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秦黎倒還好，但對自己就是冷冰冰的，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像是在記憶里把他這個寶貝弟弟抹去了似的。

    托馬斯逮著機會就和他說過去點點滴滴的成長史，他聽是聽著，就是一丁半點的反應(yīng)也沒有。托馬斯覺得自己快要抓狂了，心中被自責(zé)和害怕塞滿，要是嚴森一直記不得他，該怎么辦？

    以前好好的，所以，親情和愛情他選愛情?，F(xiàn)在大哥出了事，他才知道愛情和親情根本不在一個層面。

    聽到外面?zhèn)鱽淼哪_步聲，托馬斯扔下機器人，大步走了出去。拉開門一看，是秦黎。

    “黎，你今天去醫(yī)院為什么不喊我？”

    秦黎道，“我沒去醫(yī)院?！?/br>
    托馬斯，“那你去了哪里？”

    秦黎，“警察局?！?/br>
    托馬斯立即敏感地叫了起來，“難道他們調(diào)查出了什么？”

    秦黎點頭。

    “那么，穆勒什么時候被判刑？”

    秦黎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將事實告訴他，“這事不是穆勒干的。”

    托馬斯驚訝，“不是他干的，那是誰？托比嗎？”

    秦黎，“是老穆勒?！?/br>
    托馬斯頓時驚呆了，一臉不可思議，就像秦黎剛知道事實真相的時候一樣。

    “是不是哪里搞錯了？老穆勒雖然是穆勒的父親，但他和我們往日無仇，近日無怨，他為什么要害我哥?！?/br>
    秦黎搖頭，“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他沒有被冤枉，因為有人把他往輪胎里插洋釘?shù)倪^程拍下來了。”

    托馬斯愣忡了一會，終于開始慢慢接受這個事實，他捏緊拳頭，憤憤的道，“我要去找老穆勒問個清楚，我們兄弟倆哪里對不起他?！?/br>
    秦黎一把拉住他，疲憊地道，“不用去了。警察已經(jīng)把他逮捕了?！?/br>
    她一直以為這是穆勒干的，萬萬沒想到，原來兇手真的另有其人。老穆勒對她還算和顏悅色，也不參與兒子光頭黨的事，就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為什么又非要將她置于死地?；叵肫鹉且惶欤吕諄泶篝[一場之后，自己還主動留下來幫他收拾殘局……難道老穆勒心里就沒有不安和愧疚么？

    事實證明，越是不叫的狗，咬起人來越喪心病狂。

    “那你打算什么時候起訴他？”

    秦黎，“等警察收集好證據(jù)，就會向法庭遞交，到時候再開庭審理?！?/br>
    老子制造車禍謀殺未遂，兒子縱火威脅他人財產(chǎn)生命，一個犯了刑事案，一個犯了民事案，真是兩父子。

    秦黎回到屋子后，打了個電話給曲丹妮，把大致的原委說了一遍。

    曲丹妮一聽，頓時炸毛，“天啊，你們那邊的光頭黨這么囂張！我還以為僅是來攤位上挑釁，沒想到連殺人放火的事也敢干出來?！?/br>
    秦黎，“是啊，主要是沒人管?！?/br>
    曲丹妮，“警察為什么不管？”

    秦黎，“警力有限，管不了?！?/br>
    曲丹妮嘆了口氣，又回到主題，“你現(xiàn)在需要一個律師，要不要我把隔壁老王叫來？”

    秦黎打這個電話，也正是此意，便道，“那就麻煩你了?！?/br>
    曲丹妮也沒多說，放下電話后，不一會兒就把大律師給喊來了。

    秦黎把這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然后問，“這些證據(jù)足夠定罪嗎？”

    帕崔克道，“定罪是沒問題，老穆勒這情況，一定會坐牢，三到五年，具體看情節(jié)嚴重程度。除此之外，兩人還要賠償一定數(shù)額的損失費?！?/br>
    曲丹妮在旁邊插嘴問，“能陪多少？”

    帕崔克，“那要看他們有多少財產(chǎn)和收入情況而定?！?/br>
    秦黎道，“收入情況我不知道，但他們有一個飯店?！?/br>
    帕崔克道，“有關(guān)部門會進行估價抵押。我建議你在老穆勒刑事定罪之后，再以民事向他提出訴訟，要求索賠五到十萬的賠償金，當(dāng)然，到時候具體怎么判，還得看法院的?！?/br>
    秦黎道，“能不能幫我介紹一個好一點的律師？”

