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jié)
但在同意涼錦請求的同時, 云龍子心里又有另外的打算, 他對渠清比任何人都更了解, 也知道,渠清不能進入望龍浮宮的可能性會更大, 所以他須為此做兩手準備, 若兩個月后渠清最終不能進入望龍浮宮,他也要想辦法將渠清藏匿起來才行。 嘗試進入望龍浮宮一事,就因此敲定下來,涼錦放下心中大石。此事總算告一段落,龍筠也成功離開了登龍閣,她拜謝云龍子之后就回了自己居住的小院,一邊閉關(guān)修煉, 一邊守著真正的渠清, 謹防他被人發(fā)現(xiàn)。 兩個月后, 劍神宗和云風(fēng)樓的人馬抵達龍都, 涼錦一早, 便被云龍子叫上, 與其他即將嘗試進入望龍浮宮的登龍閣修士聚集在一起。其余四十九名修士, 最弱的也有結(jié)丹初期修為, 涼錦一現(xiàn)身,數(shù)十道目光便掃過她的面龐。 卻在見到?jīng)鲥\身后的云龍子之后, 他們又將目光盡數(shù)移開。 可見, 他們都知曉云龍子對渠清的寵溺, 這一次楊玨沒有現(xiàn)身, 反而,來的人只是一個煉體三境的渠清,眾人心如明鏡,內(nèi)心縱皆有唏噓,譏諷之意,卻沒有一個人將這樣的心情表現(xiàn)在臉上,反而神態(tài)恭敬,紛紛抱拳躬身,向云龍子行禮告安。 云龍子神色不變,四下看了一圈之后,轉(zhuǎn)頭叮囑涼錦: “盡力便可,不管能不能進入望龍浮宮,一切都要小心行事,切莫行險?!?/br> 待涼錦躬身應(yīng)諾之后,他便拂袖而去。 云龍子一走,在場修士的面色紛紛微變,他們看向涼錦的目光,有嘲笑她不自量力的,有嫉妒她靠山強硬的,也有視線淡漠者。冷眼旁觀。他們中絕大多數(shù),都不認為涼錦能夠進入望龍浮宮,又或者,她就算進去了,也無法活著出來。 涼錦對這一切都漠不關(guān)心,對于旁人冷眼,她早在前世的兩百年里就已司空見慣,習(xí)以為常。她從不在意外人的眼光,只要他們將她當做渠清,那么一切,就還在她的掌控范圍之內(nèi)。 云龍子走后不久,帶隊的結(jié)丹后期修士便領(lǐng)著涼錦等一眾人下山,離開登龍閣,朝望龍浮宮去,同劍神宗和云風(fēng)樓的人馬匯合。 在望龍浮宮陣法之外,劍神宗和云風(fēng)樓,各自二十五人,早已等在外邊,登龍閣的人一到,駐守于望龍浮宮外的登龍閣元嬰修士現(xiàn)身一人,他靈識散開,環(huán)顧一圈,以確認即將嘗試進入陣法的修士人數(shù),以及他們的修為。 當他視線在涼錦看向涼錦時,在她身上停留一瞬,眉頭微皺,最終卻什么也沒說,就一掠而過,轉(zhuǎn)而看向眾人,言道: “望龍浮宮內(nèi)兇險莫測,諸位道友若能得龍神眷顧,進入其中,必要小心行事,莫觸龍神之怒火,引來不必要的災(zāi)厄,入望龍浮宮后,諸君生死各安天命?!?/br> 劍神宗與云風(fēng)樓的人皆沒有對此存有異議,因為一旦進入望龍浮宮,就算高階修士想出手相救,也鞭長莫及,而望龍浮宮內(nèi)部也是變幻莫測,若是死在里面,只能說是他們氣運不夠,怨不得旁人。 仔細叮囑之后,登龍閣元嬰修士便讓開道路,任由三個宗門的修士自由進入望龍浮宮外的陣法之中,各自憑其所依闖陣,最后能不能進去,便看他們各自的機緣和造化了。 涼錦沒有做出頭之鳥,她吊在登龍閣眾修最后,目光悠悠然掃過劍神宗和云風(fēng)樓的一眾修士,有意無意地在尋找一縷熟悉的目光。她心中猜測,若情霜在龍都長久停留,那她的目的極有可能也是望龍浮宮。 這一次進入望龍浮宮的機會,情霜多半不會錯過,所以,她也許就在此地,在在場另外九十九人之中。 