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陸青崖:“你跟她們說不能?!?/br> 林媚看向摩拳擦掌的兩位金發(fā)姑娘,微笑:“yes,of course.” 陸青崖:“……” 兩個姑娘一左一右地將陸青崖圍住,打開前置攝像頭“咔擦咔擦”,各種凹造型。 林媚繼續(xù)盡職盡責地翻譯: “夸你帥……” “非常非常帥,血帥……” “哦,我的上帝……中國軍人都是這么帥氣的嗎? 聲音抑揚頓挫,還帶著一股子詭異的譯制片的腔調(diào)。 陸青崖:“……” 嚴峰在一旁笑得快厥過去了。 倆外國姑娘拍盡興了,終于離開。 林媚跟著陸青崖和嚴峰到了場館南邊,那兒栽種了一排香樟樹,樹蔭底下比較涼快。 嚴峰是來找她打聽前幾天在西館觀眾席發(fā)現(xiàn)假炸彈這件事的。 他們刑偵大隊把會展中心昨天的監(jiān)控視頻調(diào)出來,全部篩查了一遍,沒在視頻中發(fā)現(xiàn)可疑人員進出過西館。昨天八點開館之前,每個角落都檢查過了,要把行李袋放進去,只有今天白天場館開放的時候。 能在有監(jiān)控的情況下,把那袋子悄沒聲息地放去館內(nèi)觀眾臺,說明這人反偵察意識極強。現(xiàn)在是敏感時期,不能出一丁點兒的紕漏。 嚴峰掏出一個本子,直入正題,“當時發(fā)現(xiàn)行李袋的時候,周圍有沒有人有什么奇怪的舉動?” 林媚閉眼回想,“……那時候嚇傻了,沒注意到周圍的情況?!?/br> 嚴峰笑說,“正常正常,我聽老陸說了,林小姐臨危不懼?!?/br> 林媚笑了笑。 嚴峰一抬目光,好像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樣,笑說:“真的,老陸雖說看著不像是能吐出象牙的人,但‘臨危不懼’這詞真是他的原話?!?/br> 陸青崖出聲,“嚴峰同志,查案就查案,別整虛的?!?/br> “行行,查案查案……林小姐,昨天你一整天都在場館?” “是的,上午九點到下午發(fā)現(xiàn)行李袋,除了中午吃飯一個半小時,一直都在?!?/br> “注意到有什么可疑人員嗎?或者有誰接近過觀眾席?” 林媚又看了陸青崖一眼,心里想,能注意誰,昨天一整天都在注意這個人了。 “……沒有,工作性質(zhì),要求注意力集中,所以周邊發(fā)生的事我沒太關(guān)注?!?/br> 嚴峰問不出什么有價值的信息,也就作罷,“林小姐要是想到什么,隨時聯(lián)系?!狈_筆記本最后一頁,抄了串號碼,撕下來遞給林媚。 “好,我一定配合工作?!?/br> 嚴峰拍了拍陸青崖肩膀,“走吧老陸,請你吃飯。” 陸青崖看了林媚一眼,“等我會兒,我跟林小姐單獨說兩句話?!?/br> 嚴峰:“成,我去前面等你?!?/br> 嚴峰走遠了,陸青崖低頭瞅著林媚,“剛才故意的?” 林媚一臉無辜,“人家原話就是那樣,我總不能隨意篡改吧。你這人什么毛病,夸你帥你還不樂意?!?/br> “有意思嗎?” “沒意思那你跟我較什么勁?” 兩人都仿佛帶著火氣,再聊下去恐怕又得掐起來,便同時沉默下來。 剛才兩個外國姑娘拍照的時候,林媚也不由自主地將陸青崖認認真真地打量了一遍。 一米八八的個頭,以前懶懶散散,總是站不直的模樣,現(xiàn)在脊背鋼鐵一樣挺拔,就仿佛比記憶中更高了些。 也曬黑了,理著寸頭,輪廓更加硬朗。眉目仍然深邃,看進去的時候仿佛能看見深??駷憽?/br> 以前如雪刃鋒利,現(xiàn)在如山岳沉穩(wěn)。 不變的,是他這個一開口就能把她氣得半死的性格。 她是個怒點很高的人,但要是真的被激得發(fā)起火來,也是不管不顧什么都能往外招呼。 分手那天,兩人口不擇言,簡直把畢生最難聽的話都說盡了。 有一些,現(xiàn)在想起來仍舊讓人耿耿于懷。 林媚無聲嘆口氣,換了一個話題,“……放假炸彈那人還沒抓???” “嗯?!彼坪踉诖Γ啊l(fā)生什么事我們會沖在前面,傷不到你們?!?/br> “你別曲解我的意思?!绷置孽玖缩久?,然則更盛情的話卻也說不出口了,“……你注意安全?!?/br> 陸青崖壓下目光打量她,她卻低下頭避開,“我還有工作,先走了。”沒去看他,從身側(cè)繞過,迎著烈日走遠。 嚴峰等了半晌,回頭一看,陸青崖還在原地站著,直直盯著前方。便走上前去,嘿嘿笑了一聲,伸肘將他一撞,“老陸,還回味呢?” 陸青崖微一瞇眼,目光銳利,像獵豹鎖定獵物一般,盯向了場館側(cè)門,“……嚴峰警官,我有個想法?!?