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聞羽的語氣異常冷靜。

    “為什么？”季予冷漠地看著他，“你上高中的時候?qū)ξ业艿芨闪耸裁床粫纪税桑俊?/br>
    聞羽垂下眼眸，不作聲。

    季予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到現(xiàn)在都覺得，要是沒有你，我弟弟的人生大概會一直平靜順?biāo)?，不會懷疑自己是個同性戀，不會因為自己喜歡上一個男生整天心神不定，也不會因為不想隱瞞這些事情就不管不顧地跟家里人坦白一切?！?/br>
    季予講這些的時候，語調(diào)很平，聲音卻不可遏制地顫抖著。

    其實聞羽當(dāng)年強吻季臨，跟季臨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男人并沒有直接聯(lián)系，那都是季臨喜歡上聞羽之后的事了。只是季予愛弟深切，執(zhí)拗地認為就是聞羽這個“禍水”把弟弟拉到了一條滿是泥濘的窄路。

    季臨是個想法獨立的人，說白了，就是倔，一旦認定的事，態(tài)度永遠是坦蕩又強硬。

    他不會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卻又時常逼著自己做自己認為該做的事情。

    聞羽的手指微微蜷縮起來，緩緩開口：“為什么是同性戀，人生就是不平靜不順?biāo)炝?？他喜歡男人，你覺得這就會毀壞他的人生？你心里這樣的想法，季臨知道嗎？”

    季予愣住了。

    “你問過他沒有？”聞羽繼續(xù)說，“你問過他想不想要這樣的人生沒有？”

    “你沒問過。”聞羽替他回答，“從頭到尾都是你在臆想你弟弟的想法。當(dāng)年的事是我不對，我就是個混蛋，就是個傻逼，但你真沒資格對季臨的人生亂下定論?！?/br>
    季予被聞羽駁得啞口無言。

    他潛意識里的想法就這么被聞羽抽絲剝繭，從根上猛地被拔了出來。

    聞羽講那些話的時候，他甚至還未意識到自己原來一直持有這種自以為是的想法。

    季予望向地面，眼眸飄忽不定。

    聞羽忽然道：“對不起。”

    季予抬頭看他。

    “這句對不起是對你說的，我傷害了你疼愛的弟弟，對不起?！甭動鸨砬閺奈从羞^的嚴肅，“當(dāng)時會對他做那樣的事，是我腦子不清醒，并不是故意欺負他?！?/br>
    “還有一句對不起，我以后會找時間跟他說的。”聞羽看著季予，“我知道對不起這三個字最沒意思，也最沒分量，你可以再給我一拳，就像當(dāng)年一樣。”

    季予哼了聲：“你愿意挨，我還不愿意打呢?！?/br>
    季予思前想后，在反思，在自省，追根溯源，還是因為心疼。

    他走到聞羽面前，與他對視著，“我是覺得你破壞了季臨的人生，他不是你弟弟，你當(dāng)然不會理解我這個做哥哥的心情。他以前喜歡你，這沒什么，我只是心疼我的弟弟。”

    季予停頓了很久，才繼續(xù)道：“有時候我都覺得他壓根就不喜歡男人，這么多年了也沒見他對哪個男生有意思，可他高三畢業(yè)的時候突然就跟家里面出柜了?！?/br>
    聞羽一怔。

    季予眼里溢滿心疼，說話時嗓子眼發(fā)緊：“知道我媽那個時候是什么反應(yīng)嗎？”

    “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完全不給家里人一點反應(yīng)的余地，也沒跟我商量?！奔居枰暰€撇向別處，“大概他自己已經(jīng)考慮很久了吧，只等一個他認為合適的時機。”

    “他眼睛上的疤痕，”季予指指自己的眼角，“你應(yīng)該有注意到吧？那是我媽弄的。”

    聞羽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季予深深嘆了口氣：“我媽她也不是故意的，那個時候?qū)嵲谑菦]緩過來，氣急了，就推了他一下，地上都是摔破的碗，他摔地上就磕到了?！?/br>
    聞羽一言不發(fā)，心狠狠地揪起來。

    “所以我老覺得是你害他變成那樣的，好好的一張臉多了條疤，這算什么。”季予沉默良久，

    沒想到自己還能跟聞羽說那么多話。

    他及時收住了。

    把一切歸咎到聞羽頭上，牽強了，但聞羽當(dāng)初欺負他弟弟是不爭的事實。

    “我警告你。”季予指指他，“你給我離季臨遠一點，當(dāng)年我弟是跳級上的高中，你親他那會他才13歲，知不知道自己造了多大的孽？”

    聞羽低頭不語，還在想季臨眼尾的傷痕。

    大門忽然開了，季母拎著一袋子?xùn)|西站在門口。

    季予一愣：“媽……？”

    聞羽聞聲抬起頭。

    季母臉色平靜，眼神卻陰沉。

    季予心里咯噔一下。

    剛才他跟聞羽說的話，不知道他媽聽去了多少。

    看到季母的神情，聞羽心里已經(jīng)猜到了七八分，他站起身，叫了聲“阿姨”。

    季母緩步走到聞羽面前，方才的親和已全然不見，她抬手甩了聞羽一個巴掌，聲音脆響。

    季予一驚，忙拉住她，“媽！”

    這一掌打得用力，聞羽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沉默地受著，臉頰泛起紅印。

    季母平靜地開口：“我兒子不懂事的時候被你欺負了，我不管當(dāng)年他對你是什么心意，現(xiàn)在的這一巴掌，是我這個當(dāng)媽的替他打的?！?/br>
    聞羽嗯了聲：“我知道?！?/br>
    “回去吧?！奔灸刚f。

    “我跟季臨說一聲?！?/br>
    “不需要?！奔灸噶嘀徫锎鶑N房走，“我會跟他說的?！?/br>
    聞羽沉默片刻，點頭：“嗯，那我先走了，阿姨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