當涼錦的目光掠過劍神宗修士的時候,她敏銳的視線捕捉到一絲熟悉之感,旋即她的目光猛然一凝,心頭升騰起一股歡喜之意。 果然不出她意料,情霜果真在此。 只是,讓涼錦感到十分意外的是,情霜這一次喬裝假扮之人。卻是那日,于登龍閣外,強闖迎親車隊,想要半途將龍筠劫走的白衣男修。 涼錦雖然一開始有些詫異,旋即一想,也就釋然,那白衣男修明顯與龍筠相識,情霜既然會為救龍筠潛入登龍閣,那么她與那白衣男子有所接觸也就說得通了。 縱然情霜的易容之術(shù)可以假亂真,但涼錦對情霜實在太過熟悉,而且她也曾親眼見過那名白衣男修,情霜的境地不似涼錦這般嚴苛,所以她也不需要像涼錦這樣殫精竭慮,完全化身為另一個人。 故而當涼錦的視線落在其人身上之時,就敏銳地覺察出了兩人之間的不同。 興許是因為涼錦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又或者,從一開始,情霜便也注意到了涼錦,所以,當涼錦久久沒有收回視線,情霜亦似有所覺,回轉(zhuǎn)視線與涼錦的目光撞在一起。 其人視線清冷,淡漠如水,無有半分情緒的起伏。 涼錦并不在意情霜的冷漠,她挑了挑眉,朝情霜偷偷使了一個眼色。 情霜平靜地收回視線,隨著劍神宗眾人,從容自若地走向陣法,涼錦則快步跟上,遠遠吊在一眾修士身后,看似無意地跟著走向了宮外的陣法。 望龍浮宮外的陣法本質(zhì)上是一種迷陣,進入其中之后會徹底迷失方向,不管修為達到何種境界。與龍神無緣,就是無法找到真正的入口。 劍神宗的修士陸陸續(xù)續(xù)地走進陣法之中,而混在人群中的情霜卻在入陣之前停下腳步。待涼錦跟了上來,在她身后還有數(shù)十步的距離時,她唇齒微動,秘密傳音。 在情霜身后不遠處的涼錦耳廓微微一抖,但她面上沒有任何異動,毫不猶豫地從情霜身側(cè)擦過,一步邁入陣法之內(nèi)。 情霜亦緊跟在涼錦身后,緩步走進陣法。 修士一旦進入了望龍浮宮外的陣法,在外側(cè),就算是有元嬰修士也無法探查到里面的情況。 他們?nèi)粲幸欢ㄒJ入望龍浮宮的決心,在迷陣之中,只會出現(xiàn)兩種結(jié)果,要么永遠受困于此,要么穿過陣法,到達望龍浮宮之所在。 與之相反,若他們心生退意,只需隨意一步,便可走出迷陣,來到迷陣之外。 這等玄奧,即便煙雨道君,也沒有將之參透。 涼錦進入迷陣之中后便沒有再繼續(xù)前行,而是安靜的等候在原處。 片刻之后,她身后的一片迷蒙虛空忽然蕩漾起一層微波,情霜的身影從波光之中緩緩浮現(xiàn),她腳步平穩(wěn),神情依舊淡然無波,緩步走到?jīng)鲥\身邊,目光望向遠處白茫茫的天空,低聲開口: “先前多有得罪?!?/br> 涼錦知道情霜的意思,她是在為兩個月前夜里強闖登龍閣帶走龍筠而誤傷涼錦,給涼錦帶來許多意料之外的麻煩一事道歉,她既然發(fā)現(xiàn)了涼錦的身份,就知道她先前行事必會打亂涼錦的計劃,此時才會這般言語。 但不管情霜捅出多大的婁子,涼錦也樂得為她善后,哪怕情霜是為私心,她也不覺難過,只聳了聳肩,坦然一笑: “此事無礙,仙子不需介懷?!?/br> 言罷,她又手指眼前迷陣,繼續(xù)道: “望龍浮宮兇險莫測,仙子獨行恐怕疲于應(yīng)對突發(fā)境況,不若與在下同行?” 她沒有詢問情霜如何與龍筠相識,早在她從玉海龍宮出來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擺正了心態(tài),她清楚地明白自己的立場,對于情霜而言,此時的她充其量只能算作一個非常熟悉的故人。 