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顧白傻愣愣的趴在貔貅背上,跟他的面頰親密接觸的、是貔貅光滑冰冷的鱗片,和一絲絲沁涼的云彩。 平穩(wěn)前進的高空中沒有風(fēng),大概是用什么法子避開了,遠遠的能夠看到有飛機在遠處安然的航行,同樣沒有出什么岔子,大約也是用什么法子把自己藏起來了。 顧白終于反應(yīng)過來,爬起來,想要摸摸貔貅的金色鱗甲,手伸到一半,抬頭看向了正破開云彩的龍首。 他小聲道:“司、司先生,我可以摸摸您嗎?” 聲音雖然小,但其中的興奮卻幾乎要溢出來! 司逸明:“……” 你這話我怎么接。 發(fā)現(xiàn)自己的話有歧義的顧白趕緊澄清:“我、我就摸摸鱗片!” 司逸明沒好氣地:“你都已經(jīng)坐在我背上了?!?/br> 這就是同意了。 顧白忍不住笑了兩聲,上手撫摸著輕柔而細致的感受著手底下的鱗甲。 堅硬,冰冷,就像是戰(zhàn)士披著的甲胄,邊緣看起來很鋒利,在顧白小心避開的情況下,還是不小心擦過了鱗片的邊緣。 他都要條件反射的等待疼痛了,卻發(fā)現(xiàn)那鱗片的邊緣變得柔軟,擦過之后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顧白愣了愣,察覺到這是來自于這位大佬的體貼,不由露出了笑容來:“……謝謝司先生!” 司逸明也沒否認(rèn),只是提醒道:“小心一點。” 顧白沒了顧忌,摸得心滿意足,甚至還沒能控制住自己胡來的雙手,爬到司逸明頸后,輕輕碰了碰龍首之后那些看起來細膩又脆弱的鱗片。 后頸的脆弱之處被輕柔的觸碰,司逸明感覺渾身雞皮疙瘩都要抖掉三斤,差點沒回頭把顧白甩下去! 好在顧白很快就收回了手,像是這才意識到問題一般,開口問道:“司先生,我們要去哪兒?” “你不是畫不出玄龜嗎?” 司逸明晃了晃腦袋,緩解了后頸的脆弱之處被觸碰的麻癢,才繼續(xù)說道:“我?guī)闳タ纯葱旀?zhèn)守之下的幽冥的極光?!?/br> 作者有話要說: 顧白:看看!看看!司先生真是教科書一般的好人! 司逸明:………欲言又止.jpg 第53章 要是他被欺負了,就投毒吧。 大約是為了體貼剛剛被嚇到的顧白, 司逸明前進的速度并不快, 前進的時候也相當(dāng)?shù)钠椒€(wěn)。 顧白能清楚的看到隨著司逸明的前進而起伏的后背, 金色的鱗甲披著逐漸暗淡的夕陽,反射出帶著些許暖意的柔光。 顧白小心的湊到邊上, 俯瞰著荒蕪無人的大地。 山脈層巒,荒無人跡,山脊與峰巒清晰的呈現(xiàn)出猙獰的溝壑, 連綠色都極少能夠窺見。 高緯度地區(qū)在這個季節(jié)已經(jīng)開始降溫,隨著越來越往北走,就漸漸的看到那些空蕩蕩的溝壑上蔓延著點點的雪的白色。 夜幕遮蔽了天空, 身處云層之下的顧白只能間或隱約的窺見一絲星光。 而下方的大地,不同于先前還能看見的交縱溝壑, 如今只余一片被厚重的白雪所覆蓋的高山與平原。 顧白看著下邊的大地, 發(fā)覺司先生還在不斷的拔高。 他們正在往上。 穿過了云層, 下邊也已經(jīng)看不見大地。 還在不斷的拔高,無限的向天空貼近。 然后突然的, 周圍變得一片黑暗。 唯一能夠看清的, 只剩下了一低頭便映入眼簾的寬闊的白色平原。 顧白覺得他們這會兒大概已經(jīng)不再國境線以內(nèi)了——甚至可能都已經(jīng)不在正常人所能接觸到的范圍之內(nèi)了。 因為在那一片慘白平原的盡頭,顧白看到了海。 一直往北走所看到的海, 那不就是北冰洋了嗎? 顧白卻沒感覺到冷, 他這會兒還穿著那件貼身的襯衫呢。 顧白看著那海岸線越來越近, 與一片靜謐的白色完全對立的,是那片在夜色之中黑沉沉沒有一絲光的海洋。 顧白抬頭看了一眼天,發(fā)覺不知何時天際的云彩已經(jīng)消失得一干二凈, 而在無云的夜幕之上,卻沒有絲毫的星光。 顧白輕輕戳了戳手底下的鱗甲:“司先生,那是什么海?” “不是海?!彼疽菝鞔鸬?,“是幽冥?!?/br> 顧白還想問幽冥是什么,嘴一張開卻感覺眼前倏然一亮。 無數(shù)瑩瑩的綠色光團自水下輕柔而緩慢的浮了上來,一朵兩朵,湊在一起,像是毛絨絨的蒲公英種子,隨著風(fēng)輕飄飄的上浮,離開了水面之后便隨著氣流飄蕩,隨波逐流,安逸而溫和。 司逸明在接近海岸線的時候停住了腳步,滯留在了這片虛空之中。 那些柔軟的綠色漸漸的形成了一道道垂直的光幕,就像是魚群一般,跟隨著氣流浮動飄蕩,安逸而歡欣的散開又聚攏。 那些光幕時而淺薄時而明亮,將這片昏暗的虛空照亮,連綿成一片,便化作了人類眼中神秘莫測又極其美麗的極光。 