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王漠聞言一愣,這才恍然覺察不對,剛想掙扎后退,涼錦已然兩步來到他身前,一腳踏在他的手腕上。 “啊?。?!” 王漠身旁的李晴發(fā)出驚恐的尖叫,其聲尖銳刺耳。只聽咔嚓一聲脆響,王漠的右手手骨直接折斷。 “哇啊啊啊?。。?!” 王漠抱著手臂,像一條垂死的蟲子一般在地面上翻滾掙扎,手骨斷裂的帶來的痛苦遠比當初腕骨脫臼更加深重和暴烈。 涼錦看著眼前一切,眸子里毫無波瀾,她冰冷的視線掃過李晴,竟讓后者不由自主地戰(zhàn)栗發(fā)抖。 “最好不要有下一次?!?/br> 留下這句話,涼錦轉(zhuǎn)身離去,好像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對她而言都無足輕重。 過了許久,李晴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從地上爬起來,此時王漠已經(jīng)疼到面龐扭曲,連嘶吼的力量都耗盡了。李晴小心翼翼地將王漠攙扶著,離開了寂靜蜿蜒的小道。 “你下手太狠了?!?/br> 涼錦回到聽劍莊,正要推門而入,身后忽然響起一個淡漠的聲音。她推門的手頓住,回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果見樓下院內(nèi)站著一個素衣白裙的女子,陳渝。 “陳長老本可以阻止我?!?/br> 兩個月前,穆彤曾跟涼錦說起,陳渝已然突破,邁入煉體之境,成為了凌云宗內(nèi)宗長老。 陳渝沉默地看著涼錦許久,最終沉沉一嘆: “心太狠了,終究不好?!?/br> 涼錦沒有接話,陳渝不知道她的底細,她自是不會主動言明,便轉(zhuǎn)移了話題: “不知仙子來尋弟子是為何事?當不是尋弟子要一個說法的吧?” 以仙子相稱,算是涼錦主動討?zhàn)?。陳渝心覺無奈,但也的確沒有怪罪涼錦的意思,今日之事本就是王漠有錯在先。 “你今天在考核時保留了實力?!?/br> 她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否則涼錦若是僅有練氣兩層的修為,她斷然無法如此輕易將王漠兩人制服。她詫異于涼錦的被表象的廢靈根所掩埋起來的天賦,當是如余子洵所言,此女必定不是池中之物。 涼錦對陳渝能看出她的深淺絲毫不覺奇怪,她雙手搭在二層閣樓的圍欄上,由上至下看著陳渝: “陳師叔以為,何為天才?” 這個問題來的毫無道理,像是在向陳渝征詢什么,但她神情輕松,顯然并非一定要陳渝給出回答。 陳渝沉默片刻,答非所問: “你的心機太深?!?/br> 涼錦并不在意,只道: “太多的天才,風(fēng)光一時,止步于此?!?/br> 陳渝沒再與她爭辯這個問題,她搖了搖頭,道: “你展現(xiàn)出的天賦冠古絕今,但卻終是廢靈根,若你能五年之內(nèi)筑基,我便收你作弟子?!?/br>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離去。 涼錦沉默地望著陳渝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眉眼微垂,苦笑道: “若非你是凌云宗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又怎么會那么早地隕落在歷史的長河里?!?/br> 陳渝的心太軟,雖有絕高的修為,卻從來不會將事做絕,所以她也不會知道,涼錦本可以下手殺了王漠,她絕非良善之人,王漠一而再再而三地觸犯她,早就讓她起了殺心。 