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僵尸有點兒心煩。 他蹲在岸邊,呆呆地看著水里的魚。 時不時伸出尖尖的爪子,做出一幅想要用指甲扎魚的樣子,只是在指甲即將接觸到魚的瞬間,他又猛地縮回手,眼神里充滿忌憚。 被扔在一邊的桃寶兒看了一會兒,忽地問道:“為什么你不能動手抓?” 明明有能力抓,也想吃魚,但在即將碰到的那一瞬間卻像是要抓什么燙手的東西一樣縮回來,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桃寶兒想了想,猜測道:“莫非你怕血?” 他咬她,她的血把他嘴都燒糊了,莫非這個僵尸是不能見血的,水木宮有個仙人,就有暈血癥,連紅色都不喜歡,說看到紅色的東西都會頭暈。 僵尸身子一僵,猛地轉過頭,沖桃寶兒嚯嚯了兩聲。 什么叫怕血,我只是現(xiàn)在不能殺生,好不容易才恢復一丟丟神智呢,萬萬不能沾血! 腦子里閃過這個念頭后,僵尸又愣了。他呆呆蹲在那里保持了一個回頭的姿勢,腦子里閃過一些零散的畫面,讓他身子更僵,完全不動彈了。 桃寶兒有些緊張地看著他。他此刻的眼睛是黑色,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又圓又亮,若非那一身的繃帶,真不像向陽村村民口中所說的嗜血僵尸。 怕血的話,她沒有生命危險了吧,不過轉念一想,他會不會一口把她囫圇吞下,都不咬破她的皮。 還是小心為妙。 她要不要偷偷放點兒自己的血,以備不時之需??扇绻卵脑挘罱齻€月被咬死的大量牲畜又是怎么回事? 她忽然想起當時上仙儲炎說的話。 “寶兒,眼見也不一定為實,何況是聽說?!?/br> 他說:“以后有什么問題,不要放在心里,大可過來問我?!?/br> 她便天真又忐忑地問了:“上仙,您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 “我想對你好?!?/br> 庭前花落,細雨無聲,溫言軟語潤入心扉,不是承諾,卻被她小心珍藏,如獲至寶。 曾經歡愉的過往,是心底難以結痂的傷。對你好不好,真的是一念之間呢。 陶寶兒垂下眼,半晌后抬頭,僵尸還在發(fā)呆,這樣呆呆的僵尸似乎沒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于是她得寸進尺繼續(xù)問:“村民說山下的那些牲畜都是你咬死的,你還咬小孩子,是真的嗎?” 發(fā)呆地僵尸瞥她一眼,動了。 他拍了兩下自己頭,接著搖搖頭。 這意思桃寶兒有點兒沒明白,還要再問時,他忽地一伸手,把桃寶兒直接抓到岸邊放自己旁邊的石墩上,還用手指戳了她的嘴巴。 把她上下嘴皮一捏,還嚯嚯兩聲表示警告。 這下桃寶兒明白了。 他叫她閉嘴。再叨叨吃了你! 桃寶兒不敢問了,僵坐在石墩上,嘴唇緊閉抿成一線,把嘴閉得跟個蚌殼一樣。 第003章 :小甜點 僵尸見她坐好,滿意點頭,接著手指動了幾下,干自己的事去了。 桃寶兒再次感覺到了靈氣波動,她想,這僵尸是在施法,水木宮的仙人施法的時候,手指也會做出一些古怪的姿勢,就跟他現(xiàn)在一樣。 這只僵尸,生前難不成也是仙人? 沒等她仔細想,桃寶兒就看到水里的魚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驅趕著往前游,本來平靜的水潭一下子炸鍋了,那些魚跟沒頭蒼蠅一樣在水里亂游,卻沒辦法游開,反而擠做了一堆。 桃寶兒一下明白過來了,就像她之前那樣,這些魚也被僵尸關了起來,并且,他還在縮小那個空間,使得它們能活動的范圍越來越窄。 到后來,水潭里好似出現(xiàn)了一個封閉的水盆,銀背魚聚攏在一起,擠得密不通風,rou眼只見一片白花花的銀光,刺得她眼睛都流了淚。 