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負責押送他的獄警最近對他的大名如雷貫耳,聽說他在喬光干的事,忍不住看了他好幾眼。鐘佐沒理會他們,安靜地望著窗外倒退的風景,直到在路過一處綠油油的山坡時,神色才微微動了動。 這景色讓他想起了孤兒院。 那時他一身的戾氣因為祁政瓦解,終于學會與這個世界握手言和,不再尖銳和油鹽不進,也漸漸有了稍微正常的人類情緒,他記得他們曾討論過以后。 人們總喜歡暢想以后,做各種各樣的假設,祁政在這方面尤其不例外。 他很喜歡腦補莫名其妙的場景,拉著鐘佐沒完沒了地問,其中一個問題就是如果他有一天不在了,鐘佐會不會變回以前的模樣,最終弄到和花香99他們一樣的下場。 鐘佐當時說的是不會。 祁政那二貨先是欣慰,片刻后又不開心了,再次給出一個假設:“我要是被人殺了,你也不會變回去么?” 鐘佐道:“你希望我怎么樣?” 祁政摸著下巴思考一會兒:“雖然我挺想讓你給我報仇,但想了想,還是更希望你能繼續(xù)生活,別因為人渣墮落?!?/br> 鐘佐笑著答應了,陪他躺在山坡上吹風,感受著暖暖的溫度從彼此相牽的手里傳過來,突然道:“如果你有天真的被人殺了,我覺得要控制不住自己,那我會殺了害你的人,親手把自己送進監(jiān)獄?!?/br> 祁政:“???” 鐘佐笑了笑。 因為他知道祁政一直擔心他走上歪路,與其有可能會傷害無辜的人,他不如主動一點去監(jiān)獄里禍害那些混蛋。 車不知何時停了,鐘佐被獄警喚回神,下車看了看面前的監(jiān)獄,這里關押的全是殺人犯,每個人都至少沾了一條人命,包括他自己。 他打量一眼建筑風格,邁了進去。 第五星系的某艘戰(zhàn)艦里,泡在液體治療艙里的人手指一抽,瞬間帶起一串輕微的數(shù)據(jù),癱在地上的幾名醫(yī)生“噌”地蹦了起來。 “怎么了?他醒了?” “不,只是身體痙攣,他不可能醒的,都成這樣了?!?/br> 治療艙里的人渾身燒傷,右手燒得只剩下骨頭,此外腦殼破裂,大腦露了一半,五官完全沒有,全身只能找出三四塊完好的皮膚,被連上各種儀器,像標本似的泡在透明的艙室里。 “我都快撐不住了,”一個醫(yī)生抹把臉,“少校一天往這里跑十趟,這什么人?” “不知道,我只知道少校原本是想扔掉他的,但看見了半塊花紋胎記,”另一個醫(yī)生往那人身上還算完好的皮膚一指,“然后少校急哄哄地驗了他的生物信息,當場臉色都變了,這種胎記很可能是家族遺傳的,誰知是什么身份,上面讓全力救,咱們最好能救活他。” “他這情況要救活難啊……” 巨大恢弘的戰(zhàn)艦在這聲痛苦的嘆息里駛向漆黑的遠方,很快失去蹤影。 第6章 他努力過。 鐘佐新?lián)Q的監(jiān)獄叫季本門監(jiān)獄。 這次他沒趕上飯點,但趕上了公共活動。新規(guī)定出臺后,犯人的活動時間增加,接觸機會變多,為矛盾提供了極其有益的溫床。 和在喬光一樣,獄警介紹完新人便詢問有誰想和他住。 這里比喬光危險,犯人們適應了叢林法則都很謹慎,哪怕鐘佐看著嫩也沒人貿(mào)然開口,直到十秒后才站出來五個人。 這五人來自不同的人堆,圍成圈開始猜拳,最終一個戴著眼鏡的斯文男獲勝,笑著對鐘佐道:“你好,我叫科林,你愿意和我住么?” 