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和光道：“我沒出聲！”

    “我知道，”鐘佐道，“我只是閑著無聊。”

    魏和光：“……”

    魏和光的殺意要是能凝成實質(zhì)，鐘佐估計都成人rou片了。

    他們此時背靠遮擋墻，身后是男女間，窗外哪怕有狙擊手也夠不著他。鐘佐看著沖過來的警察，對為首的點點頭：“不知怎么稱呼？”

    來之前警察們設(shè)想過幾種行兇者的情況，憤怒、瘋狂、走投無路的都有，唯獨沒有這一種，他身上不帶半點火氣，甚至還有幾分禮貌。

    為首的警察一愣，說道：“我姓肖，是中心城區(qū)警局的隊長，你怎么稱呼？”

    鐘佐道：“肖隊好，我叫鐘佐。說正事吧，我想請他的爺爺魏老先生過來和我談?wù)?，談完我就放人?！?/br>
    魏和光神色微變，剛想問話便察覺架在脖子上的軍刺往里壓了一分，頓時識時務(wù)地消音。誰知下一刻這一分就成了三分，鮮血迅速涌了出來。

    鐘佐迎上肖隊的目光：“我只給你們五分鐘?！?/br>
    五分鐘。

    魏老親王得知消息瘋狂地趕來，氣喘吁吁出現(xiàn)在會所的時候，恰好是五分鐘多一點。

    鐘佐體貼地給了他們這“多一點”的時間，不過魏和光的情況就比較糟糕了，過度失血讓他的意識已經(jīng)模糊了。

    魏老爺子臉色發(fā)青：“你是誰？”

    鐘佐往下一壓軍刺，更多的血開始往外涌。

    魏老爺子頓時火氣全收，看著一聲不吭的孫子，顫聲道：“你想怎么樣？”

    鐘佐道：“再流一會兒他的小命就沒了，醫(yī)學(xué)再發(fā)達(dá)也救不回死人，對吧？”

    魏老爺子道：“你到底想怎么樣？！”

    鐘佐道：“我想找你討個說法?！?/br>
    王容均下車時，島上尋歡作樂的人早已扔下美人美酒，跑到這里想湊一下新鮮出爐的熱鬧，警察拉上了警戒線，狙擊手已就位，媒體一部分在拍攝人群和會所，另一部分正圍著醫(yī)療車，似乎想采訪傷員。

    他連關(guān)車門都顧不上，大步就往里沖，被警察攔下后直言里面的人是他朋友，他或許能勸勸。警察急忙道：“你等等，我聯(lián)系隊長和談判專家?！?/br>
    王容均一刻也不想等，把人一推便要翻過警戒線，被趕上來的大少一把按住了肩膀。

    王大少道：“嫌不夠亂是么？”

    王容均深吸一口氣，忍下了。

    王大少嘴上警告弟弟，其實也沒怎么客氣，直接把那名警察的通訊設(shè)備搶過來，向他們肖隊亮了身份，簡單說完情況，成功讓對方同意了放行。

    王容均正要往里沖，突然聽見人群發(fā)出一陣驚呼。

    他猛地抬頭，見會所頂層亮起一塊半透明的屏幕，對峙的幾個人同時出現(xiàn)在視線里，由于是晚上，畫面非常清晰。

    鐘佐道：“你們魏家在第五星系非法謀取暴利，被當(dāng)?shù)匚溲b追殺，你為了救魏親王不惜私調(diào)軍隊救援，造成無辜士兵身亡，這些你都認(rèn)，對吧？”

    魏老親王道：“我都說了我認(rèn)！”

    這信息量太大了，所有人都驚愕地瞪直了雙眼。

    鐘佐道：“你跪下給我道個歉，我立刻放人?！?/br>
    魏老親王哽住，盯著孫子身上的血，喘著粗氣道：“你真會放人？”

    鐘佐道：“真的。”

    王容均瞬間屏住呼吸，只見素來鼻孔朝天的魏老頭在眾目睽睽下雙腿一彎往地上一跪。

    “咚”的一聲悶響。

    第4章 他狼狽地想：我簡直畜生不如。

    第一星系建政至今，就沒出過貴族下跪的事。

    樂島上的人像被安了傀儡線，在無形力量的牽引下集體做了一番目瞪口呆。

    但不等人們反應(yīng)過來，屏幕便倏地滅了——收到指令的狙擊手精準(zhǔn)地?fù)羲榱孙@示器。

    這小巧的顯示器的標(biāo)簽還沒撕，明顯是新買的。而這場突如其來、驚世駭俗的直播，也明顯是鐘佐cao控的，他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里面聽見屬下匯報的肖隊和外面主持大局的官員一齊冒冷汗，知道事大了。

