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自師父通靈玉走后,這是他第一次入寢。枕著那本手札,自然而然就睡著了。一覺睡醒,便聽到她叫他,面有惱意,很是不滿。 白刀的第一個想法是:她怎么敢對神明發(fā)火? 白刀的第二個想法是:他竟然一點脾氣都沒有。 據(jù)說女魔頭在系統(tǒng)做任務(wù)時,也是將師父當(dāng)做寵物一樣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難道就是像她現(xiàn)在這樣嗎? 不等少女開口,白刀已經(jīng)先一步開口:“對,復(fù)生者小皇帝就是這個世界的劫點,有他在,這個世界隨時都會有變數(shù)。值得一提的是,你不能殺他,你如果殺他,這個世界就會崩塌。還有,你是他第一個遇到的任務(wù)者,所以我無法向你提供任何有用信息?!?/br> 她冷漠地朝他揮揮手。 他飄過去。 她指了門的方向,“白刀大人,好走不送?!?/br> 白刀嘴角一抽。 真是個無情勢力的任務(wù)者啊。 白刀沉默數(shù)秒,一言未發(fā),緩緩遁入虛無中。 …… 自那日相認(rèn)后,小皇帝發(fā)現(xiàn),他的盟友,似乎比他想象中更要聰明。 她再也沒有向他提起身世和解藥的事。 她在皇宮游刃有余,所有人都喜歡她,就連他的母后,提及她時,也不再喚她為“言四姑娘“,而是親切地喚她“阿婉”。 有時候他去找她,望見她坐在屋頂上,也不知道怎么爬上去,朝他招手,邀請他上來一起坐。 他對屋頂有陰影,輕易不敢爬,畢竟從上面掉下來摔死過,仰頭望一眼,都覺得害怕。 言婉沖他喊:“你怕什么,反正死了還會重新活過來?!?/br> 少年想了想,覺得也是,總不能讓她看笑話。男子漢大丈夫,怕什么都不能怕高。 “朕這就上來?!?/br> 話說得淡定,結(jié)果爬梯子的時候,手腳發(fā)顫,停都停不下來,爬了好久才爬上去。 少年大口呼氣,看都不敢往下看,視線往上瞄,一顆心砰砰作響,雙手抓緊,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會跌下去。 忽地余光瞥見她的小腦袋正往他這邊靠,原來是在聽他的心跳聲。 她細(xì)細(xì)軟軟的小嗓子特別溫柔:“別怕,就算真摔下去,還有我陪你。” 手掌心一熱,原來是她主動牽住了他的手。十指緊握,特別牢靠。 他蜷縮手指,心里忽地安定下來,擺出他素日玩世不恭的模樣,“朕有什么好怕的呀,又不是沒摔過。倒是你,萬一真摔下去,下次再見面,你可別怪朕沒提醒你摔死有多痛苦?!?/br> 今日天氣好得很,晴空萬里,風(fēng)里有花香,陽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愜意極了。 他們躺在屋頂上,她哼起小調(diào)來,他也會唱,跟著一起嚶嚶哼哼地唱起來。 少年心情愉悅,唱歌的聲音愈發(fā)響亮。 唱了沒幾句,她停下來。他聳聳她的肩,“怎么不唱了?” 她轉(zhuǎn)頭嫌棄地看他:“你唱曲太難聽了?!?/br> 少年身形一滯,而后摸摸鼻子,迅速將話題轉(zhuǎn)移:“欸,朕有一事不明,言卿那么冷酷無情的一個人,你怎么收服他的?教教朕?!?/br> 她看著他不說話。 少年:“別裝了,朕知道你勾了言卿的魂。你將他迷得神魂顛倒,他卻不舍得碰你,實在是手段高明?!?/br> “那我就教教你?!彼ζ饋?,勾勾手指,示意他湊近點,少年迫不及待地貼過去,聽見她嬌媚的聲音,她說:“要讓我教你,首先你得先變成一個女人,我只教女人,不教斷袖。” 少年咬牙切齒:“好哇,你敢污蔑朕是個斷袖。” 身份拆穿后,她一點都不怕他,連裝裝樣子的表面功夫都省下,此時聽了他兇神惡煞的訓(xùn),不以為然,閉上眼享受地曬太陽。 少年怔怔地凝視。陽光下她皮膚白得近乎透明,細(xì)細(xì)嫩嫩,吹彈可破,讓人忍不住想要上手掐一把或者上嘴嘬一口。 她在這時輕聲開口:“圣上,我也有一事不明,你活四世,是不是沒碰過女人?” 少年面容窘迫,湊過去,貼著她的臉頰,以此示威:“朕調(diào)戲你的時候,你覺得朕像是個沒碰過女人的毛頭小子嗎?” 她:“挺像的?!?/br> 他捏起她的唇,“朕現(xiàn)在就證明給你看?!?/br> 她睜開眼,長長的睫毛眨啊眨地,從容不迫地勾起笑容:“嗯?” 他沮喪地移開臉,“朕只和自己喜歡的女子親近?!?/br> “你有喜歡的女子?” “暫時還沒有找到?!?/br> 她緩緩靠近,貼在他的胸膛處,笑問:“要不要試一下我這樣的?” 少年臉羞:“你……你這樣的……什么???” 她:“我這樣聰明貌美人人都愛的女子?!?/br> 他看傻子一樣看她:“你也太自信了點。” 她不緊不慢地答道:“人活世上,不自信點,怎么活得暢快?”她勾上他的胳膊,一本正經(jīng)地告訴他:“你喜歡我,不虧?!?/br> 少年哼一聲,“朕不會上你的當(dāng),朕知道,你只是想從朕這里拿到那兩樣?xùn)|西而已。” 