僵尸眼神得意地很,顯擺似地叫她瞪大眼睛看。 她不瞪眼還不行,上眼皮被一股力量給撐住,根本合不上,這就導致桃寶兒不停地流眼淚,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結果僵尸不樂意了,一副我抓了這么多魚你哭個屁的樣子,他嚯嚯兩聲,下巴往魚那邊斜幾下,示意桃寶兒把魚弄上來。 桃寶兒說:“你不能直接把它們弄出水面嗎?” 不然她怎么把魚弄上來。又沒東西裝,她也不會法術。 說完她又捂住嘴,有點兒后怕。 僵尸一只手摸了下下巴,指甲突然彈出來,差點兒戳了他自己眼珠子。他沖自個兒手指嚯嚯了兩聲,嘗試著把魚弄上岸,結果那結界忽然就漏氣了,有魚從里頭跑出去,嚇得他又嚯嚯兩聲,把結界再次埋水里。 桃寶兒明白了,這僵尸雖然生前會法術,但死后神智不清,能夠記得的不多,所以能施展出一兩個法術已經不錯了,現(xiàn)在不能指望他更多。 于是她噔噔噔噔跑回山洞,把村民給她穿上的那件喜服拿出來,用捆她的繩子把衣服袖口等地方打結扎緊,做成了一個口袋。 把口袋放下去裝魚的時候,那些銀背魚可能意識到自己活不成了,聚在一起的銀背光芒閃動,連成一片。 桃寶兒看到眼前有雪花飄落,一點一點兒,落在水面上,像是在水上開了一朵一朵的小茉莉。她在水木宮呆的時間其實不長,從秋天到初春,雖然宮里養(yǎng)了銀背魚,她也沒有看到夏日飛雪的情景,只聽儲炎的描述,便覺無比美好,內心充滿期待,如今真的看到了,卻覺得這飛雪之景,不過如此。 她神色平淡,并未被銀背魚死前美景所震撼,依舊拿衣服裝魚,反倒是隔壁僵尸傻愣愣的用手接雪,還動用了靈氣,不多時,他掌心里就搓了個雪球。 等桃寶兒把魚都拎上岸,雪也停了。 僵尸坐在那看手里的雪球,一看看了許久,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術,讓雪球一直沒化。等到烤完了十幾條魚,桃寶兒見他還在發(fā)呆,就問了一句,“魚烤好了,你要吃嗎?” 僵尸這才回過神。他拿著雪球坐過來,吃魚的時候覺得不方便,把雪球遞給了桃寶兒,讓她拿著。 雪球冰冰涼涼的,拿到手心里很舒服,好似渾身疲憊都一掃而空。而且桃寶兒還注意到,握著雪球的時候,她能感覺到周圍的天地靈氣。 據(jù)說,不管是仙是妖,都要通過汲取天地靈氣來修煉,可惜她剛剛生出神智還沒開始修煉就被喂了丹藥直接修成人身,之后也沒學過一星半點兒修煉之法,除了別人施展法術時能感覺到靈氣波動,她自己是感覺不到靈氣存在的,更加不知道如何入門,卻沒想到,如今握了這個雪球,她居然能看見了。 不是感覺到,而是看見。 空中那一絲一縷的淡綠色,就是天地靈氣。因為有天地靈氣靈活地鉆進她身體里,所以,她身體才覺得那么舒適,疲憊一掃而空。 桃寶兒捏緊了雪球,一點兒不想放開。僵尸吃完后看桃寶兒把雪球籠在袖子里,伸出手一指,眼神在說,“我看見了,我的球?!?/br> 被僵尸眼盯著,桃寶兒心慌,她知道自己保不住這球,只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拿出來,遞給了僵尸。 就看他連續(xù)瞥了她好幾眼,接著,把長長的指甲扎進了雪球里,竟是用那雪球來洗指甲,等慢騰騰地洗干凈了,雪球上出現(xiàn)了一個窟窿,看得桃寶兒賊心疼,總覺得那指甲扎到她自個兒身上了一樣。 只不過等他洗完后,雪球上的窟窿又緩緩合攏,眨眼間又恢復如初,成了一個圓滾滾的球。僵尸在臉上扣扣索索幾下,摸出了繃帶的頭,把雪球綁在繃帶上,很淡定地跳進了山洞。 桃寶兒:“……” 她搖搖頭,把魚骨頭掃了一堆,埋到了樹底下。 這僵尸愛干凈,她不能讓這里太臟亂,得弄干凈才能體現(xiàn)出自己的價值。她想討好他,她想活命,她還想學法術,想修煉。 