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謝二娘一把搶過“迷魂咒”繡品,陰森地瞥了眼智通,然后大不敬地說道:“婦人有孕時,也是這般感受。哼~” 大和尚也不氣惱,嘿嘿笑了兩聲,搖頭道:“二娘平日看著和順,實際還挺刁的啊,哈哈哈!” 刁二娘也不理他,轉頭笑得格外乖巧地對謝老板和李彥錦說道:“爹爹和阿錦有什么喜歡的顏色?等下我去繡鋪里再買些針線。艾虎兒的話,我會三個樣式,回頭做好了,給你倆挑挑。等端午那天,再編個鮮亮的?!?/br> 就這樣,于繡花一事上走偏了的謝大將軍,終于在制彩索和艾虎兒上,秀了一波。 李彥錦看著五彩絲線在二娘手中翻飛穿插,沒一會兒,一條精美的彩索就成型了。最妙的是,彩索兩頭竟然還留著可以伸縮的活扣,不管誰帶,都能調到合手的尺寸。 “誒,我覺得這個淺灰色里能編兩條淡粉色,男子戴也不會覺得娘氣。你不信就試試看?!崩顝╁\拜后世那些衣服飾物的熏陶,與顏色搭配上也有些特別的見解。 而謝二娘聞言,抬頭看了看他,手里卻沒什么遲疑地挑了兩根淡粉色絲線編了進去。 這條彩索最后也只用了灰、粉二色,但編好之后,卻與其他彩索格外不同。 在幾條或五彩或藍黑灰為主的彩索中,它就帶著點格格不入的優(yōu)雅與貴氣。 謝二娘嘴上沒有言語,但心里卻對李彥錦的來歷有了新的猜測。 很快,到了端午。上午,謝老板就把四月四日寒食節(jié)那天曬制的棗糕拿出來。不但自家人分食了一些,還把剩余的拿到前面館子里,待中午開張時,也給老客們送上一些。 中午館子開門前一個時辰,謝家四口都按端午的規(guī)矩,用井水沖了個澡。 而謝二娘沐浴時用的井水則是李彥錦死活搶了去燒熱了的。在他看來,不管二娘武功多么厲害,小姑娘家也不該在五月份沖什么見鬼的井水…… 至于謝家其他三個老少爺們,倒是都打著赤膊、齊齊站在水井旁,拎著水桶澆了個清清涼、透心涼。 沖完澡,李彥錦剛想穿衣服,卻見胖老板從個簍子里取出一把柳枝、艾草,沖著智通就抽了過去。 嚯,謝叔這是想自殺嗎? 李彥錦眼珠一瞪,剛想冒死護住未來岳父,卻見智通張開雙臂,非常配合地讓謝老板在身上抽了幾下。完了還轉過身,把后背露出來,又挨了幾下鞭子。 就在李彥錦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胖老板就揮著他的柳枝鞭子沖了過來。 智通在一旁,邊穿衣服,邊看著李彥錦一臉懵逼的傻樣,哈哈大笑。 “嘿,謝叔,這傻小子怕是以為你打他喱,哈哈哈!” 謝棟一愣,臉上的笑容扭曲了下,有點同情又有點想咬牙的樣子,說道:“這是給你去晦防時疫呢,打你,我還嫌手累呢!臭小子!” 李彥錦清楚地感覺到謝老板手里的柳枝抽得更用力了,只能齜牙咧嘴地嚷嚷道:“謝叔累了啊,換我,換我來幫你……” “你當我傻嗎?給你機會抽我啊,臭小子!” “哈哈哈……” 與此同時,謝二娘正呆在房里,用泡了艾葉的熱井水慢慢擦洗著身體。她聽著院子里亂哄哄地笑鬧成一片,不由也露出了嘴角邊的笑渦。 中午,謝家飯館開門了。老客們不但每人都能得一小碟棗糕吃,還有謝老板免費送的一小碗菖蒲酒喝。粽子倒沒有白送,要吃的話,需要花錢來買。 忙完了中午這場,下午謝家就閉了館子,全上街逛廟會去了。 衛(wèi)川縣因為靠近衛(wèi)水,幾十年前還有過端午節(jié)賽龍舟的盛況。只可惜后來百姓們的日子艱難起來,像賽龍舟這種消耗財力的活動也漸漸消失了。 而端午廟會倒是延續(xù)了下來,不少人家還靠著它撈些家常日用小錢。 就好比端午節(jié)時,不少人家都會買些紗罩、竹罩來用。 紗罩是用鮮艷的彩紗糊在竹制的骨架上,這個價錢貴些,多半是小有家產(chǎn)的中等人家才會購買。 而竹罩則便宜些,用劈成細絲狀的竹條編制而成。價錢低廉,但是在防蟲這方面,要比紗罩差一些。 謝家因是做飯館生意,對罩子的需求就比平常人家多了一些。