鐘佐道:“人事部主任?” 科林一怔,笑道:“你可以這么理解。” 鐘佐同意了邀請,拎起生活用品跟著他穿過cao場回房,準備先把東西放下。 這地方和越西星的索亞城一樣是四五月的天氣,清風微徐,不冷不熱,很適合旅游。 想到這里,鐘佐不禁瞇了瞇眼,但很快想起他正在服刑,壓根出不去。他沒覺得多遺憾,反正他也不知道能去哪兒。 科林見他打量四周,表情很平靜,看不出是不是故作鎮(zhèn)定的不安,主動道:“你多大?” 鐘佐道:“22?!?/br> 科林驚訝。 鐘佐挑眉:“我看著不像?” “這倒不是,”科林道,“我猜過你會不會是長得顯小,沒想到真的只有二十幾歲,能進這里,你也殺了人?” 鐘佐道:“顯然?!?/br> 科林道:“方便說么?” “方便,”鐘佐道,“簡單講就是有人害死了我喜歡的人,于是我找到那個王八蛋給他放了血。” 科林搖頭笑笑,暗道年輕氣盛,但這確實是年輕人會干出來的事。他推推眼鏡,轉到正題上:“你說我是人事主任,證明你看出來了,想聽我細說么?” 鐘佐很給面子:“說吧?!?/br> 科林便說了說監(jiān)獄的情況。 這里分五股勢力,每人都要進一個陣營,雖然也有中立,但那都是五股勢力不要的人,中立者會被所有人欺負,往往下場凄慘。幾股勢力在招新上有協(xié)議,每次都采取今天這種模式,但并不意味著新人一定會進猜拳贏的那方陣營,而是贏的人有優(yōu)先游說權。 鐘佐明白了:“意思是接下來五股勢力都會努力游說我加入他們?” “不一定,每股勢力的需求不同,”科林解釋道,“你看剛剛獄警詢問誰想和你住的時候,我們是過了一陣才出來的?!?/br> 鐘佐道:“哦,你們在觀察我?!?/br> 科林笑道:“對?!?/br> “看來我過了面試,”鐘佐嘴角一勾,神色刻意帶出幾分好奇,“來說說你的勢力吧,不是要游說我么?” 科林覺得這年輕人蠻好相處,介紹了起來。 他的勢力招的是精英,鐘佐如果肯來會有一段時間的考察期,合格了才會被收留。他們老大叫威哥,身手厲害,是這監(jiān)獄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佬。 他最后道:“我覺得你可以先來我們這里試試?!?/br> 鐘佐很爽快:“好啊。” 于是當鐘佐再次回到cao場,被科林領著到了威哥的面前時,所有人都知道新人選擇進威哥的勢力。威哥對科林的效率感到滿意,簡單說了幾句話,讓鐘佐去熟悉環(huán)境。 鐘佐便跟著科林參觀監(jiān)獄,期間有問題就問,一副認真聽講的模樣,搞得科林很滿意,知心大哥哥似的陪了鐘佐一下午,直到吃晚飯才把鐘佐交給勢力里的其他人,因為他得和威哥他們坐一桌。 剛要轉身,他突然掃見旁邊過來兩個人,不由得一頓。 這二人迅速占了新人左右的位置,問道:“小孩,你可想好了,真進威哥的勢力?科林好多他們的臟事沒跟你說吧?” 科林對此見怪不怪,剛想插嘴只聽鐘佐認真道:“想好了,跟著威哥混沒人欺負?!?/br> 那二人哈哈大笑:“沒人欺負?他們怎么糊弄你的?” 鐘佐看向一旁同勢力的人:“我說錯了?” 自家勢力必須力挺,那幾人道:“沒錯,我們k幫就是厲害,你們趕緊滾!” “新人進來的前五天誰都能拉攏,這是規(guī)矩?!蹦嵌速囍蛔?,見新人仍是認真的模樣,覺得太天真可愛,忍不住想掐一把臉。 