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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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他倒沒說。” “他放著皇宮不住,非要來擠我們家的破廟,圖什么?” 丁馥麗口中的“皇宮”,是江浸夜奶奶賀敏芝的三進大院。 賀敏芝是嶼安人,十幾年前思鄉(xiāng)南下,江家仿照北里的傳統(tǒng)格局,為她建了一片大四合。 陶惟寧找夫人討個商量,解釋說:“小夜為賀先生整理畫作,家中堆放凌亂,我們就算幫幫忙啦。你把他以前那間房收拾出來,隨便他想住多久住多久?!?/br> 丁馥麗心里不快活,悶悶地哼道:“我能說什么,又惹不起姓江的?!?/br> 丁馥麗頭疼江浸夜不是一兩天了。 江浸夜從小受爺爺溺愛。爺爺去世后,他便淪為不服管教、惡形惡狀的二世祖,父母忙于做生意,對他放養(yǎng),他撒著歡地狂奔在“無法無天”的大道上。 他跟人打架手特黑,曾經(jīng)咬掉別人一只耳朵,同一個大院的小孩都不敢惹他。 反正身后還有江家給他擦屁股。 十八歲那年,江浸夜在學(xué)校和人械.斗未遂,剛正不阿的老校長硬是把他父親江震寰請到學(xué)校,以老命相抵,非要開除他。 就在江家預(yù)備送他出國的時候,遠在嶼安的賀敏芝站出來,要江浸夜跟她學(xué)畫,養(yǎng)養(yǎng)性情,不然去哪都是個禍害。 可惜那時賀敏芝的身體每況愈下,不久便拜托相熟的陶惟寧收他做徒。 陶惟寧答應(yīng)了。 這在丁馥麗眼中,無異于人在家中坐,災(zāi)星天上來。 陶惟寧壓根沒指望江浸夜能傳承衣缽,誰知他竟然沉心靜氣地做了快十年。 江家見小兒子脾氣收住,近幾年叫他回去料理生意,才慢慢疏遠了些。 陶家清楚,江浸夜始終要走的,他不可能做一輩子修復(fù)。 * 將近一點,丁馥麗張羅著開飯。 上湯響螺、鱈魚獅子頭、奶香蝦球和栗子菜心,冷拼為四樣混搭,菜色豐盛,從食材到餐具,方方面面俱是講究,讓人食指大動。 陶禧雙手扶住深色的胡桃木椅背,愕然感嘆:“今天是過年嗎?” “家里過年也沒這規(guī)格,你能吃上,還不全看人家小夜的面子。”丁馥麗親切地招呼,“小夜快坐?。 ?/br> 吃飯時陶禧伸筷子夾菜,丁馥麗注意到她別致的筷頭。 “桃桃,你筷子上是個什么東西?” “蝴蝶?!?/br> “拿來mama看看?!倍○愓疵娑嗽斠魂嚕f給陶惟寧,“手藝蠻好的,誰送的?” 陶禧朝江浸夜瞟一眼,他正從從容容地夾蝦球,于是脖子一梗,“一個同事。” “我以為你們同事只會敲電腦,沒想到還能做精細活?!倍○惷济袅颂簦澳械呐??” “……男的?!?/br> “多大了?哪里人?爸爸mama做什么的?樣子還行吧?” “比我大,北方人,家里做生意的,長得挺好看。” 江浸夜手上的動作頓了頓。 丁馥麗手肘戳向一旁的陶惟寧,眉開眼笑地說:“聽起來還不錯?!?/br> “mama別誤會了,只是一件普通禮物,人家什么心思我并不了解?!?/br> “話不能這么說,這年頭大家都愛吃快餐,送手工禮物很稀罕了。而且你看,簡直就是工藝品,我猜他多半對你有點意思。這種東西,不用心是做不出來的?!?/br> 正在喝湯的江浸夜嗆了一口,咳嗽起來。 陶惟寧幫他遞水,也加入談話:“慢慢來,我們桃桃才二十歲,以后路還很長,不用著急。” 丁馥麗不同意:“這種事情講緣分的,要是人合適,可以先處處,我又不是老古板。” “我們看過的人多,到時幫著把把關(guān),桃桃要是和他發(fā)展順利,讓我們也見見?!彼f著,轉(zhuǎn)向江浸夜,“小夜,你說對吧?” “嗯,二十歲,該戀愛了?!?/br> “是吧,我就說嘛……對了小夜,你還住過去的房間嗎?待會兒我收拾收拾?!?/br> “哪間都行,有勞師母。” 江浸夜慢條斯理地疊好餐巾擦嘴,微瞇的雙眼看不出任何情緒。 * 過去江浸夜跟著陶惟寧學(xué)古畫修復(fù),忙碌時在陶家小住,有專門的房間。 丁馥麗差人打掃干凈,進去換上新的床品。 屋子只有衣帽間和臥房,浴室在隔壁。 床邊一張書桌一把椅子,壁柜一分為二,一半做衣櫥,一半改成玻璃門當(dāng)書柜。 冷色調(diào),陳設(shè)簡單。 房門旋開弧度,陶禧探進頭來,“要我?guī)兔幔俊?/br> 丁馥麗利索地抖開床單,“過來,幫我按住那角?!?/br> 她聲音冷硬,繃著一張臉,與飯桌上游刃有余的和悅相去甚遠。 陶禧抹平床單褶皺,困惑地問:“mama,你不高興?” “高興?家里住了個魔頭,我能高興?”丁馥麗聲音輕得只剩耳語,面色焦慮,“江浸夜就是個妖怪,轉(zhuǎn)門迷惑你們這種眼界淺的小姑娘,你可不能著了他的道?!?/br> 陶禧早就練成一套內(nèi)心鑼鼓喧天,面上八風(fēng)不動的本領(lǐng),輕聲嘟囔:“說什么呢……他是叔叔……” “說著玩玩,你還當(dāng)真了?”丁馥麗豎起眉毛,轉(zhuǎn)念又想,不能把女兒往壞的方向引,便放軟語氣,“行,叔叔就叔叔,你和他可要保持距離啊?!?/br> 丁馥麗不喜歡江浸夜,怎么看他都是顆定時炸.彈。 * 晚上睡覺前,丁馥麗給陶禧熱牛奶。 她順手也給江浸夜熱了一杯,留下一句“叫他自己過來喝”就回房休息了。 陶家夫婦和陶禧的房間在二樓,江浸夜的房間在一樓,房門正對陶禧臥房的窗口。 陶禧咕嘟咕嘟喝完,想著反正都要走一遭,便把牛奶送過去。 深夜下起雨。 牛奶透過杯壁傳來陣陣暖熱,她走在廊下,生出幾分好風(fēng)如扇雨如簾的快意。 江浸夜屋里黑著燈,她敲門許久沒人理會。 陶禧打著退堂鼓要離開,門軸轉(zhuǎn)動一聲悶響。人臉還沒見到,聲音與房門拉開帶起的風(fēng),一齊鉆出:“您有事兒嗎?” 語氣不善。 江浸夜的臉從暗處浮出,就著外面昏黃的小燈,陶禧看見他冷冽眼中騰起的暴怒。 他似乎被硬生生從睡夢中拉扯起來,哪怕認出來人是陶禧也沒給什么好臉色。 一手撐住門框,一手扶著門,他彎腰逼視她,“快說?!?/br> “我……我mama……給你熱了牛奶?!碧侦吡Ρ3制届o,遞去杯子。 江浸夜皺眉瞧了瞧,接過來一口氣喝下,抬手抹了把嘴,“沒了?” 他光著上身,健碩胸膛,質(zhì)地透明的翡翠晃動幾下,隨他直起身子貼回去。幽暗光線里,他精壯肌rou有流暢的線條,被光打亮的是山脊,暗下去的是鞍部。 最誘人的身體,也是最引人征服的山地。 恨不得伸指觸摸的好身材,被此刻的瀟瀟風(fēng)雨,襯出粗糲的男人味。 陶禧頓悟丁馥麗口中的“妖怪”是個什么意思。 她仰頭問:“中午吃飯的時候,你為什么不戳穿我?” 江浸夜仿佛聽到笑話,“戳穿你,對我有什么好處?” “就是……” “讓你爸媽知道,我給你雕了一抽屜的筷子?坐實他們心里,我對你的非分之想?” 那你真的一點都沒有嗎? 問不出口,陶禧噎住。 江浸夜清醒了大半,態(tài)度也轉(zhuǎn)好。 他低頭,視線與她平齊。纖長稀疏的睫毛下,眼眸凝成幽潭,像要將她吸入。 一邊嘴角慢慢翹起,他痞氣笑容浮現(xiàn)。 聲音卻溫潤:“你媽對我防備一直很重,在她老人家面前我就不向著你了。” 他伸來一只瘦長的手,愛憐般地輕撫陶禧頭頂。 陶禧杏眼撐圓幾分,受到驚嚇似地一動不動,靜靜感受他修長手指的撥弄,在心里回應(yīng): ——我媽不僅對你防備重,還說你是妖怪。 江浸夜直起身,懶洋洋地說:“回去吧?!?/br> ——那你吃了我吧。 他關(guān)門,門鎖扣落。 房門合上,陶禧呆站著半天沒動。 作者有話要說: 桃媽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棒打鴛鴦型家長,她只是女兒的唯粉,要接受江,則是一段爬墻成為cp粉的路程。 ☆、06. 周一早晨公司開例會,行政經(jīng)理介紹新來的會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