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良如果這時候再意識不到這些人在針對自己那就真的太蠢了。她的語氣變得稍微硬了一些：“我的證人并非副將，而是魯班先生?！?/br>
    “我有很多不在場證明，也沒有殺害白京的動機與能力，難道諸位懷疑我？”

    “別多想哈，咱們就隨便聊，”燕靈飛說，“百余威有嫌疑，你有嫌疑，我也有嫌疑，魯班先生也有嫌疑，所以大家把事說明白唄?！?/br>
    魯班被點了個名，開口道：“既然我也有嫌疑，那我就為了自己說兩句話吧，我剛才說發(fā)了并線請求的話是假的，因為我比較懷疑姜良?！?/br>
    但是當時姜良反應(yīng)很快，沒有露出馬腳。

    他接著說：“其實我是在她的星球上空遇見的她，若說恰好遇見倒也合理，但我在行進途中看見她的船艦并入了一個小型星艦，我懷疑姜良并不在一開始我遇見的那艘星艦上，她是在半路才進去的，而且她的星艦是故意在等我，制造一個不在場證明?！?/br>
    姜良終于將微笑放下了，沉著臉安安靜靜地等他說完。

    魯班攤手道：“我說完了，我投姜良一票?！?/br>
    姜良道：“我的星艦上從未并入小型船艦，先生空口無憑，這話說的太不負責任了。”

    “你說你沒有，”魯班平淡地道，“我說我看見了，我們倆都空口無憑，不是挺公平？”

    歐陽亙這個時候才慢悠悠地加了一把火：“我那日看見要攻打百余威的航線的那個船艦，在姜良的星球上應(yīng)該也不少吧。”

    “很多，”有人附和，“這幾個星系連年戰(zhàn)火?！?/br>
    康涂這才意識到，這是一個套。他身邊的這些人懷疑地根本不是百余威，而是借著百余威的引子把姜良給拉出來。他覺得自己在這里活生生就是個湊熱鬧都湊不明白的。

    姜良復(fù)又笑了：“大家現(xiàn)在是又懷疑起我了？百余威呢？”

    “我不介意大家懷疑我，”百余威很紳士地說，“我對著星辰起誓，在入職當日我簽訂契約，如果我背叛同伴將永世被子民唾棄。”

    燕靈飛說道：“姜良，你要去殺白京勢必有最少一個小時是不在自己的星球的，這么大的一個空檔，就算魯班沒有察覺出那星艦上根本沒有你，你就真信會萬無一失？”

    “我沒有殺白京，”姜良鄭重地對他說，“我從不殺人，更不會殺自己的同伴。難道在諸位面前，我還指望著吞并了他的分，走出404嗎？”

    康涂暗中觀察了半天，像聽天書一樣在聽他們說話，也不敢問什么問題，就看著這些人一來一往。現(xiàn)在是真的蒙了，大家懷疑百余威時他跟著懷疑百余威，大家懷疑姜良時他又跟著懷疑姜良，盡職盡責地當了個墻頭草左右搖擺。

    現(xiàn)在聽見了姜良言之鑿鑿，他又不知道到底是該信誰了

    趙政忽然笑了，眼角泛起細紋，不再顯得那么兇：“你看上去像是闖進狼窩的綿羊。”

    康涂干笑：“哈、哈、哈、哈?！?/br>
    趙政挺有興致地問：“你覺得兇手是誰？”

    “我哪知道，”康涂說，“我都沒參與過，而且就算參與過我也不可能看得出來啊。”說完這句，他順勢問道：“你知道是誰嗎？”

    趙政：“大概知道吧?！?/br>
    康涂嚇了一跳，又重復(fù)了一遍：“你知道？那你怎么不說，是誰？”

    “一旦錯了呢，”趙政說著用手指指著一個人，“我猜是她?！?/br>
    康涂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他指的是姜良。