    帕崔克道，“可以。我會安排?！?/br>
    曲丹妮補充，“價格要公道?！?/br>
    帕崔克道，“我知道。這種罪證確鑿的官司，基本沒有什么懸念，律師只是過個場子，要價不會很高?！?/br>
    曲丹妮接嘴，“既然如此，你就全權(quán)代勞吧?！?/br>
    帕崔克無奈，“我要安排一下行程?！?/br>
    秦黎，“謝謝。”

    不管是大律師親自過手，還是幫她找別人，她都很感謝。

    大律師走了之后，曲丹妮又接著道，“黎黎，我?guī)湍懵?lián)系電視臺，你趁現(xiàn)在農(nóng)民相親節(jié)目還在熱播中，把這件事曝光，引起社會反響。本來，德國人對種族歧視就很敏感，他們國家單位還要雇幾個外國人呢，政府不是總?cè)轮巳似降葐幔楷F(xiàn)在就要讓全民都知道，在鄉(xiāng)下農(nóng)村還有這么猖獗的光頭黨，引起公憤，用輿論來給政府施加壓力，管制住他們。這樣你就不是孤軍奮戰(zhàn)，那些光頭黨好歹也會收斂一些?！?/br>
    秦黎覺得，這也是一個好辦法，便道，“這事就交給你了，你看著辦吧！”

    ***

    沒過幾天就是圣誕節(jié)，農(nóng)舍里很冷清，只有秦黎和托馬斯兩個人。

    嚴森不在，他們也沒心思過節(jié)，連超市都沒時間去，隨便弄了一點吃的，想著填飽肚子就行。

    倒是村里人知道了這事后，每天都有人上門送吃的，今天炸豬蹄，明天烤羊腿，后天炸豬排……這都是鄉(xiāng)親們的一片心意。

    托馬斯嘴里沒說什么，心里卻驚訝極了。過年過節(jié)竄門子這種事，不是德國人的習(xí)俗，他和哥哥在這里生活了幾十年，也沒遇到過，一般大家都是關(guān)上大門，各過各的節(jié)。本來鄉(xiāng)親們對秦黎是愛理不理的態(tài)度，現(xiàn)在秦黎搖身一變，成了大家心目中的女神，誰都喜歡她?？磥碓谒x開的這一個月里，發(fā)生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秦黎每天都收到禮物，雖然禮輕，但情意重，這讓她很是觸動。

    本來答應(yīng)了村里人，元旦請他們來吃一頓滿漢全席?？涩F(xiàn)在計劃趕不上變化，估計是要泡湯了，她心里很過意不去。幸好，鄉(xiāng)親們明事理，吃飯的事以后有機會可以補，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趕緊讓嚴森恢復(fù)健康，恢復(fù)記憶要緊。

    托比被保釋出來，經(jīng)過這一次，收斂了許多，也不敢再和光頭黨的人混在一起。畢竟，再有下一次，就直接牢里蹲著去了。

    穆勒出來后，就不知去向。大家萬萬沒想到，老穆勒會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都是街坊鄰居幾十年，在他家飯店也沒少吃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不由唏噓萬分。

    在曲丹妮的牽線搭橋之下，電視臺來了一個節(jié)目組，專門采訪秦黎。一方面，農(nóng)民的熱度還沒下去，圣誕節(jié)播出的那一期完美晚餐又爆棚了，人們對秦黎的興趣越來越濃厚。另一方面，秦黎遭遇了光頭黨的襲擊，差點命喪黃泉，也引起了社會各界的關(guān)注。當(dāng)今德國，外國人、種族歧視、光頭黨新納粹，這幾個字總是特別能制造話題。所以，這幾件事一經(jīng)報道，就像曲丹妮說的那樣，一下子引起了多方關(guān)注。

    秦黎很是感嘆，自己在國內(nèi)就是一個工作愛情親情皆不順利的小市民，沒想到來了德國，居然一下子躥紅了。

    真是……世事難預(yù)料?。?/br>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月一, 是元旦。

    新年新氣象！

    再怎么著，新年還是要慶祝一下的。按照中國人的習(xí)俗, 放一放鞭炮, 送走衰神，迎來財神。

    托馬斯嚷著要出去搓一頓, 秦黎興致缺缺。一方面, 貝希特斯加登附近沒有好的餐館；另一方面，嚴森雖然恢復(fù)的很好, 但還不能走動，充其量也就是坐在輪椅上, 在房間里小規(guī)模的活絡(luò)一下筋骨。

    醫(yī)院里雖然有食堂, 但那味道……還是算了。

    秦黎每天要去醫(yī)院, 太復(fù)雜的菜肴沒時間做，而且，嚴森正在養(yǎng)傷期間, 也不能吃太得重口。清淡又簡便的家常菜，吃來吃去就那幾樣, 每天都是差不多的味道，就算是瓊漿玉液也要厭。

