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

    秦黎小心翼翼地將松茸割下來，放進(jìn)籃子，笑得幾乎合不攏嘴。

    這個林子里真是到處是寶?。?/br>
    為了讓松茸繼續(xù)生長，不破壞它的菌塘，必須要將它的根放回原處，這樣來年才會更繁盛。

    兩人在林子里呆了一個上午，摘了至少有五六公斤，兩個籃子都裝不下了，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家。

    嚴(yán)森問，“今晚吃什么？”

    秦黎，“黃油煎松茸，松茸蒸蛋，松茸清湯，總之，今晚松茸管飽！”

    回到家后，秦黎就迫不及待地開始清理松茸。

    這些松茸很干凈，根本不用放水里洗，事實(shí)上，新鮮菌菇都不能洗，一遇到水就容易爛。清理的時候，只需要用刀刮掉表面的泥土，拿紙巾稍微擦一下就行。

    她把松茸切成一片片，太薄了容易焦，太厚的不容易熟，所以必須厚度適宜。完了之后，她切了一小塊黃油放進(jìn)鍋里。

    當(dāng)溫度上升的時候，黃油漸漸融化，滋滋冒著煙，然后把切好的松茸片放進(jìn)去。黃油本身就是咸的，再加上松茸本身氣味香濃，根本不需要加其他調(diào)料。

    松茸被煎熟后，蒸發(fā)了一部分水分，菌柄卷曲起來，香味四溢。秦黎迫不及待地叉了一片出來送到嘴邊，一口吞下。

    哇，不禁味道鮮美，口感更是爽滑溜順，堪稱極品。

    嚴(yán)森也從沒吃過這么好吃的菌菇，吃了一口就再也停不下了，連自己采的牛菌菇都不要了。

    秦黎一邊咀嚼，一邊口齒不清地道，“明天我們再去樹林！”

    嚴(yán)森默默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吧，為了一飽口福，就算是什么毒菇，他也豁出去了！

    第七十三章

    已經(jīng)進(jìn)入九月, 天氣變得陰潮多雨，溫度降到十幾度, 小木屋里沒有暖氣, 晚上必須蓋一條厚被子才行。

    山上的草被牛群啃得差不多了，三個月的放牧期限也快結(jié)束了, 原計劃定在下個星期五出關(guān)。還有最后十天, 已經(jīng)進(jìn)入倒計時，秦黎既興奮又緊張。興奮的是, 小龍女終于出古墓了；緊張的是，走之前還有很多事要處理。

    放牧期間擠的奶要做成奶制品, 到時候一起運(yùn)下山；下山前清理工具設(shè)備, 防止發(fā)霉, 以便明年再次使用；臨下山前一天，采集山上的野花，和耶穌瑪利亞的畫像一起編制成花圈, 套在牛頭上當(dāng)裝飾。

    把牛刷洗干凈，打扮得漂漂亮亮, 比牛魔王還要神氣，然后再物歸原主?；氐酱迩f后，會舉行一個小小的交接儀式, 人們載歌載舞，以此慶祝放牧人平安歸來。

    往年這些事都得嚴(yán)森一個人做，今年有了幫手，俗話說的好,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所以一切都進(jìn)行得非常順利。

    日子一天天過去，眨眼就到了出山的那一天。

    托馬斯和其他村民提前一天上山，先把奶制品運(yùn)下去，再回到山上睡一晚。第二天一早，各就其位，齊心協(xié)力把牛趕下山。

    這一天，沒有下雨，天空是出奇的晴朗。仍然是六個人，兩個人一組，分成前中后三段。這次托比沒有來，大概是上次被秦黎吃蟋蟀的事刺激得心里陰影面積太大，以至于三個月了還恢復(fù)不過來。

    不過，秦黎本來就和他不對付，他不來那就更好。

    下山路比較好走，就是要小心，不能讓牛與牛之間靠的太近，以免把頭飾擠落。人和牛，浩浩蕩蕩，走了四個多小時，快到中午的時候，終于到了山腳下。

    放牧節(jié)也算是阿爾卑斯地區(qū)的一個重要民俗節(jié)日，那五十頭牛穿著盛裝從山里走出來，脖子上的鈴鐺叮鈴叮鈴，牛蹄子踢踢踏踏敲打地面，真有一種地動山搖、蕩氣回腸的感覺，想想都覺得壯觀。