而且謝老板做生意實在,寧可多花些錢,也要買防蟲效果更好的紗罩。 于是這次逛廟會,謝老板和阿壽就要專門去挑選質量好、價格低的紗罩。為了不耽誤閨女,一行人就干脆分成兩路。 謝老板和阿壽一起,李彥錦和謝沛一起,智通對逛街沒啥興趣,最終還是跟著謝老板一路,萬一有點啥事,有他跟著,也更安全點。 五個人約好了晚飯前各自回家,就分頭逛去了。 原本謝沛并不太想來逛這廟會,倒不是她不愛湊這鬧熱。實在是上輩子,她在這廟會上遇到了一個人,也是因為這個人讓那程氏母女對她起了毀容的歹念。 當時她在十三歲這年被毀容后,并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到了第二年,也就是她十四歲時,端午節(jié)過后,程大妮突然宣布,府城胡通判家的大公子要納她為妾。 還不待謝棟有何反應,第二天就有一頂小轎將程大妮抬走了。 原本謝沛那時候剛拜了智通為師,滿心都放在了練武之上,對程大妮嫁到通判家當小妾這事,并沒放在心里。 可后來,當她十五歲時,為了查親爹慘死的原因,而求到了一個常來飯館白吃白喝的何衙役。約莫是念著謝老板多年來的好處,這位何衙役才對她漏了點實情。 說是縣令張洪文得了州府胡通判家和朱家的好處,讓把這案子弄成意外跌死的定案。 又說是謝二娘時運不濟,原本那胡通判家的大公子看中的可是二娘。但誰知,沒多久后,二娘竟受傷毀了容貌。 出于對二娘悲慘遭遇的憐憫,又感動于程大妮耐心溫柔地照顧繼妹的情分上,那胡家大公子最后決定改納程大妮為妾,也算是不枉他再跑這一趟了。 有了何衙役的提醒,謝沛也不再寄希望于找官府翻案。她把事情同智通說了之后,師徒倆合力,直接動手把程氏母女與朱家人抓起來,審了一通。 謝沛和智通也沒什么耐心,上來就把他們痛揍了一頓。結果剛揍完,這伙軟骨頭自己就爭先搶后地吐了實情。 謝沛這才知道,那程氏母女是如何與朱家謀劃了謝家的家產(chǎn)。也知道了自己竟是因為被胡公子看上了,而引起了程大妮的嫉妒。 后來程氏與朱家也擔心,萬一謝沛進了胡通判家,又得了胡公子的看重,那他們就不好再對謝棟下手了。故而這些人就聯(lián)合起來,用滾油毀了謝沛。 至于程大妮能代替謝沛進了胡通判家,則純屬于意外之喜。當然,這里面也少不了胡公子的糊涂與好色就是了。更何況,后來張縣令掩蓋謝棟死亡真相,包庇殺人兇手,大半也是沖著這位胡公子的面子。 對于這種人,謝沛自然是滿心厭惡的。而這胡公子當初看上謝沛,就是在她十三歲這年的端午廟會上。 這輩子重來,謝將軍倒是想好了,以后有機會自然是要好好回報一番的。但現(xiàn)在,她可沒有心情與這號人來個再續(xù)前緣。 也是因此,謝二娘才對逛廟會失了幾分興趣。 奈何,旁人并不知道這些內情。而小地方一年到頭來,本就沒多少熱鬧??粗胰硕荚谂d頭上說說笑笑,謝二娘掩下了心中的厭惡,到底沒多說什么。 畢竟她已經(jīng)不再是天真不知世情險惡的普通少女了。如今神力在身、武功精進的謝二娘表示,若是沒遇上,還且罷了,可要是某人不走運,非要冒出來……那咱也不能讓人白辛苦一趟! 第34章 送上門的胡公子(抓蟲) 端午廟會是在七里街上辦的,這里是衛(wèi)川城里最長的一條大街。 李彥錦頭一次逛古代的廟會,難免有些興奮。 街上賣各色小玩意的居多,有艾花、銀鼓兒、粽子、香糖果子、白團?甚至還能看到和尚、道士 也來擺攤。 謝沛和李彥錦認出了正在分發(fā)粽子和白團的覺明和尚,因為他攤前太擠了。所以兩人并役過去打 招呼,只遠遠看了看,就逛去別處了。 李彥錦看了一會稀奇后,就有些無聊?謝沛見狀,就把他帶到了專門斗百草的地方。 這里圍了不少小孩與女子,李彥錦見狀,也好奇地湊了過去。 雖說斗百萆在富貴人家,多半是用報花名、賽奇花這種文雅的方式?可在老百姓中,則多半是用尋?;ú輰嵈驅嵉匚涠?。 此刻,這個角落里,恰有好幾對小孩正在斗草。 其中一對小童,都拿著狗尾巴花,用草荃彎了個圈圈,然后套住了對面的花。 