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孫嬤嬤出來傳話:“太妃身子乏了,先歇息一會,你且在這等著?!?/br> 也沒說讓她起身。 幼清就那么跪著。 跪了半個鐘頭,她膝蓋幾乎都要跪碎了,太妃那邊仍沒有動靜。 又一跪跪了三個鐘頭。 崖雪從連氏那里回來,因惦記著幼清,到她屋子里找人,發(fā)現(xiàn)她還沒有回來。 這下子,崖雪徹底慌了。 本以為太妃只是想見一見幼清,沒什么大事,卻哪里有一見就見一下午的? 崖雪急啊,偏生想不到找誰幫忙,一咬牙,只得豁出去使了銀子到府門口等徳昭回來,她還沒有這么大的臉面找小廝幫忙,再者徳昭的去處從來不會泄露給府里人,她只能干等著。 不多時,徳昭回了府,卻是從后門進的,攜了毓義一起,一進府就往小兵器庫去。 那里有個角斗場,專門拿來摔跤,毓義叫囂著今日要同他比劃比劃。 崖雪得了消息,便又立即往小兵器庫去,不顧阻攔,怕徳昭身邊有太妃安插的人,消息遞不到跟前去。為以防萬一,她得確保徳昭親耳聽到幼清去了太妃屋里的事。 徳昭正在與毓義較量,還沒來及得過幾招,便聽見一陣喧鬧。 徳昭皺了皺眉,問來喜:“外頭什么事?” 來喜道:“院里有個丫鬟要死要活地非要到跟前見您。” 徳昭本來不想理會的,可不知怎地,他突然心里頭有點慌,好像有什么事正在發(fā)生,想了數(shù)秒,他吩咐來喜將人帶上來。 崖雪一見徳昭,先是磕頭,而后將幼清被太妃帶走的事一一說出。 徳昭一聽,先是問來喜:“她說的,可是確有其事?” 來喜支支吾吾,“奴才……奴才不知道……” 徳昭當即披袍離去,顧不得讓人打探崖雪說的是否真話,急忙忙往太妃屋里而去。 毓義眼里發(fā)光,眸中一抹玩趣之意,跟著徳昭一塊去。 等到了太妃院子外頭,毓義就不再進去了,語氣明朗:“九堂哥,你快些進去,我在這等著?!?/br> 徳昭也就不管禮數(shù)周到的問題了,想著幼清的事,撇下毓義,徑直入院。 沒讓人通傳,動作迅速地直奔東屋。 腳下生風,心急火燎,幾乎是小跑著入了屋子。 一進去,便看見幼清跪在屋子中間。 ☆、第28章 受寵 徳昭心頭一緊,喊了聲:“幼清?” 幼清跪得已經(jīng)麻木,身子又昏又沉,恍惚間聽得有人喊她的名字,像是隔著云霧飄來似的,她艱難地抬起頭,雙眸迷茫地朝聲音傳來的聲音看去。 此時徳昭已大步走至跟前,她這一抬眼,驀地望見他的臉,劍眉星眸,挺鼻薄唇,冷峻清傲,盛氣凌人。 氣勢沖沖,怒形于色。 他在氣什么,他在惱什么,他是覺得她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么? 是了,里頭就是他的母親,他定是不想他的母親因為她這樣的侍女生氣。 幼清出聲請安,聲音沙啞,幾不可聞。 “見……見過王爺……” 徳昭心似刀絞,她這般憔悴,也不知跪了多久,遭了多少罪,小臉蒼白著,連說話都顫著聲。 他握緊拳頭,熱血沖上腦袋,從內(nèi)到外都散發(fā)著怒氣,朝屋里吼了聲:“來人!” 孫嬤嬤正從里屋出來,正好聽得他這一聲怒吼,不由地震了震,看了看身后跟著的太妃。 太妃眉頭緊蹙。 徳昭從未在她跟前從來都是沉默寡言,喜怒不言于色,做大事的人,不能有太多的情緒波動,這一點,徳昭做得很好。 而如今,他卻敢在自己生身母親的屋里低吼。 簡直讓人不敢相信。 太妃朝孫嬤嬤使了個眼色,孫嬤嬤當即迎過去,先向徳昭請安,而后惡人先告狀,指了幼清道:“你怎么還跪在這,不是說了太妃身子乏,暫時要去歇息么?你也太不知禮數(shù)了?!?/br> 幼清聽得兩耳發(fā)懵,張嘴欲辯。 還沒來及說什么,旁邊徳昭已上前一步,攔在她身前,朝太妃道:“兒子見過母親?!毕乱痪湔Z氣驟變,透著冷漠,“這個侍女是兒子身邊的人,母親若有什么事,還是先跟兒子說一聲的好?!?/br> 話音落,他彎腰去扶幼清,幼清跪得太久,壓根起不來。 徳昭遂改為抱,一把拉扯,攔腰抱起幼清,不由分說,根本沒有任何意愿再同太妃說什么,直接往屋外闊步而去。 太妃一怔,喊了句:“站?。 ?