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師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比劃了一下剛剛顧白的高度,抬眼看向了顧白的背影。 總感覺小師弟是不是又長高了一點,整個人都抽條了。 但現(xiàn)在并不是追究這個事的時候,師兄低頭看了看手里的畫稿,小心翼翼的放回文件袋里。 小師弟天賦這么好,進步這么快,自己也勤勉肯練習肯創(chuàng)作。 跟已經(jīng)成型的他們不一樣,顧白在藝術(shù)這一行里還有rou眼可見的光明前景和進步空間,常年混跡在商業(yè)項目里只會磋磨他的靈氣。 師兄感慨著,給老師去了個電話 把小師弟推薦給那些圈中大佬的事,大約是可以提一提了。 作者有話要說: 顧白:我覺得我不畫畫之后可以去參加奧運會! 司逸明:住腦! 第64章 難不成……我真是個禽獸? 顧白的老家在南方一個被山與水環(huán)繞的小縣城里, 環(huán)境很好但位置很偏。 跟著司逸明一起到高鐵站的時候, 顧白還一臉驚奇。 司逸明偏頭看他:“有什么好驚訝的?” “就是……驚訝。”顧白非常誠實的說道, “我還以為又會是私人飛機什么的?!?/br> 高鐵什么的也太接地氣了,顧白想。 不過是商務(wù)座, 好像也沒有接地氣到哪里去。 司逸明看著顧白:“你以為私人飛機能說飛就飛???” 顧白茫然的點點頭。 司逸明搖搖頭:“要提前打很多申請的?!?/br> 顧白不懂有錢人的世界,他隨意的點了點頭,摸了摸肚皮, 看了一眼時間,記著那一口天地元氣能讓他堅持多久不餓。 司逸明沒有跟著顧白回去,他把顧白送到了站, 顧白走了,他是要繼續(xù)前進的。 朱鳥的窩跟顧白沒在同一個省。 司先生給顧白準備了好幾個陣盤, 在他身上零零碎碎的掛滿了各種各樣的寶貝, 反復(fù)叮囑了如何使用并且晚上十一點之后千萬不要出門之后, 才不怎么放心的把顧白放走了。 顧白老家距離高鐵站還有三個小時的車程。 等到他終于到了自家樓下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 小縣城變化不大, 那棟印著拆字的老舊筒子樓就像是完全停留在了時光中一樣, 那個模樣依舊是那個模樣。 五層樓,橫排開, 一層樓十戶, 坐北朝南, 總共三個樓梯口。 但樓底下的入口連個鐵門都沒有,空落落的直接就可以上。 天剛黑下來,這個橫排的足夠容納五十戶人家的筒子樓里那么多屋子, 竟然只有兩三間房子零星透出了燈光。 十一月的晚上已經(jīng)浸入了幾絲涼意。 顧白大二之后就沒有回來過了,暑假也是申請留校,這會兒看著那零星的兩三點燈光,只覺得冷清得厲害。 顧白記得他爸還在的時候,還經(jīng)常能聽到隔壁阿姨教訓孩子的聲音。 后來一年比一年安靜,等到顧白去省城念高中開始寄宿的時候,樓里只剩下十來戶老人了。 現(xiàn)在那十來戶老人也沒有了,只剩下了兩三家。 顧白甚至還看到樓里有幾個沒有搬走的花圈,樓底下地上還擺著兩個搪瓷盆,盆里有被燒灼的灰黑色痕跡。 大概前不久,樓里剛走了一位老人。 看著外表幾乎沒什么大變化的筒子樓,連個行李都沒帶的顧白輕輕嘆了口氣。 這大概就是所謂物是人非吧,顧白在樓下站了好一會兒,頭一次察覺到時間的力量。 顧白對著樓底下東倒西歪的兩個花圈合掌拜了拜,心想前些日子看到的輪回里,是不是有屬于這位老人的一絲光。 他踏上了樓梯,樓梯間的燈早已經(jīng)壞掉了,顧白仗著夜視能力好,健步如飛。 他家住在三樓,也沒個護欄什么的,這種房子相當?shù)暮眠M小偷。 顧白拿鑰匙打開屋門,一開門就看到屋里被翻得一片狼藉。 他離開的時候蓋在家具上的防塵布也被掀開扔在一邊,失去了它本該有的效果。 顧白對于這種情況并不意外,打從年輕力壯的青年人都一個接一個搬走起,這棟樓就成了小縣城里最容易被小偷光顧的樓。 出門一趟家里就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情況簡直是常態(tài),后來當?shù)匦叹箨犈扇嗽谶@里蹲守了一個多月逮了一串,才終于安寧下來。 但像顧白這種兩年不回來的情況,是絕對不會被放過的。 顧白習以為常的走進屋里。 老房子不像九州山海苑那樣,不住人也不會落灰。 顧白在房子里走了一圈,一腳踩下去就是一個腳印,灰塵很厚,房子里也彌漫著一股發(fā)霉的氣息。 他按了一下開關(guān),燈沒有亮,怔愣了兩秒之后,才恍然回神,重新退出門了外,把門口的電閘拉開,然后重新進屋開燈。 燈光是暖黃色的,照得家里那一片亂七八糟越發(fā)的明顯。 顧白關(guān)上門,也不關(guān)注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客廳,直接進了他的小房間。 他的小房間也沒有被放過,只不過這間貼滿了獎狀,一看就是小孩子的房間被翻找的程度遠遠不及客廳。 大約是因為小孩子的房間通常不會放什么好東西的緣故。 