口買點兒東西。” 既然有了懷疑,他肯定就得搜集證據(jù)。 這出“苦rou計”不全是為了暫時拖住她的腳步,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她的反應。 方才閉眼假寐,聽她急匆匆找沈銳詢問情況,他覺得九年前她身上所讓他動容的那些,單純、熱誠、善良……再一次地打動了他。 她還是那么容易心軟。 醫(yī)院附近車流不密,等了片刻,沒有出租車過來,林媚便用打車軟件叫了一輛。距離兩公里,三分鐘,林媚看了一眼車牌號,把手機鎖屏。 嗅到一股煙味,轉頭看去,陸青崖一手插著口袋,嘴里咬著煙,火星忽明忽滅。 “什么時候開始抽煙的?” 陸青崖想了一下,“入伍那年?!背樯狭司蜎]戒掉,其實癮不算大,有時候在外面出任務,幾天幾宿抽不上都不覺得有什么,但與林媚重逢后的這幾天,抽的量都快趕上過去一個月的了。 “生病了就少抽點吧。” 陸青崖“嗯”了聲。 兩人站得不近不遠,沉默下來,就會不自覺地想起一些往事。八年時間理應讓深愛的變成淡薄,波瀾壯闊的變成古井無波。 可他們的那段回憶似乎只是蒙了塵,拂掉那一層,仍有年少熱烈瘋狂相愛時留下的痕跡,銘心刻骨。 車來了,林媚坐上去,讓他趕緊上去好好休息。 駛出一陣,她回頭看,陸青崖還站在遠處,身影煢煢。 在目送她。 她飛快地轉過了目光。 · 陸青崖回到病房,剛躺下沒多久,接到嚴峰的電話,問他住哪間病房。 沒一會兒,嚴峰推門進來,把果籃擱在柜子上,到對床坐下,笑說:“老陸,怎么又掛彩了?” 陸青崖沒理他的揶揄,“你今天不加班?” “昨天加了一宿,今天再不早點兒回去我也得進醫(yī)院——西館那案子,已經(jīng)調查清楚了,兩兄弟供認不諱。當年政府拆遷建會展中心,他們西岸那一片區(qū)原本是在規(guī)劃之內的,但后來方案更改,劃到了東岸。那年他弟弟生病,就指望那一筆拆遷款治病,結果落了個空。他弟弟病沒看好,半身癱瘓,書也沒法讀了。會展中心建起來,東岸地價水漲船高,兩兄弟心態(tài)失衡了,就準備在商洽會這種重要的國際場合搞個大新聞?!?/br> 原本只想放個假的引起恐慌,沒想到被人發(fā)現(xiàn),人群悄沒聲息就被疏散了。兩人忍不下這口氣,惡向膽邊生,又有了第二次。第二次陸青崖指揮的作戰(zhàn)小組兵分兩路,一路拆彈,一路尾隨抓捕,在石科偉拿手機撥號的那一刻,場館的炸彈就已經(jīng)拆除完畢了。 嚴峰說完,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 “老陸,你有什么看法?” 陸青崖神情平淡,“我能有什么看法?” 他們做武警的,最忌給自己心里加擔子。這些年,逮過不少窮兇極惡的犯罪分子,細究起來,大部分人背后都有那么一段可供挖掘的動機。 但世間苦難者千萬,卻并非人人都會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 自有法律審判那些犯罪者的惡行,而他們武警內衛(wèi)的職責,只在于當有人危害社會的時候,挺身而出,義不容辭,保護那些大部分從未被生活壓垮過的,善良堅韌的同胞。 案子的事聊完了,陸青崖問嚴峰:“老嚴,問你個事,你有職權嗎?能不能黑進戶籍系統(tǒng)……” “嘿嘿嘿!怎么說話的!什么叫黑?!我們是依法管理居民戶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