    “不、能吧……”康涂小小的耍了個心眼，試圖引出他的話。

    “為什么不能？”趙政轉(zhuǎn)過頭來看他，將側(cè)頭靠在自己的膝蓋上，安靜地看著他。

    康涂忽然不自在起來，把視線放到旁邊的一個水瓶上：“她自己怎么殺一個大男人？算了，我瞎說的?！?/br>
    趙政又笑了起來，多了一些溫柔的味道：“殺人可真不看體形的。”

    這件事最后也無法定論，因為他們無論是誰都沒有證據(jù)。

    404的城內(nèi)戰(zhàn)是隨意抽取了一個場景，上一場城內(nèi)戰(zhàn)是星際背景，全員被傳送到了未來，現(xiàn)在戰(zhàn)爭結(jié)束，作案現(xiàn)場和作案工具都被扔在了未來，他們有的只有自己的記憶和直覺。也就是說，全靠推斷。

    在這樣的情況下，但凡有些腦子的人都該知道，咬死不認是最聰明的做法。

    姜良在臨結(jié)束時說的最后一句話是：“諸位先生們抱團取暖，如此為難我當真合適嗎？”

    雖然這話里不可能包括了康涂，他自己也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但是此時身處在這些人中，他也覺得窘迫起來，一時好像真的為難了一個女人一樣。

    散會前眾人舉手投票，大半的人投了姜良。也包括康涂。

    因為趙政舉了手，所以康涂也跟著舉了手。

    趙政在他耳邊說：“你可以棄權(quán)?！?/br>
    “投票多的會怎么樣？”

    “怎么樣也不怎么樣，”趙政說，“我們道德譴責他。”

    康涂：“……”

    燕靈飛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啦，”他笑完又安慰道，“我們就給死者一個慰藉，不能白死不是？這樣下次她再參加戰(zhàn)斗也沒人會相信她了，大家都要保持警惕，知道誰的心是黑的?！?/br>
    康涂竟然很感動：“所以我死的時候你們也會開這個會是嗎？”

    眾人一時：“……”

    百里奚這一晚上一句話也沒說，此時頭也不抬的玩著手機：“那你為了這個目標而努力哦?！?/br>
    康涂說完了也覺得實在太不合適了，只好點頭：“我盡量。”

    百里奚：“看好你。”

    散會，眾人陸陸續(xù)續(xù)地離開，百余威沖著他們走過來。他的身材真的非常好，趙政已經(jīng)很高了，他比趙政還要高出一塊，而且氣質(zhì)與趙政完全不同，趙政的氣質(zhì)是很有攻擊力的，盡管平日進退得體尊老愛幼，但是總覺得他有野心。百余威是完全內(nèi)斂的氣質(zhì)，像一個中世紀的紳士。

    但是常明銘卻告訴康涂，百余威是一個三十世紀的維和戰(zhàn)士。如果不是被抓進404，他的命運應(yīng)該是推動一個新的宇宙和平的新紀元。

    燕靈飛問道：“還好嗎？”

    百余威微微點了點頭：“我ok，咱們已經(jīng)做了能做的了?！?/br>
    康涂意識到他們確實是一個團體，接下來就不是他能夠參與的對話了，很自覺地站起來：“我先走了?！?/br>
    百余威這才想起來，沖他伸出手：“你好?！?/br>
    康涂忙去握手：“你好你好?！?/br>
    趙政也跟著站起來，順勢拉住康涂的手沒有讓他先走，對眾人說：“太晚了，邊走邊說吧?！?/br>
    眾人對此沒有異議。

    此時已經(jīng)臨近十二點，眾人慢慢往各自的宿舍走，有一搭無一搭地說著話，氣氛比來的時候要沉重一些。

    常明銘道：“她不承認是我們早就想到的結(jié)果了，沒有必要消沉。經(jīng)此一役沒人會在把她當成過命的朋友來信任，早晚會有死在戰(zhàn)場上的一天，我們也算為白京報了仇?！?/br>
    “但是卻讓百余威的名聲受損?！毖囔`飛說。