她們之間沒有情,有的,只是她單方面的相思。 情霜斜眉睨了她一眼,略作思考,而后才答: “也好?!?/br> 原本已經(jīng)做好準備接受情霜拒絕的涼錦突然愣住,她眨了眨眼,有些意外。她還以為,情霜是不愿意與自己同行的,誰曾想,她雖然略有猶豫,最后竟然點頭應(yīng)了她的話,倒是叫她頗為詫異,但隨即,她便展顏歡笑,這樣的情況,當真是意外之喜。 情霜看著涼錦臉上澄澈的笑容,瞳眸幽深。 她回想起涼錦前世的樣子,與如今簡直判若兩人。前世的涼錦不茍言笑,時常板著一張臉,那眸子里潛藏的情緒掩埋至深,讓人難以發(fā)覺,哪像現(xiàn)今這般,她僅僅隨口一言,都可讓此人喜笑顏開。 她不明白前世的自己,為什么會為了這樣一個冷漠之人卑微入泥塵,但她也不為前世覺得遺憾,今生自己生而無情,便也無恨,值得或者不值得,她無法言說,無情的自己沒有辦法體會有情時的心情,就像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明白涼錦今生的執(zhí)著。 但她知道,無論今生的她與前世的涼錦如何相像,她們兩個始終不同。正因為她如今看待所有的事情都變得客觀和淡然,才能清晰地發(fā)現(xiàn)一些以前未曾注意到的事情。 前世的涼錦縱然冷漠,但絕非無情,否則,她也不會有如此深重的愧。但是,涼錦未曾表露過的情,前世的她無緣知曉,今世的她卻已不在意了。 不得不說,真是造化弄人。 她輕輕搖了搖頭,轉(zhuǎn)身朝迷陣深處前行。 第205章 龍族后人 涼錦并不知曉情霜心中所想, 但這不妨礙她此刻愉悅的心情。在玉海須彌之界內(nèi)同情霜說開, 又知情霜心中無情, 她便不再對她二人之間的緣分太過強求。 她只希望自己能更強大一點,莫要被眼前之人甩的太遠, 否則到時候, 她會連保護她,甚至與她同生共死都沒有資格。有生之年,她會找到情霜缺失的命魂,助其成大道,得其想要。 龍魂曾言她與情霜互為彼此命中之劫,涼錦對此心存疑惑,情霜無情, 她又不爭, 若說情霜是她的劫, 她無法反駁, 但說她是情霜的劫, 這就讓她有些費解。 但因果命道從來不由人心而定, 以后會發(fā)生些什么, 縱使她有前世的記憶, 也仍然無法預(yù)料。 涼錦跟在情霜身后,沒有靠得太近, 也沒有遠到不能及時應(yīng)對突發(fā)之變。四周靜謐無聲, 忽而, 情霜清冷的聲音傳入涼錦耳中, 只聽后者緩緩傳音: “玧兒先前有言,望龍浮宮內(nèi)存有龍族之重寶,至今未被人發(fā)現(xiàn)取走?!?/br> 涼錦聞言,頗有些驚訝地轉(zhuǎn)頭去看情霜,從側(cè)后邊看過去,情霜神情冷漠,目光始終平靜地看著前方,好似先前所說之話,稀松平常。 涼錦看著情霜漠然的側(cè)臉,而后抿唇一笑,情霜這是在向她解釋她來望龍浮宮的目的和理由,以情霜的性子,斷然不會主動與旁人說起自身的打算,況且,是如此機要之密。 但她卻將這件事告訴了涼錦,可見對其而言,涼錦是值得信任的。 這份信任難能可貴,哪怕回想起了前世的一切,她仍在今生,此刻,選擇對涼錦保有信任。 涼錦臉上掛著笑,她先前的努力并沒有白費,至少,對于情霜而言,她還是值得信任的人。 這樣的發(fā)現(xiàn)讓她的心忽然雀躍起來,腳步下意識地加快了兩分,距離情霜更近一點,這才開口回應(yīng): “說起龍族至寶,我還有一件事要向仙子坦白?!?/br> 情霜聞言,眉梢微微挑起,斜眼看向涼錦: “何事?” 涼錦輕咳一聲,而后將先前在龍冢時未對情霜講述的有關(guān)千年前龍州之上人魔大戰(zhàn)的事情盡數(shù)告知,但她言語間未直接提及“帝君”,只需代以神印二字,言道神印散落于世,再聯(lián)系玧兒口中所言的龍族重寶,情霜便能知曉她的意思。 