    秦黎覺得這景致很難得，不拍下來太可惜了，于是趕緊從口袋里拿出手機(jī)，給嚴(yán)森和牛群從各個方位都來了一張。

    快到村莊的時候，道路上已經(jīng)聚滿了人，還真有一點(diǎn)人山人海的氣勢。秦黎恍恍惚惚地覺著，好像全鎮(zhèn)的人都出動了，自己終于又回到了人間。

    嚴(yán)森告訴她說，這些人都是外地來的。

    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有不少外地人慕名而來。村莊太小，別說賓館，就連農(nóng)家樂都沒有。無奈之下，這些游客只好住在十幾公里開外的其他村莊。

    聽他這么一說，秦黎頓時就沸騰了，仿佛聽到金幣落地的聲音，更加堅定了要把農(nóng)舍改造成農(nóng)家樂的決心。這個地方本身就是個世外桃源，冬天能滑雪，夏天能避暑，秋天能度假，附近還有國王湖這個景點(diǎn)加持，她甚至堅信，只要農(nóng)家樂開出來就一定會有生意的。

    牛群安然回歸，牧主人們紛紛前來和嚴(yán)森擁抱，感謝他這三個月的照顧。老人們在草地上拉起手風(fēng)琴，吹起來長號；孩子們穿著傳統(tǒng)衣服，歡快地跳著舞，這個小村莊一反往日的如海沉寂，一下子熱鬧起來。

    村里的年輕人扛來好幾桶牛奶酒，把奶酒倒在玻璃杯里，比賽誰在最短的時間里一口喝盡。

    這一刻，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圍著嚴(yán)森轉(zhuǎn)，或是唱歌、或是跳舞、或是灌酒、或是撒花……看著這畫面，秦黎心里特別自豪，覺得自己的男人不折不扣，就是一個英雄。不光是她的英雄，還是全村的。

    她站著看了一會兒，這時，一個老頭走了過來。他看起來至少有七十多歲，臉上都是皺褶，一手拄著拐杖，一手端著一杯奶酒。

    他問秦黎要不要試試看，這是拿鮮奶兌的奶酒，自家的祖籍秘方，僅此一家。

    見老人一臉期待，秦黎只好點(diǎn)頭。她翻遍了全身的口袋，也找不出一塊硬幣，不由有些尷尬。

    老頭按住她找錢的手，搖了搖頭，道，“你是我們村莊的救世主，我很感謝你，所以不收你的錢。”

    秦黎受寵若驚地指著自己，“我？救世主？為什么？”

    老頭道，“現(xiàn)在的年輕人多半都耐不住寂寞，難得有像嚴(yán)森這樣性情沉穩(wěn)、喜歡安靜的孩子，所以每年都是由他上山，替我們工作。把牛群交給他，我們也很放心，可惜他找了一個不安分的老婆。自從他和簡妮離婚這事在村里傳開，我們就變得忐忑不安起來，生怕他會因此大受打擊，放棄上山放牧。這樣的話，我們百年來的傳統(tǒng)就會成為昨日黃花，但現(xiàn)在看到你愿意陪他一起去山上，我就放心了。為這里的文化傳統(tǒng)得已延續(xù)，我必須敬你一杯?！?/br>
    秦黎聽了后，不由一陣陣心虛。在山上的最后幾天，她幾乎天天都在盼下山，而且在心里發(fā)了好幾次誓，明年打死也不去了。可聽老人這么一說，她又動搖了，覺得自己也挺偉大。她皮厚地想，如果嚴(yán)森是英雄，那她就是拯救英雄的救世主。哈哈。

    老頭又和秦黎叨念了幾句，把秦黎夸得輕飄飄，又再三強(qiáng)調(diào)嚴(yán)森是個大好人，放棄誰也不能放棄他。秦黎被這話癆老頭噴了一臉口水，又不好意思拒絕，只能在一邊裝乖陪笑。