顧白身在其中,驚嘆的看著那些柔軟的綠色一點點匯聚成了光的洪流。 他再開口時聲音極小,似乎生怕驚擾到了那些可愛溫柔的光團:“那些是什么?” “人類的亡魂?!彼疽菝魍瑯虞p聲答道。 他對人類的感官中等偏下,但對于這種類同于世界輪回的景況,卻也抱著足夠的敬畏。 這世間萬物,即便是他們這些天生地養(yǎng)的靈物,也是世間輪回的一員。 不論是誰,不論生于何處,對這自然、這世界、這天地,本就該抱以最崇高的敬意。 在這樣的景象面前,連高聲說話都是冒犯。 “他們在幽冥里徘徊,等到了時間,就會被引渡進入地府,落入輪回?!彼疽菝鬟@話說得緩慢而低沉,“幽冥在天空之上,每一次引渡的景象太過于宏大,哪怕是人類也足夠以rou眼所見,他們稱這景象為極光?!?/br> 司逸明話音剛落,被亡魂的光所照亮的幽冥如同沸騰了一般翻涌起來,似有龐然大物將要從其下破水而出。 司逸明沒有動。 顧白從他背上站起來,剛好高過了貔貅的龍首,清清楚楚的看見了那一片沸騰的幽冥。 痕跡斑斑的龜殼漸漸的看得清楚了。 玄武曾經(jīng)為這世界背負過青天,替這世間抵抗了無數(shù)災(zāi)禍,那龜甲上的每一道劃痕都鐫刻著曾經(jīng)轟轟烈烈的經(jīng)歷。 玄龜自幽冥之中破水而出。 他無比巨大,水流從他背后的龜甲上滑落下來,形成了無數(shù)氣勢恢宏的瀑流。 玄龜距離司逸明和顧白所在的位置極遠,但卻并不妨礙顧白認(rèn)識到他的巨大。 若是放在眼前,那必然是遮天蔽日的。 顧白看到玄龜慢吞吞的往他們這邊看了一眼,然后回過頭,仰頭看向了頭頂那些溫柔的綠色光團,昂首長鳴。 悠長悠長的、帶著亙古之氣,引著那些光幕緩慢而輕柔的向著幽冥之后的海平面落去。 幽冥之后,就是地府輪回。 顧白看著那些熙熙攘攘的綠色光團,安靜又熱鬧的簇擁著彼此,隨著玄龜一聲又一聲的長鳴,最終化作一道綠色的洪流,照亮了天地,歡欣的向著輪回的起始與終結(jié)之地而去。 直到這天地又重回黑暗與寂靜。 玄龜又重新潛入了幽冥之底。 顧白輕喘了口氣,從那令人神魂震顫的景象之中回過了神,才驚覺自己竟然連呼吸都忘記了。 司逸明卻是習(xí)以為常。 這樣的景象他見過不止一次兩次,所以他最關(guān)注的反而是站在他背上的顧白。 司先生問道:“怎么樣?知道怎么畫了嗎?” “啊……” 顧白還沉浸在剛剛的景象之中,接收了司逸明的問題之后,腦子艱澀的進行了一番處理,然后終于從恍惚之中抽出了神思。 “畫……”他頓了頓,“我會了?!?/br> 司逸明點了點頭,轉(zhuǎn)過身:“那我們就回去。” 顧白晃了晃腦袋,轉(zhuǎn)頭看向重歸寂靜的黑暗幽冥,重新坐了下來。 他湊在司逸明腦袋背后,臉上欣喜的笑意蔓延開來,說話語氣中也滿是愉悅:“謝謝司先生帶我來看這個?!?/br> 司逸明應(yīng)了一聲。 顧白摸了摸脖子上掛著的建木的木雕,發(fā)覺眼前漸漸變得明亮。 他又重新看到了高懸于天際的銀盤,與無風(fēng)無云的夜幕之下璀璨明亮的星河。 顧白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十點了。 司先生果然還是相當(dāng)謹(jǐn)慎的保持著“十一點之前必須回到陣法之內(nèi)呆著”這個規(guī)矩,免得成長期的小崽子被邪氣魍魎趁虛而入。 他們剛回去一進了門,就看到了靈蛇夫人在桌上給他們留下了兩碗熱湯,還留了張紙條,讓他們喝了湯祛除一下幽冥的陰氣。 而夫人本人并不在家,大約是出去巡視了。 司先生喝完了湯,按住了準(zhǔn)備去洗碗的顧白。 “有洗碗機,小崽子就該早點睡覺,你的客房在二樓左數(shù)第二間?!?/br> 顧白看了司先生兩眼,乖乖應(yīng)了一聲,趿拉著拖鞋上了樓,卻沒有留在二樓,而是脫了拖鞋拎在手上,輕手輕腳的跑去了三樓。 自以為自己完美瞞過了樓下那位大佬的顧白,拉著凳子在畫架前邊做好,拿起筆就開始擼起了玄龜?shù)牟莞濉?/br> 司逸明在一樓,按下洗碗機按鈕的動作微微一頓。 在必要的時候,他們這些神獸可是連千里之外昆蟲爬動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的。 顧白這點小動作,根本沒能瞞住樓下的貔貅。 看穿了一切的司逸明偏頭看了一眼樓梯口,想了想,還是沒說什么,假裝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安靜的坐在了一樓客廳的沙發(f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