晚上的時候,僵尸沒在棺材里睡覺,而是跑出來曬月亮。他自個兒不睡,也不讓桃寶兒睡,施了法術讓桃寶兒眼皮合不上,跟他面對面坐著。 僵尸關節(jié)還是很僵硬的,加上身上纏了繃帶,他做一些動作的時候并不方便,此刻坐下,他的腿怎么都盤不好,折騰很久,眼睛都開始發(fā)紅,喉嚨里發(fā)出嚯嚯聲,桃寶兒壯著膽子過去給他壓腿,好不容易把腿盤上后,他不但沒感激,還惡狠狠地瞪了桃寶兒一眼。 桃寶兒沒吭聲,幫了忙后又乖乖坐回去,學著僵尸的姿勢打坐起來。 這個僵尸生前肯定是仙人。桃寶兒心里想,因為他打坐的姿勢雖然僵硬了一些,仔細去看,卻跟褚炎上仙一模一樣。 她曾遠遠看過儲炎上仙修行,盤坐在云霧之巔,隔得老遠,都能感覺到他周身的靈氣波動,那些靈氣她雖然看不見,卻能感覺到,濃郁得像是溪水,順著他所要求的方向潺潺流淌。 她很羨慕,曾央求上仙教她。 他當時怎么說來著,這些法術她若是喜歡,他可以天天施展給她看。 學起來多累呀,寶兒每天無憂無慮開開心心的就好。 她內心是想學的,可惜一直沒有機會。如今看著僵尸的動作,桃寶兒跟著他擺了同樣的姿勢,看他手指頭微微動彈,她瞪大眼睛努力去看去記,偏偏他全身僵硬手指頭卻靈活得很,掐訣掐得太快了,最快的時候只能看見殘影,根本無法捕捉到具體動作。 沒多久,他手指不動了,頭微微仰著,口張開,從白布縫隙里露出來,對著天幕,像是要把月亮吞進去一樣。 氣吞山河,海納百川。 桃寶兒在腦子里回憶了幾遍他的動作,把能想起來的串聯(lián)起來,隨后手指頭一步一步的跟著動,勉強施展了一遍,她發(fā)現(xiàn)沒任何作用。 又零散記起一些,再次嘗試,依舊感受不到靈氣。 到最后,桃寶兒只能也學著他仰頭看天,嘴張開,大口吸氣呼氣,仿佛吞吐天地靈氣了。 僵尸呼吸吐納完畢,就看到桃寶兒張著嘴瞪眼看天。 她保持那個姿勢不動。 他也沒動,假裝自己沒修煉完,偷偷拿出白天那個雪球,拋進了桃寶兒張開的嘴里。 他想捉弄她。 雪球當然塞不進去,畢竟一張小嘴張開能有多大,只是沒想到的是,那桃寶兒看到雪球丟過來不僅沒閉嘴,反而伸出舌頭唰的舔了一口。 他一下子僵在那里,有點兒不知所措。 這雪球,他是拿回來還是不拿回來呢?好為難。 桃寶兒心哐哐地跳,堪比當初從那狹窄的山洞里,跌跌撞撞地往前逃命的時候。她知道僵尸愛干凈,她舔過的魚,他都不吃了。 現(xiàn)在這雪球是他自個兒扔過來的,她只是下意識地舔一口,他會怪罪她嗎,還是像那條被舔過的魚一樣,因為嫌棄,所以他不要了就便宜了她。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仿佛呼吸都停滯了,只有她的心跳聲猶如密集的鼓點,一下接一下,快要錘破她的胸腔。 終于,僵尸動了。他把雪球拿了過去,桃寶兒心里一沉,眸子瞬間黯淡無光。她內心的期待并沒有實現(xiàn)。 僵尸沒有把雪球給她,現(xiàn)在她得擔心,他是否要懲罰她了。 僵尸把雪球拿過來,舉在頭頂,對著月光看。 月色下的雪球像一粒明珠,光芒溫潤,晶瑩剔透。 桃寶兒的那一舌頭口水,似乎沒有給雪球帶來什么不好的變化。他把雪球拿到鼻子的位置聞了聞,也沒有什么異味。 接著,僵尸視線落在桃寶兒身上,他湊過去,伸出爪子,掰開桃寶兒的嘴。 他原本指甲又長又尖,這會兒興許是怕傷到她流血,指甲都收了,伸了手指在她口里摳來摳去,還攪動一番,弄得桃寶兒唾液直流,晶瑩的液體順著嘴角都流到脖子上。 攪了一會兒,僵尸把手拿出來對著月光看了看,又放到鼻尖嗅了嗅,“沒什么怪味道,似乎不臟?!彼闹邢?。 想著想著,頭又湊了過去,桃寶兒嘴剛剛閉上,又被他給掰開了,粉嫩的舌頭都被他用手指頭揪起來,還彈了一下。 桃寶兒嗚嗚了兩聲,沒敢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