    “很多人并不是真的覺得是百余威殺了白京而投了他，”魯班平淡地說，“只不過是為了跟咱們做對?！?/br>
    康涂走在一隊人的外側(cè)，覺得自己也太多余了吧。

    趙政好像看出他的尷尬，不時跟他說話：“白京是我們的好兄弟，我們一起共事近三十年，在上一場城內(nèi)戰(zhàn)時被人所殺，工分被吞并，我們懷疑是姜良。”

    “我沒經(jīng)歷過朋友的死亡，”三十年的感情，比康涂活過的日子還長，他無法想象會是怎么樣的一種痛苦，“你們很難受吧。”

    趙政說：“沒有死了的人難受。”

    這句話完美的堵死了康涂所有即將說出口的安慰。他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趙政估計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太合適，又笑道：“其實我覺得如果一個人死了，沒什么必要安慰活著的人。痛苦是很廉價的東西，早晚都會消退的，死亡這件事，真正有損失的人只有死者，所以你看，我們現(xiàn)在都很好?！?/br>
    康涂說：“這話真的很符合你的人設(shè)啊。”

    趙政沒有聽懂，挑眉詢問他。

    冷漠，洞悉，活在當下，內(nèi)心強大，你確實是嬴政?？低啃睦镞@樣想，但是沒有說出口，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意思是你人不錯。”

    404就這么大一點，幾步就到了燕靈飛的宿舍，他跟眾人打了聲招呼便跑了回去，沒跑幾步忽然轉(zhuǎn)過頭：“康仔！回頭請你吃黃燜雞?。　?/br>
    “不必了吧！”康涂說。

    百里奚怒：“你是不是現(xiàn)在就想讓大家給你開一次會？”

    眾人朗聲大笑。

    康涂走在一行人中間，心中其實非常感激趙政。他能看得出是趙政強行將他拉入了這個隊伍中。

    從今晚這個狀況來看，404早已經(jīng)形成了幾個陣營，他一個中途加進來的普通人，一無特長二無經(jīng)驗，如果就這樣貿(mào)然地去參與戰(zhàn)斗，還不知道是一個怎么樣的慘烈情況。

    盡管趙政沒開口，但是眾人應(yīng)該都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對康涂如此友善的。

    人越走越少，大家紛紛告別，最后只剩下魯班、康涂和趙政。

    魯班又提醒了一句：“你記著，明天上班時咱倆搭伴?！?/br>
    “哦，好?！笨低繘]有多想便應(yīng)了，他覺得這個時機不錯，問出了自己這一晚上最好奇的問題，“你真的看到了姜良是中途才進的船艦？”

    “當然沒有，”魯班隨意道，“我誑她的?！?/br>
    康涂：“……”

    “所以你今天晚上攏共說了兩件事，全都是瞎編的？”

    “是啊，大家對著編唄。”

    “當我沒問吧，”康涂半晌之后恢復(fù)平靜，“下次我再問你時你可以騙騙我，百里奚已經(jīng)很傷害我了，給我留幾個童年偶像吧?！?/br>
    “……我還有這個義務(wù)呢？”魯班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趙政，“我還以為你就崇拜趙政呢?！?/br>
    趙政：“？”

    康涂心里一慌，趕緊打馬虎眼：“我開玩笑的開玩笑的?！?/br>
    魯班卻不理會，見趙政不解，解釋道：“他聽說你是嬴政時嚇昏過去了，你不知道？”

    康涂臊地滿臉通紅，徹底崩潰了。

    第8章 誰是臥底（一）

    趙政沉默片刻，拍了拍康涂的頭。

    康涂解釋道：“不是這樣的，真的，我就嚇了一跳，其實主要是因為情緒監(jiān)測系統(tǒng)?！?/br>
    魯班不理解他們這些年輕小孩的尷尬，沖他們揮了揮手：“明天見。”

    康涂簡直恨他，心很累地擺了下手。

    趙政按著他的頭，讓他往前走，回頭望了一眼，低聲說道：“有一件事要告訴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