不過床底下放著的那幾箱子作業(yè)本和以前的教科書也都被搬出來翻了,看得出來入室行竊的小偷還是不愿意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性的。 顧白拉開了書柜下邊的小柜子,把第一層的書和本子都搬出來,然后拉開了后邊的擋板,露出了他從小就珍視萬分的寶藏。 顧白把里邊的幾個盒子翻了出來。 一大盒子玻璃珠,一小盒子水鉆,一盒子各種各樣亂七八糟不好放的東西,還有一本冊子。 冊子里放著的除了彌足珍貴的父子合照之外,還有一些顧白制作的干制植物。 顧白翻了一圈,就只認出他見過的迷榖樹的花。 那一大盒子玻璃珠——不對,應(yīng)該改口稱之為靈石了。 顧白掂了掂這一盒子靈石的分量,覺得自己恐怕是發(fā)了一筆橫財。 之前在妖怪集市的時候,顧白注意了一下司逸明買東西時付出的靈石,一顆靈石可以買十來串烤rou,或者一本《山海經(jīng)》,或者某些人類世界里見所未見的神奇玩意兒。 一顆靈石的價值很高。 顧白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盒子,覺得這里邊少說千八百顆。 除此之外還有那一小盒水鉆。 據(jù)翟先生說那是符篆的最高級載體之一,貴得要死,但每次都還是一出就被直接搶光。 顧白打開那個盒子,發(fā)現(xiàn)里邊竟然已經(jīng)碎了好幾顆。 他愣了愣,扭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屋子,輕輕咂舌。 估計來光顧過的不止有人類,恐怕還有妖怪,不然不至于觸發(fā)符篆。 顧白把寶貝都塞進手腕的編織繩里,又從編織繩里拿出了好幾個陣盤,按照司先生所說的放在了家里各處。 他有心想拿出自己帶的被褥來睡覺,但看著這臟得無處下腳的屋子,最終還是認命的開始打掃起來。 顧白會在這里呆個幾天,他準備去挨個拜訪一下以前幫助過他的那些好人,然后正式的跟他們道個別。 這世界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人世匆匆?guī)资辏膊恢酪院竽懿荒茉僖姷健?/br> 在要離開這里之前,去見一面,告訴那些對他伸出過援手人他將要離開遠行了,并對他們曾經(jīng)的幫助表示感謝,這是禮貌。 之后的兩天里,顧白拎著他買的禮品挨家挨戶的拜訪了那些幫助過他的老師和警察,看著那些滿臉驚喜面上卻已經(jīng)漫上了皺紋與白發(fā)人們,只覺得心里一陣陣的難過。 顧白想到筒子樓底下被遺落的花圈和那兩個用來燒紙錢的搪瓷盆,此時此刻,萬分清楚的意識到了時間將會帶走的東西有多么寶貴。 怪不得妖怪們總是不愛跟人類深入交往。 哪怕是融入了人類社會的那些妖怪,也時時刻刻都保持著隨時能夠抽身的余地。 這樣的告別要總是頻繁發(fā)生的話,也太讓人難過了。 顧白拜訪完了那些好人們,站在筒子樓底下的坪里,仰頭看了好一會兒,眼瞅著左右無人,干脆的從編織繩里拿出了畫架和凳子,就在那里一坐,抬手就畫了起來。 司逸明在朱鳥窩里等了兩天才等到忙成死鳥的同僚回來。 等到他拿到了自己想到的東西時,距離跟顧白道別已經(jīng)過去了一周的時間。 顧白還留在那座小縣城里,師兄那邊審核的回饋還沒拿到,他就并不急著回去,天天就背著他的畫板滿縣城溜達,把自己記憶中的人與物都留在了畫紙里。 顧白把他想畫的地方都去了一趟,畫了一圈的速寫,最后重新縮回了筒子樓底下,用細致而緩慢的筆觸,將筒子樓最熱鬧的那段時間畫了下來。 記憶已經(jīng)有些模糊了,但顧白多少還是有些印象。 那個時候他爸還蹲在家里當煮夫,只要一出門,整個一層樓都會安靜下來,號稱樓中一霸,有他鎮(zhèn)著,當年沒一個小偷敢過來。 樓上住著一對剛新婚的新人,門口還貼著喜字,右邊的阿姨教訓孩子的聲音整棟樓都能聽到,左邊住著個租戶,在不遠處的汽修廠當洗車工,走廊上總是掛著他總也洗不干凈的濕噠噠的工服。 樓下是個老人家,有哮喘,但兒女非常孝順,天天樂呵呵的,最喜歡太陽好的時候拉這條小板凳,坐在坪里曬太陽。 顧白循著那些稀薄的記憶溯流而上,一筆一筆的將那些美好的感情傾瀉在畫紙上,畫畫的時候連臉上都忍不住帶著笑。 司逸明趕過來的時候,正是難得陽光燦爛的一天。 他揣著朱鳥這些年掉的毛和朱鳥的血跑來找顧白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坐在陽光底下,渾身都被柔暖的靈光所籠罩的顧白。 一周不見,學會了吸納天地元氣的顧白又躥高了幾分,這會兒就算是坐著,也可以輕易的窺見其修長纖細的體態(tài)。 司逸明站在遠處看著顧白,只覺得顧白身上好像多出了那么一絲沉淀的成熟滋味。 顧白坐在那里,背脊挺得筆直,在十一月的天里只穿著一件黑色的襯衫,袖子還因為嫌棄麻煩而挽了上去。 隨著他抬手的動作,下衣擺偶爾被拉上,展露出了他白皙的腰際,順著看下去,那道下凹的背脊線隱入褲腰之前,有一個小小的腰窩。 大概是因為身高猛漲的關(guān)系,顧白的牛仔褲顯得有些短了,露出了他的腳踝,在陽光和柔軟的靈光的籠罩下,就像是發(fā)光的白玉一樣柔和細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