    既然是過新年，總得變變花樣, 秦黎思來想去，終于還是被她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好法子。

    吃火鍋！

    問題就是在哪里吃。

    病房里肯定不行，這烏煙瘴氣的樣子要是被護士見了，那還得了？回家吃也不可能, 嚴森大傷未愈，醫(yī)生絕對不會放行。

    秦黎在醫(yī)院逛了一圈，還真就給她找到了一個絕佳的位置，那就是在醫(yī)院頂樓的曬臺上。

    那里很少有人上去，吃到high的時候，也不會受人打擾。而且這個地方居高臨下，視野寬暢，極目眺望遠處就是大雪山，風(fēng)景一級棒。唯一的缺點就是露天，四處沒擋風(fēng)壁，北風(fēng)呼呼的吹。不過他們吃的是火鍋，越是冰天雪地，越是吃的帶勁。

    這叫啥？這就叫做冰火兩重天！

    上一次吃火鍋還是在半年前，雖然只是一次，卻讓兩個德村人記憶猶新??！那熱騰騰火辣辣的味道，一想起來，就叫人情不自禁地流口水。

    所以，兩人聽了后特別高興，積極響應(yīng)黨的號召。

    托馬斯還特地去買了幾瓶啤機，說是要放在火鍋時，一起吃。

    秦黎看著嚴森，欲言又止。雖然醫(yī)生說他腦袋里的淤血還沒消褪，導(dǎo)致記憶始終無法恢復(fù)，但秦黎覺得，其實不是這么一回事兒。

    他看自己的目光不再是那么陌生，和自己說話的口吻也帶著調(diào)侃，以前那個嚴肅卻又帶著幾分黑色幽默的嚴森，似乎已經(jīng)回來了。秦黎想不明白的是，既然他已經(jīng)恢復(fù)了記憶，為什么還要裝？騙他們很好玩嗎？

    想問個清楚，可礙于托馬斯在一邊杵著，所以到嘴邊的話，一直沒能問出口。

    嚴森坐在輪椅上，腿上蓋了條毯子，身上披了件大衣。不停的搓著手，等火鍋里的水開。

    桌子和椅子都是簡便的折疊椅，坐的不舒服，但是能用。飲料和菜全都放地上，調(diào)料當(dāng)然沒有餐館的那么齊全，只有上次在亞超買的沙茶醬和秦黎調(diào)制的花生醬。

    能吃辣的，再在自己的碗里撒上一勺子辣油，放一點蔥花，那就很完美了。畢竟這里條件有限，不能要求太高。

    知道今天吃火鍋，秦黎昨天特地做了蝦滑和魚丸，還有上次留下的一塊凍豆腐，一些時令蔬菜。

    對這兩兄弟來說，其他都無所謂，關(guān)鍵是要有牛羊rou。秦黎的刀功大家是見識過的，既然能把豆腐切成絲，那自然也能把凍住的牛羊rou，切成薄片。

    屋頂上沒有燈，于是，托馬斯從家里帶了一把蠟燭頭過來。將四周一圈圍住，然后一一點燃，居然還有點小浪漫。頭頂是月光，低頭是燭光，他們?nèi)齻€就這樣黑燈瞎火的，在外面吹著北風(fēng)，吃火鍋。

    托馬斯一邊吃一邊感嘆，“好吃，真好吃。黎，你這個蝦滑到底是怎么做出來的？”

    秦黎傲嬌的哼了一聲，道，“祖?zhèn)髅胤?，無可奉告?！?/br>
    嚴森瞥了他一眼，道，“你只管吃就好，問什么？”

    托馬斯腆著臉，格外討好地道，“下次可以做給你吃??！哥?！?/br>
    嚴森臉上沒什么表情地回答道，“放心，你做的我都不會吃?！?/br>
    托馬斯聽了，臉上五官頓時都皺了起來，拉著嚴森的袖子，可憐兮兮的叫了一聲哥。

    瞧他這一副小媳婦樣子兒，連秦黎在一邊都瞧不下去了，忍不住敲了敲飯碗。但人家嚴森仍然淡定如斯，一把拍開他的手，鐵石心腸地丟下一句，“哥什么哥，別影響我吃火鍋?！?/br>
    “對，對，吃火鍋！哥，你愛吃就多吃點。”說著就往鍋里撈魚丸和蝦球，恨不得把鍋子里所有的都給嚴森，那樣子賤的跟條狗似的。

    秦黎忍不住嘲諷道，“筷子功練的不錯，哈！”

    托馬斯立即接嘴，“每天都在家練習(xí)，就等這一刻。”

    秦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