    催促著秦黎把奶酒一口悶了，老頭要回玻璃杯，順便拍了拍秦黎的肩膀，然后就轉(zhuǎn)身走了。

    看著老頭步履蹣跚的背影，秦黎真是百感交集，原來她的犧牲能拯救整個村莊??！

    她看了一會兒村民的文化表演，覺得一直站著有些累了，就想找個地方坐一下。不料，一轉(zhuǎn)身就撞上了一個人，抬頭一看，竟然是簡妮。

    簡妮黑著臉，鼓著眼睛使勁瞪她，就像一只陰魂不散的惡鬼，硬生生地把秦黎嚇了一大跳。

    看到這個女人，原本的好心情頓時沒了影。這種情況下，她不是應(yīng)該回避嗎？怎么還有臉來湊熱鬧？

    簡妮被下了禁足令，不能靠近嚴(yán)森五米，但這是公眾場合，要讓禁足令生效，有點(diǎn)困難。

    秦黎覺得這個女人真是腦袋秀逗了，簡直無藥可治，不想和她有直面的交集，冷著臉就往別處走。

    見秦黎不理自己，簡妮不甘心地又追了上去，一把拽住她道，“你現(xiàn)在很得意是嗎？不過只有三個月而已，將來的日子還很長……”

    秦黎甩了下胳膊，甩開她的手，略帶不耐地道，“我和嚴(yán)森的將來就不用你cao心了，你還是管好自己吧?！?/br>
    她的態(tài)度讓簡妮很生氣，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喊了起來，“你在圖什么，以為我不知道嗎？不就是嚴(yán)森家傳下來的那塊林土租地？我呸，明明是個愛慕虛榮的臭女表，還把自己偽裝成純情少女，把嚴(yán)森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你等著，我要向大家揭開你的真面目。”

    什么林土租地，秦黎根本不知道，她也不感興趣。雖說清者自清，但這個瘋婆娘口不擇言地毀謗自己，也實(shí)在讓人蛋疼。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萬一傳到嚴(yán)森耳朵里，還真以為她有什么不良居心呢。

    見她皺眉的樣子，簡妮知道是自己的話起了作用，惡毒地笑了起來，“你想和嚴(yán)森好？癡心妄想吧。我詛咒你……啊！”

    她的話說了一半，突然一桶涼水從天而降，把簡妮從頭到腳淋個正著。雖然現(xiàn)在才九月，但也足夠透心涼的了。秦黎站在旁邊也濺到了幾滴，一股子奶腥味沖進(jìn)鼻子，應(yīng)該是剛才老頭用來招呼她的奶酒。

    一整桶的奶酒，又濕又粘，那感覺不好受啊。

    秦黎抬起頭，瞧見站在對面的馬舒舒，手里還拎著一只空桶，顯然剛才之舉是她所為。

    簡妮被澆了后，立即跟殺豬似的叫了起來，轉(zhuǎn)頭想看是誰干的。馬舒舒反應(yīng)也很快，在簡妮看到自己之前，將空木桶一下罩在她的頭上，然后從背后用力推了她一把。趁她踉蹌之際，拉著秦黎轉(zhuǎn)身就跑。在難民營里，看著那些女人三天兩頭掐架，馬舒舒也跟著學(xué)會了一兩招。

    兩人一口氣跑回農(nóng)舍，見后面沒人追來，才緩了慌張。想到剛才簡妮那慘狀，秦黎只覺得一陣解氣。

    “這個惡婆娘是誰？”

    對秦黎來說，簡妮是外患，而馬舒舒是內(nèi)憂，在關(guān)鍵時刻，是可以先放下內(nèi)憂，一致對付外敵。

    “這女人叫簡妮，嚴(yán)森的前妻?！?/br>
    馬舒舒啊了一聲，一臉驚訝，“嚴(yán)森這么沉靜的人，怎么會娶那種性格的女人當(dāng)老婆？”

    秦黎聳聳肩，嚴(yán)森不太說起過去，所以她也不是很了解。她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和他前妻是兩小無猜，他父親是雪崩時救人而死，他媽跟人跑了。

