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也許是傅嘉之前和劉德對峙用了太多的力氣,也許是他并不想真的殺人,他的手被劉德打中,美工刀脫手,飛了出去,先是劃傷了劉德的手背,接著劃過了傅嘉的右臉。 所有人都安靜了。 血從傷口里滲出來,傅嘉微微低頭,用手摸了一下,濕的。 “還打嗎?”他問。 劉德還沒回過神來,遲遲沒有回答。 他的背后全是汗。 傅嘉知道今天不會再打了。他走向自己的床邊,將碎紙片一一拾撿起來。 劉德看著他的動作,面色鐵青,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摔門離開了寢室。剩下兩個小弟面面相覷,猶豫片刻,跟著他走了。 傅嘉看著他們把門關(guān)上,聽到遠去的腳步聲,松了一口氣。緊接著,挺直的背脊也垮了,他蹲坐在床沿邊上,將頭埋進枕頭里,按了按肚子。 “嗷……”他疼得叫出來,還好事先用枕頭捂著,聲音都悶在里頭,要不然讓沒走遠的劉德聽見,說不定還要打一場。 傅嘉瞇著眼睛緩了好一會兒,才繼續(xù)收拾紙片。 都收好后,傅嘉跑下樓,趕在小賣部老板拉卷簾門之前買了幾卷膠帶。 傅嘉坐在書桌前,一張張把習(xí)題集的碎片粘在一起,他特別不擅長手工,等到零點熄燈了,傅嘉才勉強粘好了幾頁。他去劉德的桌上看,果然有一臺充好電的臺燈,他繼續(xù)就著臺燈粘。 電量逐漸消耗,臺燈的光線也越來越暗。熄滅時,傅嘉只粘了十幾頁。但他的眼睛已經(jīng)酸脹充血,一直流生理性的眼淚。 傅嘉把臺燈放回去,癱在床上,放棄了。 就算是陸齊安,教他做十幾頁的題也差不多了,多了也用不著,下次再粘吧。 這樣想著,傅嘉沉沉地睡著了。 第二天上課,傅嘉剛走進教室,同學(xué)們就將視線聚集在他身上,具體來說是他臉上,讓他覺得莫名其妙。 已經(jīng)上課了,前桌還頻頻看他,傅嘉低聲問:“看什么?” 前桌卻慌忙把腦袋轉(zhuǎn)回去,好像傅嘉是洪水猛獸。 傅嘉想問清楚,老師卻走了過來,在他面前停下,擔(dān)憂地問:“你沒事吧?” 所有同學(xué)都看了過來。 “我們上課先終止一下?!崩蠋熣f,“傅嘉,來,跟我去辦公室。” 傅嘉這才意識到,可能是因為他臉上的傷。 老師帶他進了辦公室,將他交給了另一個老師,這個老師看一眼他的臉,火急火燎帶他去了醫(yī)務(wù)室。 這時候傅嘉才從鏡子里看到自己臉頰上的傷口,一夜不管,確實變得有點嚇人。 醫(yī)生給他處理傷口,問:“這怎么搞的?” 傅嘉隨便編了個理由:“玻璃杯摔碎了,不小心劃的。” 老師不相信:“怎么可能,不至于劃到臉上去啊?!?/br> 傅嘉想了想,說:“杯里有水,我踩上去滑了一跤,就這樣了?!?/br> 老師還是覺得有哪里說不通,但傅嘉本人堅持這個說法,他也只能說:“那你下次要多注意?!?/br> 醫(yī)生幫他貼上了紗布,說:“我現(xiàn)在也只是簡單給你處理了下,一會放學(xué)了,還是要讓你家長帶你去醫(yī)院看看,知道嗎?” 傅嘉點頭:“知道了,謝謝醫(yī)生。” 老師也說:“要不要借我的手機給你家長打電話?” 傅嘉搖搖頭。他可沒有所謂的家長,他不知道林慶的電話號碼,也不知道陳嫂的。住在林家的十年,只得到過陸婉卿一個秘書的電話,寫在一張紙條上,但他沒有把它從林家別墅帶出來。 “不用了,老師?!备导握f,“一會放學(xué)了我直接回家。” 老師拍拍他的肩:“不錯,小伙子挺堅強的?!?/br> 傅嘉笑了笑。 當(dāng)然,下午放學(xué)后傅嘉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六中。 還是之前的那個位置。這一次傅嘉很有耐心,看到了陸齊安也沒有跑過去,而是等他走過來,在自己身邊駐足。 傅嘉有些恍然。 陸齊安一眼就看到他臉上的紗布。 他問:“怎么回事?” 第9章 傅嘉微微偏頭,想把那半張臉藏?。骸皼]什么,玻璃杯打碎了。” 