鐘佐微微躲開,起身道:“我有潔癖,別隨便碰我,否則對你們不客氣,”頓了頓,他一本正經(jīng)地強調,“我現(xiàn)在是威哥罩著的。” “哈哈哎呦你太可樂了,”那二人笑得更大聲,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不諳世事的書呆子,“來寶貝兒我碰你一下,你看有人管么?” 其中一人說著也站起身,強硬地把他拉過來要碰他的臉,誰知下一刻他便倏地靠近了。 鐘佐順著拉力前傾,單手往他喉嚨一扣,緊接著狠狠向下一按,“砰”地把他慣在了桌上,這一下的力道相當重,后者的腦袋當場開花,一聲不吭地栽倒過去。 周遭剎那間一靜。 鐘佐收回手,平靜道:“這就是得罪k幫的下場?!?/br> 另一個人回神,大罵一聲沖向他。 他們勢力的人都在附近,見狀怒了:“臥槽,給我打!” 科林連句“等等”都沒來得及說便被人群撞到,臉上不僅挨了一拳還被踩了一腳,崩潰地想這小青年怎么這么沖動,太他媽能挑事了! 機器人獄警紛紛圍過來,用驚慌失措的語氣道:“別打了,你們別打了呀?!?/br> 它們設定的勸說時間是兩分鐘,過了兩分鐘不管用才會采取強制措施。 而這兩分鐘能干不少事,于是在所有人都沒看清的情況下,一碗熱湯飛過半空,“嘩啦”扣在了不遠處事不關己的一位大佬頭上,這可捅了馬蜂窩。 餐廳眨眼間亂成一團,人類獄警被驚動,狂奔到觀察室:“什么情況?一年多都沒出過這種大規(guī)模群毆了吧?安插的間諜被發(fā)現(xiàn)了,還是一個老大撬了另一個老大的妞?” 獄長對鐘佐很好奇,得知他在喬光的事情便觀察他了一下午,把過程盡收眼底,說道:“都不是?!?/br> 獄警問:“都不是?那是什么?” 獄長眼角抽搐:“因為進來一個祖宗?!?/br> 機器人的強制程序終于啟動,噼里啪啦一輪電擊,瞬間倒了一大片。 它們一邊嚶嚶嚶愧疚地道歉,一邊隔開犯人,清點一番后發(fā)現(xiàn)死了四個。 眾人聽得倒吸氣。 殺人太多是會換監(jiān)獄的,誰也不清楚會遇見怎樣的變態(tài),因此他們每次打架都會克制,這里已經(jīng)很久沒有過一口氣死四個人的情況了,何況才是兩分鐘啊。 兩分鐘死四個人,怎么殺的?誰殺的? 然而現(xiàn)在想這些沒用。 他們被獄警送回牢房,連晚飯都得在牢房吃,告別儀式得明天辦,五位老大會怎么處理這事也得明天才知道。 王容均最近忙著把魏家往死里踩,而魏家不甘示弱,想盡各種辦法反擊,兩撥人掐得你死我活,完全抽不出空,等他們接到鐘佐換監(jiān)獄的消息已經(jīng)是晚上了。 雙方都是一愣。 鐘佐進去不到十分鐘,在魏家還沒準備好收買犯人聯(lián)手整死他,王容均也還沒想好怎么防著魏家的小動作并給鐘佐減刑時,他就把自己搞進了另一家監(jiān)獄,這也太快了點。 王容均半天都沒開口。 傳消息的人等了等,試探道:“……二少?” 王容均道:“嗯,我知道了。” 他切斷通訊,連夜趕到鐘佐新?lián)Q的監(jiān)獄。 鐘佐很誠實地做了解釋:“他們?nèi)橇宋?,想殺就殺了。?/br> 王容均道:“你不知道殺人會加刑?” 鐘佐道:“誰都知道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