她之所以放他走,不是因為覺察了陳渝的存在,而是放他去將他身后所依仗的人引出來,從而根除禍患。 大抵是應(yīng)了陳渝所說的,她的心機太深,心太狠。 這一世,即便陳渝看出了她心狠,依然言要收她做弟子。從她發(fā)現(xiàn)陳渝時時刻刻都關(guān)注著她,親手替她抄錄心訣功法的時候,她就知道了,她成為她的弟子,是必然之事。 “吾修之人,凡天資卓絕而又良善之輩,走到最后的,能有幾人?” 樹大招風(fēng),人賢遭恨,越往上走,越清晰明顯。 那時天降橫禍,她死不瞑目,她知道她心有不甘,卻成遺憾。 她想為她趨避災(zāi)劫,讓她此生,再無憾事。 第12章 清云子 兩天之后,涼錦和穆彤相約一同來到赤云樓,余子洵和陳渝都不在,樓中負責(zé)接待的是兩名年紀頗為年輕的外宗弟子,其中一人將涼錦和穆彤引入樓中,在另一名弟子手中的名錄上簽下自己的名字,領(lǐng)了外宗弟子的腰牌和兩套黑色的練功服。 因為往來赤云樓的弟子不多,故而她們很快便將手續(xù)辦完,又一同走了出來。 “今后,你我便都是凌云宗的正式弟子了?!?/br> 回去的路上,天空開始飄雪,穆彤伸手接住一片輕如蟬翼的雪花,忽然有些感懷。 涼錦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而后又看向天空,飄揚的雪花自天空中洋洋灑灑的落下來,四周寂靜,偶有兩聲清脆的鳥鳴,悠悠轉(zhuǎn)轉(zhuǎn),回蕩在山峰之間。 半年前他們初上東陽山時,尚是盛夏,不知不覺,半年時光彈指一揮間,悄然而逝。 此番東陽山間初雪,景色美不勝收。 涼錦望著眼前美景,被穆彤的嘆息聲勾起了心中愁思,她忽的記起前世年少,初見情霜的那個盛夏,千里冰封,萬里飄雪,情霜仿佛誕生自天地間的精靈,幾乎與那壯闊的雪景融為一體。 她是那么澄澈美好,讓所有見到她的人都自慚形穢。 涼錦此時仍能回想起她見到情霜那個瞬間心中無與倫比的悸動和震撼,往后每每獨處,都會不由自主想起那日她一瞥驚鴻。 此時想來,原來她早在初見那一刻,便為她動了心。 涼錦閉上雙眼,強忍住心頭有如刀割的痛楚,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師妹可是有什么煩心之事?” 穆彤從飄忽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恰巧聽見涼錦嘆息之聲,便有此一問。 “前塵舊事,不提也罷。” 涼錦將失落遺憾的情緒收拾起來,背負雙手,搖頭晃腦地走在前面。 穆彤聽她所言,又見她如此作為,心中頗覺好笑,只當她是故作老成,并不將此事放在心上。 見涼錦走遠了,她忙跟上去: “涼師妹,雪天路滑,你且慢些!” 次日午間,涼錦將細軟收拾好了,提著包裹敲響了穆彤的房門。 不多時,屋門從內(nèi)拉開,穆彤手中亦提著個輕巧的包裹,看見涼錦,她朝之一笑: “我也收拾好了,咱們走吧?!?/br> 她們通過了外宗的入門考核,已不再是記名弟子,自然也不需要再住在聽劍莊。 凌云宗占地極為遼闊,凌云七峰中,有三峰分屬外宗,三峰之外的地界,雖屬凌云宗管轄,但嚴格上講,卻不是外宗宗地,只算外宗的附屬之地。 初時,涼錦等人從山門上來,也曾見過外宗弟子在堂前練武,但那些只是外宗宗地內(nèi)出來執(zhí)行任務(wù)的弟子,每每待不了幾個月,待任務(wù)完成之后,就會返回宗地。 此番涼錦二人一切準備妥當,便是要前往外宗宗地報道。 她們在守莊弟子艷羨的目光中攜手離開聽劍莊,翻過赤云峰,來到赤云峰北面的一片聳入云端的山崖,名喚無生崖。 無生崖,墜崖者十死無生。 