    馬舒舒挖不出什么八卦，就道，“對于這種神經(jīng)病，不用客氣，給她點(diǎn)顏色讓她知道害怕，就會對你要敬而遠(yuǎn)之了，不然下次還是會欺負(fù)你?！?/br>
    秦黎搖頭，“她哥是個光頭黨，人高馬大的，我可惹不起他。再說，你也說了，她就是個神經(jīng)病。和一個腦子有病的人較真，豈不是掉價？而且，簡妮這人我知道，就是你越理她越蹦噠的那種?！?/br>
    馬舒舒點(diǎn)點(diǎn)頭，順著她的意思道，“這倒也是的。你要不把她當(dāng)回事，她反而坐立不安?！?/br>
    秦黎看了眼馬舒舒，只見她春光滿面，和臨走前的陰郁灰暗全然不同，就像是脫胎換骨了一般。看來她已經(jīng)自我調(diào)整好了，把那件不開心的事拋去了腦后。

    見秦黎臉上沾了一滴奶酒，馬舒舒從包里掏出餐巾給她，沒話找話地問，“這三個月你在山上過得怎樣？”

    秦黎，“還不就那樣，過著隱士般的生活?！?/br>
    聽秦黎這么一比喻，馬舒舒眼前立即浮現(xiàn)出一副苦哈哈的畫面，臉上不由浮起了同情的神色。

    “沒電沒網(wǎng)絡(luò)，你每天都是怎么熬過來的？要換我，一天也扛不住?！?/br>
    說到這一點(diǎn)，秦黎也覺得洋洋自得，所以說，嚴(yán)森這帥鍋，不是每個人都能hold的住。首先一點(diǎn)，就要忍得住寂寞。

    馬舒舒瞄了秦黎一眼，覺得前奏說得差不多了，便小心翼翼地切入主題，道，“對了，黎姐，有一事我要和你說。”

    秦黎問，“什么事？”

    馬舒舒，“你不在的時候，我借用了一下你的電腦，你不會生氣吧？”

    秦黎有兩臺筆記本，一臺帶上了山，另一臺扔在農(nóng)舍里，是舊的，里面啥都沒，有時候用來上上網(wǎng)，托馬斯用來打打游戲。所以，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見她沒放心上，馬舒舒稍稍地松了口氣，問，“你還回去繼續(xù)慶祝嗎？”

    秦黎搖頭，“走了一天，我想洗洗早點(diǎn)睡了?！?/br>
    馬舒舒立即點(diǎn)頭，大獻(xiàn)殷勤地道，“那你把臟衣服拿出來，我?guī)湍阆?。?/br>
    秦黎道，“不用了，明天我自己洗?！?/br>
    馬舒舒，“都是洗衣機(jī)洗，又不需要我動手，你就別管了，好好睡一覺去吧?！?/br>
    既然她愿意勞動，秦黎就卻之不恭了，她回到房間，泡個熱水澡，順便把頭發(fā)洗了。

    不食人間煙火的小龍女還是算了，她就當(dāng)個能隨時吃rou上網(wǎng)的大俗人吧！剛把自己弄干凈，準(zhǔn)備上床躺一會兒，這時，手機(jī)響了。

    她拿起來瞥了眼屏幕，上面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而且是0086打頭，是從國內(nèi)打來的。

    秦黎覺得很奇怪，到德國來的事，沒有告訴任何人，就連她大哥也沒她的電話。她在朋友圈里發(fā)照片，都先把秦明給屏蔽了，免得他看到心里酸，跑去父母面前嘰歪。

    那這到底是誰打來的呢？

    秦黎帶著好奇，按下接聽鍵，她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話那頭已經(jīng)傳來了急切的叫喚，震得耳膜都嗡嗡作響。

    “黎黎啊，是你嗎？”

    這個女聲對秦黎來說，真是太熟悉了，除了她那個得理不饒人的老媽，還會有誰。

    第七十四章

    秦黎還沒反應(yīng)過來, 就被秦母噼里啪啦的一頓搶白，“你這死丫頭, 倒是會享福的呀, 自己一個人溜去了國外，國內(nèi)就不管了, 是么？你去國外哪來的錢, 老實(shí)交代，是不是孫溢給你留的那五十萬？秦黎, 你出息了呀，連自己的mama也騙?！?/br>
    這熟悉的語調(diào)讓秦黎生生打了個寒顫, 不由想起了出國前的種種不開心, 在德國呆了大半年, 她如同脫胎換骨，把那些奇葩極品都拋之了腦后?，F(xiàn)在秦母的這一通電話，又再次把她打回了原型, 讓她的心情瞬間惡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