龍族重寶不知為何,但翻天神印極有可能散落于龍州,若是望龍浮宮的一切玄奧都來自于帝君之寶,就連元嬰大圓滿的煙雨道君靜坐數(shù)十年都無法參透,也就說得通了。 對于龍魂的囑托,以情霜如今的實力而言,知曉此事百害而無一利,故而涼錦未將此事提及。 情霜深深地看了一眼涼錦,而后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人至始至終都不愿叫她吃虧,她剛剛透露一個消息,涼錦立馬用另一個更加重要的消息來換。 但這種互換所知消息的行為卻讓人感覺不到絲毫利益相關(guān)的爭端和危機,更像是熟識多年的舊友,以玩笑或者閑適的口吻,講述起自己最近的經(jīng)歷那般自然。 待收回視線,情霜又開口言道: “我因欲為玧兒取回龍族重寶一事而來龍都,曾在龍都救下一名男修,其人體內(nèi)有稀薄的龍族血脈,是為龍族之后,亦是這一次即將進入望龍浮宮的劍神宗弟子之一?!?/br> 聽聞情霜所言,涼錦恍然大悟,原來那白衣男修竟然是龍族與人類混血之后,情霜帶著玧兒,玧兒能感受到旁人體內(nèi)的龍族血脈之力,所以情霜才會出手相救。 同時,涼錦也明白了情霜為何會夜闖登龍閣,救走龍筠。聯(lián)想她出現(xiàn)在劍神宗的修士之中,其緣由不難猜想。 果然,只聽情霜繼續(xù)說道: “此人名喚祁燁,與神龍帝國公主龍筠兩小無猜,其父乃神龍帝國元帥,因為曾受劍神宗仙人之恩,故而將其幼時就送往劍神宗修煉,而非登龍閣。” “他五年歸鄉(xiāng)一次,與公主龍筠情投意合,原本他這一次回龍都,除了要去望龍浮宮,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要請自己的父親為他向公主提親。” “卻未曾想,他一回來,就聽聞公主即將嫁給登龍閣渠清的消息,頓時失了理智,帶了幾個人手,就去劫親。奈何他實力不濟,非是渠清之敵,搶親不成,還險些被擒?!?/br> “適逢我路過,依玧兒之言出手相救,后其人以入望龍浮宮的資格為交換,讓我出手于登龍閣救走龍筠,倒是未曾想,竟遇見了你。” 涼錦哈哈一笑: “若非仙子及時收手,在下恐怕已成劍下亡魂?!?/br> 情霜回眸,目光掃過涼錦面龐: “聞言登龍閣元嬰之修云龍子極寵其孫,卻不料,被爾偷天換日,如此本事和膽氣,也是世間少有。” 涼錦聳肩攤手,未接情霜此言,轉(zhuǎn)而問道: “玧兒現(xiàn)下在何處?仙子欲入望龍浮宮尋覓龍族至寶,然望龍浮宮陣法之外有登龍閣高階修士駐守,玧兒要想混進來恐怕極為不易?!?/br> 情霜點頭: “玧兒未隨我一道入望龍浮宮,她與祁燁去追尋龍族血脈之事,想必短時間內(nèi)也不會有結(jié)果,她有元嬰中期修為,自保無虞,待我從望龍浮宮出去之后,再喚她回來?!?/br> 玉海龍宮已毀,若龍王予治死了,那么在龍州遍野,玧兒極有可能是唯一一個真龍正統(tǒng)之后,就算翼蛟成功孵化,成就龍族之身,冰龍一脈已經(jīng)凋零的現(xiàn)狀還是無法改善。 而玧兒在須彌之界中待了百余年,一直孤苦伶仃,如今好不容易能出來了,當然想知道百年前是否還有故人存留,故而涼錦很能理解玧兒急于找尋與龍族同類的心情。 但理解的同時,涼錦心中還有些感慨,前世她除了已經(jīng)失蹤的龍王予治之外,再沒有在龍州附近聽說過別的龍族之人存在,所以,玧兒這一次無功而返的可能性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