陸齊安并不好糊弄?!安恢劣谒樵谀樕稀!?/br> 傅嘉不耐煩地說:“然后我蠢,摔了一跤,臉砸在玻璃碎渣上,這下至于了吧?” 陸齊安沉默,但視線一直放在那塊紗布上,也不知道有沒有相信。 傅嘉被他看燥了,覺得讓他知道自己被人欺負是一件丟人的事。他想讓陸齊安覺得他在學(xué)校里是橫著走的,而不是舉步維艱。 他岔開話題:“那我們現(xiàn)在去哪里?” 陸齊安說:“隨便找個地方?!?/br> 傅嘉反駁他:“你可不像是能隨便的人。” 陸齊安確實也只是客氣一句。“那就去附近的咖啡廳。” 他走在前面帶路,傅嘉就落后他一步,跟在他身后。黃昏拉長了陸齊安的影子,也拉長了傅嘉的,有一小部分交疊在一起。 傅嘉忍不住笑了笑,狠狠在陸齊安影子的頭部蹬了一腳。 兩人的的步子同時頓了頓。 “沒事,我踩蟲子?!备导伪镏φf。 陸齊安沒回頭,繼續(xù)往前走。 傅嘉不敢再蹬了,但還是有意無意踩陸齊安的“腦袋”。此刻沒有旁人和他們同行,路過的行人也腳步匆匆,只有他們的步伐始終接近,向著同一個目的地。 這讓傅嘉覺得奇妙。 這段路可以長一點,再長一點。 一路踩著影子到了咖啡廳門口,傅嘉抬頭一看,直接傻眼了。 咖啡廳是現(xiàn)代風(fēng)格的裝潢,玻璃窗擦得明亮如鏡,可以看到里頭高檔的裝修,和衣著講究的客人們。 再看身邊的陸齊安,雖然還穿著校服,卻有一種氣質(zhì)。 有錢人的氣質(zhì)。 傅嘉沒敢猶豫,實話實說: “我去不起這里,要不你將就一下,換個地方吧?” 陸齊安看向他:“去不起?” 傅嘉想了想:“可能付的起半杯水?!?/br> 陸齊安沒有說“我去得起”,或“我請你”這種會讓傅嘉生氣的話,而是說:“姑姑給了你一張卡,陳嫂沒有拿給你?” 他的眼里難得有驚訝。 這讓傅嘉感到難受。 他認為他一定會想要那張卡。 陸齊安皺起了眉頭:“我給別墅打個電話?!?/br> “不用,”傅嘉不冷不熱地笑了一聲,“我把卡送給陳嫂了。你以為我會要你姑姑的錢?口口聲聲說著我踐踏自尊,把我趕出別墅的,難道不是你嗎?” 陸齊安微怔。 傅嘉用指尖掐了掐掌心,希望自己的語氣能溫和些:“算了?!彼⒅孛?,“我們進去吧,一杯水我還是付的起的?!?/br> 陸齊安卻說:“抱歉?!?/br> “嗯?”傅嘉嚇到了。 陸齊安沒回答他的疑問,而是說:“我們可以去我住的公寓?!?/br> 傅嘉愣了愣,下意識問:“你耍我?” “我不浪費時間做這種事。” 傅嘉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片刻后,他試探性地說:“那……好啊?!?/br> 陸齊安開始帶路。 傅嘉跟著他走,直到陸齊安刷卡進了一個小區(qū),幫傅嘉做了外來人員的登記,他都還覺得這不是真的。 陸齊安應(yīng)該很嫌棄他才對,雖然沒有林楓尋和陸婉卿那么深,但也足夠讓他退避三舍。 這個想法在傅嘉的腦子里根深蒂固將近十年。 兩人進了電梯,傅嘉突然感到緊張。 這是真的,陸齊安真的在帶自己去他家,一個沒有林楓尋也沒有陸婉卿的家。 “先換鞋再進門?!边M門后,陸齊安給傅嘉拿了一雙新拆封的拖鞋。 傅嘉邊換鞋邊打量著這間公寓,看得出來是陸齊安一個人住的,而且只是臨時居所,地方不大不小,沒多少生活的痕跡。 “穿反了?!?/br> “?”傅嘉低頭看自己的腳,真的穿反了。 這太丟人了。好在傅嘉臉皮厚,說:“這鞋左右區(qū)分不明顯,就這么穿也挺好。” 既然傅嘉樂意,陸齊安也不會再說什么。他指了指最里頭的那間房間:“我們?nèi)?,你左手邊是冰箱,如果你渴了可以去拿水喝?!?/br> 傅嘉擺擺手:“我不渴?!?/br> 書房原本只有一個椅子,陸齊安另外搬了一個椅子放在旁邊。這椅子和書桌不配套,沒有靠背,還矮了點。兩人落座,傅嘉發(fā)現(xiàn)自己要仰著腦袋看陸齊安。 他有些不自在,束手束腳的,頻頻低頭查看自己的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