崖邊斜立著一株參天古樹,十人合抱粗細,其根深深扎進崖壁里,枝葉長青。樹腰上綁著一根泛著寒光的鐵鏈,連通山崖兩岸。 “這崖好險?!?/br> 登上崖頂后,穆彤朝山崖下看了一眼,除了白茫茫的云霧,再也見不到別的東西。 “此鏈名喚渡魂鎖,凌云宗傳承千年,除了歷代掌門恪盡職守之功,便是依靠無生崖這般的天險?!?/br> “我們昨日在赤云樓領(lǐng)到的腰牌其實是一件法寶,宗內(nèi)弟子往來,都是依靠腰牌內(nèi)的刻畫的法陣,才能在渡魂鎖上站穩(wěn)?!?/br> “危難之時,只需在山崖那邊將鐵鏈斬斷,非是絕頂高手無法凌空渡過這方斷崖。” 涼錦看著不遠處沒入云霧中的鐵鏈,主動解釋道。她想起前世凌云宗遭逢大難,最終也是因為這無生崖,她才逃過一劫。 穆彤轉(zhuǎn)頭看她,只覺涼錦眸光深邃,似萬事萬物皆存于心,舉手投足之間,自帶一股從容不迫的氣度。她眨了眨眼,也不知涼錦究竟是如何將這些事情了解得如此透徹。 “你這小女娃見識倒是不錯!” 涼錦的話音剛剛落下,還未聽到穆彤的回復(fù),山谷中已回蕩起一個老者的聲音。 涼錦和穆彤神情一肅,同時轉(zhuǎn)頭看向山崖對岸,只見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者腳尖點在鐵鏈上,姿態(tài)輕盈,閑庭信步的走了過來。 蹬萍踏影! 結(jié)丹期的修士! 涼錦雙瞳猛地一縮,這老者竟是一名結(jié)丹期的修士!據(jù)她所知,整個凌云宗僅有三位結(jié)丹期的老祖,這老者從宗內(nèi)來,必然是三位老祖之一! 前世凌云宗遭逢大難之時,宗內(nèi)老祖僅有兩位到場,還有一位涼錦至始至終沒有見過,她后來修行有成,再去追查此事,只知那位老祖在凌云宗遭難之前多年,命牌便已破碎,客死他鄉(xiāng),至于他的下落,卻無半點線索。 而今這位從宗內(nèi)走出的老者涼錦未曾見過,幾乎在聯(lián)想到前世凌云宗滅門之禍的同時,她便猜到了他的身份。 原來前世不知何時失蹤的老祖竟是在這個時候外出,離開了凌云宗! 穆彤不識得這突然出現(xiàn)的老者,但好歹也算有些見識,見其輕描淡寫地踏過無生崖,知他乃宗內(nèi)極有身份的人物,便沒有貿(mào)然回應(yīng),而是轉(zhuǎn)頭看向涼錦,畢竟方才這老者的話是對涼錦說的。 涼錦很快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對于宗內(nèi)的老前輩,她一直都心懷敬重,前世哪怕修為再高,每每回到臨封故土,她都會回凌云宗舊址虔心祭拜。 她當即朝著迎面而來的老者抱拳行了晚輩之禮,恭聲道: “弟子涼錦,見過老祖?!?/br> 穆彤悚然一驚,她雖猜到這老者在宗內(nèi)地位不低,卻也沒有朝著凌云宗老祖的方向去想,此時涼錦彎腰下拜,她心中來不及去想涼錦是如何知曉此人身份,忙跟著行禮: “弟子穆彤,見過老祖?!?/br> 老者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他睜大了眼看向涼錦,隨后饒有興味地撫著下頜花白的胡須,笑瞇瞇地問道: “你如何知曉老夫身份?” 凌云宗內(nèi),除了少數(shù)幾個高層人物見過他之外,還沒有哪個小弟子如涼錦這般機敏,他見涼錦不過練氣三層修為,卻能一口叫出他的身份,不由頗為好奇。 涼錦弓著身子,回答道: “弟子方才見老祖輕功卓絕,踏渡魂鎖如履平地,想必唯有結(jié)丹老祖方有這等精湛的輕功和如仙似神的修為,卻不知前輩是老祖宗的哪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