兩人套好后,一起發(fā)力,朝自己這邊拉扯。 我是可愛的頁面分割線 其中一個扎著個朝天髻的小兒忽然嘴里“哎喲”一聲,原來是他的草圈沒有編牢,拉扯間,己然 散了開來。 對面那小童頓時就歡呼一聲,伸出被萆汁染得淺綠的小爪子從旁邊小碗里的撈出兩枚銅錢。 原來這斗草竟然還講究個彩頭,難怪上至大人,下至幼兒,都愛跑來玩玩。 李彥錦看得有趣,轉頭卻瞧見謝沛低頭在一個小販的籃子里挑挑撿撿。 “誒?二娘你做啥呢? ”李彥錦也蹲下來,朝籃子里看去。 謝沛還沒開口,對面的小販就語調輕快地接話道:“小郎君您放心,我這里的花萆最是結實耐 拉,只要編得牢,絕對拉不斷。一文錢十根,隨便挑!” 李彥錦看著那滿籃子翠綠活潑的狗尾巴草,不禁啞然失笑。 謝沛兩輩子都沒玩過這個,娘親走的早,就算帶她來過廟會,也役能留下什么記憶。而貞娘去世后,謝老板一到過節(jié)就心中郁郁,也提不起興趣帶女兒出來玩耍。直到謝沛十三歲這年,才跟著程氏母女來了一次廟會。 這輩子,謝沛重來。不但自己活潑了許多,還給謝老板營造出一種,貞娘并役離開,一直就守著謝家的假象。這才終于讓謝棟這個頹廢的親爹也跟著振作起來。 心境改變了,謝將軍難得也對這些玩鬧之事生出了興致,此時正用選拔親衛(wèi)精英的嚴格標準,在一籃子狗尾巴草里左挑右撿。 最終,兩人在斗百草這里收獲了五個銅板后,志得意滿地轉了場。 因看謝沛玩得開心,李彥錦見到不遠處圍了一大堆人時,以為有什么好玩的,就趕緊帶頭擠了過 謝沛跟在他身后,兩人用了點巧勁,很快就擠到人前。 這里原來是解粽葉的地方。十幾家賣粽子的攤子緊挨在一起,靠在路邊。 這里售賣的粽子都是蒸熟了的,現(xiàn)拆了粽葉就能入口。 比較特別的是,在這些攤子的正中間有個木柱子,柱子上伸出一個橫桿,上面正掛著一條長長的粽葉。 而柱子中間則卡了個小托盤,托盤中裝著上百個銅錢。這些錢是附近所有的粽子攤,每家掏一點湊出來的彩頭。 到了廟會結東時,這些銅錢就會由粽葉最長者獲得。此刻掛在柱子上的那條粽葉就算是個標準,若是還不如這條粽葉長,那也無需繼續(xù)傻等下去了。 謝沛和李彥錦正準備也買兩個粽子,既能飽肚,也能試試手氣。誰知,旁邊突然響起一個刺耳的尖叫聲。 只見一個黑胖婦人左手玲著條粘粘糊糊的短稼葉,右手拽著個瘦老漢的衣襟嘶聲叫罵道:“我不管,你快賠錢!你這老挫頭果然jian詐!不是說你家的粽子用的都是長葉子嗎?怎么我吃的這個如此殘短?想騙老娘的錢嗎?我呸!你個癟老賊也不睜大眼看看我鄭六娘可是個好欺的?!” 瘦老漢在黑壯的鄭六娘手里,被揺得如同秋冬的殘葉一般,只得雙手作揖,嘴里連連說著好話。 李彥錦看那老漢己經(jīng)把粽子錢遞還給鄭六娘了,還以為這事也差不多就能了結了。誰知旁邊有路人小聲議論道:“這于老漢今兒算是倒了霉了,竟撞上這鄭賴虎……嘖嘖,恐怕他忙了一天的進項都要填補進去,唉……” 這路人的話音剛落,人群中心,那鄭六娘一把搶過粽子錢,手里卻役放過賣粽子的于老漢。 “哼!想用這么點錢打發(fā)了老娘?役門!今兒若我饒了你,那以后豈不是還能縱得你繼續(xù)坑蒙拐騙,訛詐錢財? i不行i說什么也不行i趕緊的,把你今天騙來的錢統(tǒng)統(tǒng)交出來i ”鄭六娘張著血盆大口,說得唾沫橫飛。 李彥錦覺得這婦人實在是過分了,他剛想對謝二娘說點什么,卻發(fā)現(xiàn)身邊人并役關注鄭六娘和于老漢,反倒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人群對面。 李彥錦順著謝沛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個公子哥打扮的家伙正拿著把折扇,色迷迷地與二蜋對視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