/br> 徳昭頓了頓身子,沒有回頭,繼續(xù)往前。 眾人驚呆。 這還是第一次看見王爺忤逆太妃。 太妃氣急敗壞,萬萬沒有想到徳昭會為了個丫鬟這樣待她,而且還是那樣的丑丫頭,當即氣得捂胸直嘆。 孫嬤嬤在旁安慰。 太妃道:“不過是跪了幾個鐘頭,又不是什么千金之軀,何故就跪不得了?” 孫嬤嬤連連稱是,“待王爺回過神,定會過來向太妃請罪的,一個丫頭而已,王爺他分得清輕重的?!?/br> 徳昭卻沒有回去請罪。 他抱著幼清一路出了院子,心急如焚,一直問:“還撐得住么,爺這就去找大夫?!?/br> 幼清點點頭,聲音有些虛弱,“無礙的,回去休息一會就好了?!?/br> 徳昭不放心,輕聲同她道,“是爺不好,沒有保護好你?!?/br> 幼清將臉埋進他的胸膛。 原來他不是因為太妃在生她的氣,他是為了她同太妃生氣。 到了院子外頭,一干人等著,毓義見徳昭氣勢洶洶抱了個人就出來了,不免往他懷里多看了幾眼。 是個女子,沒瞧錯的,可惜擋住了臉,看不到面容。 毓義既好奇又驚喜,瞧這勢頭,若是沒猜錯,徳昭剛才進去,定是為了這個女子。 千年難得一見,無情的睿親王竟也有了鐘情的女子。 毓義知趣地自請告退,只說下次再來同他較量摔跤。 徳昭也沒心思再同他繼續(xù)摔跤,連客氣的挽留話都未說,一門心思全在幼清身上。 從后院到跨院,他緊緊地抱著她,生怕一不小心,她就會從他懷里跌落。 他的力道這般大,幾乎快要將她勒斷腰,幼清抬眸往上看,見得他繃著一張冷臉,緊張萬分。 幼清垂下視線,耳朵貼在他的胸前,聽得里頭他的心跳砰砰砰作響。 他抱她回了院子,來喜已經(jīng)喊了大夫來。 沒什么大礙,就是跪得太久,需要活絡(luò)活絡(luò)經(jīng)脈。 徳昭拿了藥,將所有人趕出屋去,坐在她的榻邊,一聲不吭地看著她,仿佛他隨時會失去她一樣。 今日太妃的傳召,像是一個警鐘,敲響了他一直以來忽視的事實。 只要他不在她身邊,任何人都能傷害她。 這認知讓徳昭惶惶不安。 幼清半躺在床上,腦子里千回百轉(zhuǎn)地想了許久話,有假意寒暄的,有溫柔諒解的,有委屈解釋的,想來想去,覺得沒必要說太多,她和他之間,不需要太多客套。在他身上,她無所索求。 徳昭想為她上藥,輕輕扼住她的腳腕,伸手就要將里褲卷上去。 幼清臉一紅,伸手去擋。 “男女授受不親。” 徳昭不以為然,“親都親過了,還有什么授受不親。” 卷了褲腳,露出如雪白肌,膝蓋處淤青一片,看得徳昭心疼萬分。 他拿手指蘸了藥膏,小心翼翼地抹上去,一點點揉著,怕她疼不敢叫出聲,遂抬起另一只手遞到她嘴邊,“要是疼,你就咬咬我,不要憋著?!彼nD半秒,抬眸看她,神情認真嚴肅,“不能讓你一個人受罪,爺陪你。” 實在是太痛了,幼清忍不住,往他手上咬了口。 徳昭繼續(xù)為她活血通脈。 藥上完了,揉也揉過了,像是剛經(jīng)過一場浩劫,兩人氣喘吁吁,額上滿是汗?jié)n。 徳昭望著她,打趣:“若是外人不知情的,還以為我們剛做了什么?!?/br> 幼清痛得沒力氣和他爭辯,張著眸子瞪他,眼睛里含了水霧般,可憐楚楚。 徳昭伸手為她撥開額邊被汗?jié)竦舻乃榘l(fā),一邊指著手上被她咬得幾乎出血的地方,勾嘴一笑:“不愧是獸園出來的,咬起人來毫不含糊?!?/br> 幼清這才注意到她剛才咬得太過用力,他手上深深兩道牙印,隱隱可見點點血漬。 她有些愧疚,第一次同他道:“對不起……” 徳昭心疼,上前將她圈在懷中,“你同爺?shù)朗裁辞福瑺斶€沒同你請罪呢,今兒個是爺?shù)腻e,你受委屈了?!?/br> 幼清被他攬在懷里,感受到他身上如火的溫度,那一瞬間,她忽地有些想哭。 在太妃屋里跪著時,她幾乎以為自己要死了,她就是這樣膽小,動不動地就怕死。 遇見他時她怕死,被他瞧上了她也怕死,如今同他的母親王府真正的女主人對上了,她還是怕死。 她像是一棵浮萍,任何人都能將她推向未知的漩渦,但只要保住了這條命,她就能有無限的可能。 所以,她什么都不怕,就是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