/br> · 支隊臨時征用了會展中心政務(wù)樓五樓的一間房作為作戰(zhàn)指揮室,窗外陽光灼烈,隱約能瞧見遠處波光粼粼的河流。 “……行動方案如上,匯報完畢,請副參謀長指示。”陸青崖放下白板筆,挺直腰背,轉(zhuǎn)向李釗平。 “這事性質(zhì)如何大家都清楚,這個節(jié)骨眼上,決不能出一點差錯,尤其不能驚動與會的普通人員,造成恐慌。”李釗平掃視一圈,“這次行動由陸青崖指揮;高峻,根據(jù)現(xiàn)場情況隨時策應(yīng)?!彼戳丝磻覓煸趬ι系臅r鐘,“執(zhí)行命令!” “是!” 行動小組化整為零,撤離了行政樓,各就各位,等候命令。 陸青崖向著西館望了一眼,正午陽光下,旗桿反射銀光,頂上一面五星紅旗獵獵招擺。 林媚的臉在他腦海中一晃而過,他閉了閉眼,拿起對講機: “一隊,高隊長指揮,搜查場館!” “二隊,關(guān)排長指揮,原地待命!” “三隊,跟我圍捕目標!” “出發(fā)!” · 會展中心西面,有一條河,自南向北,把銅湖新區(qū)分割成了涇渭分明的兩部分。 四年前辦省運會,河?xùn)|岸拆除了一大片,高樓隨著場館的建立,紛紛拔地而起;而一河之隔的西岸,卻還維持著市井凋敝的模樣,許多危樓岌岌欲坍,超載車輛把狹窄道路碾得面目全非。 一道身影,從會展西館側(cè)門出來,繞去了西南角的員工大樓,換了身衣服,又靜悄悄地從員工大樓的后門離開。 他穿著普通,長相更是普通,混入人群,便和前來參展的游客沒有兩樣。 他出示工作證,從會展中心的西門離開,過了橋,像一道影子一樣,飛快地和西岸那些破敗的樓房融為一體。 他過街穿巷,從一處狹窄的小門進去,一路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沿著潮濕的樓梯上了四樓,他摸出鑰匙,打開門進屋,朝著立在北面窗下,一張油漆掉光的木桌上的照片拜了拜。 一道干啞的聲音問他:“回來了?!?/br> “嗯?!?/br> 他從一堆雜物的床上摸出一臺收音機,調(diào)到當?shù)氐男侣勵l道。 緊接著,他拉開抽屜,拿出一部手機——十多年前流行的那種直板機——扣下后蓋,取出電池,從巴掌大的塑料密封袋里,取出一張sim卡…… “咚咚咚?!本驮谶@時,響起了敲門聲。 他屏著呼吸沒出聲。 “有人嗎?派出所,查暫住證的……” 他關(guān)上抽屜,站起身,打開了門…… 一道身影閃電似地躥入屋內(nèi),一剪一絞。 開門的人“啪”地倒下,陸青崖膝蓋猛地一撞,將人騎在身下,別臂鎖喉,“目標已被制服!” 身后齊刷刷的腳步聲,幾桿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地上的人。 關(guān)逸陽踏門而入:“石科偉!我們是銅湖市武警……” “撤!”陸青崖突然一聲斷喝,松開了石科偉,一個鷂子翻身,直朝著蚊帳后撲去! 寒芒一閃,陸青崖側(cè)頭閃避,從床上那堆破敗棉絮里,捏住一雙胳膊,用力一提,一別一甩,匕首連同一個遙控裝置摔在了地上,床上的人被壓在水泥磚上,動彈不得。 就這一霎的工夫,石科偉卻一個鯉魚打挺,摸出口袋里手機猛地按下…… 東邊窗戶正對著的會展中心,一片靜默。 石科偉只愣了一霎,就丟了手機就往地上撲去。 陸青崖抬腿飛踢,遙控裝置擦著石科偉的指尖,飛鏢似地彈去了房間角落,打了個旋,靜止不動了。 關(guān)逸陽沖上來制住石科偉,槍口抵在他后腦勺上,“老實點!” · 太陽西斜,西面天空染作金紅,晚霞醉透,淌在河中。 陸青崖從西門進來,身體靠在圍墻上,手揣進褲子口袋,摸出煙盒。 后續(xù)任務(wù)移交給了反恐和刑偵,機動中隊的人陸續(xù)撤回,一會兒他要去跟支隊副參謀長李釗平匯報工作。 他從煙盒里抖出一支銜在嘴里,低頭湊上打火機點燃,長吸了一口,再沉沉地吐了出來。 還有十五分鐘閉館,會展中心漸有游客散去,中軸線位置有座音樂噴泉,濺起的水珠在夕陽的映照下閃閃發(fā)亮。 除了他們執(zhí)行任務(wù)的人,沒有人知道在剛剛過去的十分鐘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 方才,如果他動作慢了一秒,讓床上石科偉半身不遂的弟弟按下了遙控裝置,他和候在門外的武警和刑偵的兄弟們,這輩子就再也沒機會見到今天這場美麗的落日。 不是第一回 生死一線,但每一回都覺得劫后余生的滋味彌足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