言婉親昵地靠在他的肩頭上,柔柔媚媚地朝他耳邊吹氣,聽得人酥酥麻麻:“到底怎么做,你才肯給我?” 他應(yīng)該義正言辭地切斷她所有希望,可是他忽地生出另一種念頭來,痞聲痞氣地說:“如果你能讓朕開心,朕覺得滿足了,說不定就會將東西給你?!?/br> 她立即應(yīng)下來:“好?!?/br> 少年提醒她:“朕這個人,很難討好的。別看朕平時嘻嘻哈哈,其實內(nèi)心特別陰暗……” 話未說完,耳朵邊一陣濕熱。她親著他的耳朵,一點點沿著耳廓含住,開門見山:“喜歡嗎?” 少年全身僵硬,呼吸guntang。 她又捧了他的臉,親了親他的臉頰,問他“這樣呢?” 他緊緊盯著她的唇,腦子一片空白,四肢乏力,唯有兩顆眼珠子尚能轉(zhuǎn)動。 香軟的女孩子,此刻正殷勤地向他獻(xiàn)上自己。頭上晴空燦爛,他們坐在高高的屋頂上,風(fēng)溫柔地吹過衣袍,她的唇隨風(fēng)一起,眼見就要吹到他的唇邊。少年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嘴唇微微顫栗起來。 一個做過四世帝王的人,怎能在這種時候退縮。 少年嘗試著嘟起嘴,嘟成一個圓了,她的吻還沒有落下。 “算了?!彼O聛恚N心地用帕子擦他臉上那些她親吻過的痕跡,沮喪地嘆口氣:“我不是你喜歡的姑娘,不應(yīng)該強人所難?!?/br> 少年:“這個……” 她:“過去你也輕薄過我,這下就算兩清了?!?/br> 他呆呆地愣在那里,臉上被她親過的地方,滾滾發(fā)燙。待他回過神,她已經(jīng)順著梯子爬下去。 言婉站在地上,“圣上,我先走了,公主還等著我呢?!?/br> 少年一懵,意識到他自己現(xiàn)在是一個人坐在高高的屋頂上時,他猛地一下就慌了:“你倒是扶朕下去??!” 她已經(jīng)走遠(yuǎn)。 少年在屋頂上煎熬了一個時辰,總算有宮人路過,將他救下來。 白日里在屋頂上受了驚,夜晚做夢,也夢見了屋頂。 是他第一次傻乎乎跳下去的那個屋頂。 屋頂上有言婉,她問他:“再活一世,你想做什么?” 他告訴她:“繼續(xù)做皇帝。” 她問:“不膩嗎?” 他覺得好笑:“怎么會膩?”他又問她,“你呢,重新活過來,想活成什么樣子?” 她告訴他:“活得肆意,活得幸福就行?!?/br> 他沒有多想,將心里的話如實交代:“你在宮里也能肆意幸福,朕好不容易找到個同伴,已經(jīng)做好決定,絕不會放你出去?!?/br> 他撅了嘴,這一次不再等她的吻落下,他主動湊過去,摟住她親起來,親著親著,就從屋頂滾落下去。 沒有摔死,只不過是從夢里跌醒而已。 窗外天空泛起魚肚白。少年打了個哈欠坐起來,放空自己坐了一會,而后聽見殿門口一陣動靜,小黃門輕手輕腳地進(jìn)屋稟話:“圣上,言四姑娘來了?!?/br> 他一愣,以為是自己的夢被人知曉,慌張過后,很快鎮(zhèn)定下來。 原來是她親自煲了湯,想來討好他。 她沒有忘記昨天他說過的話。她討他歡心,他就將東西給她。 他盤腿坐在床上,得意洋洋地張開嘴,享受她喂過來的濃湯:“不是說算了嗎?” 她一勺又一勺地喂他,細(xì)聲道:“反正在宮里閑著也是閑著,討好你,我也不虧?!?/br> 她總喜歡用虧這個字眼,當(dāng)真勢力。 從這之后,她果然比從前殷勤許多。天天都煲了燙來送他,每日一問,問他今日高不高興,他吃飽喝足,甩手不認(rèn)賬,“還差點?!?/br> 他這一世重活,最大的樂趣與盼頭,大概就是遇到她了。 她什么都好,就只一點不好,沒有什么耐心。才討好他半個月,轉(zhuǎn)頭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心有怨氣。他在她的算計之中,她怎么著也該對他多上點心,怎么可以就此作罷。 不知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少年對外封鎖消息,不讓言喻之知道她的事,但凡問起,一概只說不知道。他將她身邊的人都換成他自己的人,夜里他悄悄跑過去,也無人敢說半個字。 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她天天往他跟前湊,一天沒見到,他心里還真有點難受。喝不到煲湯的第二天,少年立刻就裝起病來,拖著病怏怏的身子,夜里爬進(jìn)了她寢殿的窗戶。 他穿了小黃門的衣服,她一眼認(rèn)出,喊了句:“圣上?!比缓笤僖矝]搭理過他。 少年自顧自地往她榻上躺,她坐在榻邊看書,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得全神貫注。 他伸手去搶,奪過來一看,原來是詩經(jīng)。她正讀到《株林》一篇。 “胡為乎株林?從夏南。匪適株林,從夏南。駕我乘馬,說于株野。乘我乘駒,朝食于株。” 少年百思不得其解,“讀這個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