    然而亡羊補(bǔ)牢已晚。

    人群死寂一剎那之后，轟地炸開。

    王容均在屏幕破碎前便沖了進(jìn)去。

    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雙方對峙的地方，入耳就是一聲歇斯底里的咆哮。

    “放開我！我要宰了你！我他媽一定要宰了你！”

    王容均撥開人群，見魏老親王被人架住，衣領(lǐng)大開，赤紅的雙眼好像要淌血。而鐘佐正被警察圍住，淡定地看著老爺子發(fā)瘋。

    他說到做到，聽完老爺子的道歉就松開了人質(zhì)，還扔掉軍刺往旁邊挪了一步方便他們救人，并配合地對警察伸出了雙手。

    魏和光摔在地上，同樣是一聲悶響。

    下一刻所有人都動了。

    警察蜂擁而至押住鐘佐，魏老爺子就著跪地的動作撲向?qū)O子，肖隊緊隨其后，往魏和光的脖子一探，恍然感覺有那么一瞬間摸到了脈搏，可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魏老親王在醫(yī)療機(jī)器人那里得知孫子遇難，于是就瘋了。

    鐘佐戴著手銬，對咆哮的老爺子輕輕一笑：“其實放下他的一瞬間我順便能解決你，你猜我為什么沒殺你？”

    肖隊在旁邊倒抽一口涼氣。

    他剛才就隱約有些猜測，聽鐘佐一說便知道猜對了，鐘佐這是掐著時間故意在給魏和光放血，用魏和光的命逼著老爺子低頭，等把對方的尊嚴(yán)踐踏完，給了人家希望之后再告訴對方壓根沒用。

    為什么不殺老爺子？

    因為死人什么都感覺不到，活著的人才痛苦。

    鐘佐不等老爺子再次咆哮，示意他看墻上的東西。

    魏老親王下意識一抬頭，看見一個黏貼式圓形攝像孔。

    鐘佐把貼在袖子里的紙片遙控器遞給警察，說道：“我猜直播不出十秒就會切斷，剛才是卡著點開的機(jī)，見笑了。”

    魏老親王很快反應(yīng)過來，張嘴指了他幾秒鐘，一語不發(fā)地栽倒過去。治療機(jī)器人終于派上用場，連忙給他吸氧順氣。

    鐘佐說完便被押著出了洗手間，看見了外面的王容均。

    王容均在見到他的那刻起就僵住了。

    先前隔著屏幕并不明顯，現(xiàn)在面對面，他能清楚地感到鐘佐的變化。

    鐘佐平時和氣又安靜，存在感不高，如今褪掉那層偽裝，整個人像一柄抖落塵埃的利劍，襯著嘴角的笑意和臉上飛濺的鮮血，從眼神到氣質(zhì)，無一不刺激著人的心臟。

    他原本想了一大串話，可面對這樣一個熟悉卻突然陌生的人，他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鐘佐神色不變，在與他擦肩而過時說道：“對戒幫我埋了吧。”

    王容均苦澀道：“好?！?/br>
    鐘佐笑道：“謝了?！?/br>
    他放松地被警察架住，慢悠悠向外走去。

    王容均沉默地目送他。

    外面無數(shù)媒體，他被擒的畫面和魏家的事將登上頭條新聞，被無數(shù)人品頭論足，成為飯后談資。但是有什么關(guān)系？反正當(dāng)事人根本不在乎。

    走廊的人很快散干凈，王大少在會所找到了自家弟弟。他仍站在洗手間的門外，手里夾著不知找誰要來的煙，正靠著門框發(fā)消息，旁邊的地上全是還沒被清理掉的血。

    王大少眼角微微一跳：“還不走？”

    王容均道：“等會兒，我馬上和律師聊完?！?/br>
    王大少道：“救你朋友？”

    王容均叼起煙“唔”了一聲。

    王大少道：“魏和光是魏家的頂梁柱，他一死，魏家不會放過你朋友，你沒看見魏老頭那副要吃人的模樣么？老爺子盼了兩百多年才盼出這么一個有出息的孫子。”

    王容均道：“他們公器私用就有理了？”

    “是沒理，但你朋友殺人也沒理，”王大少道，“憑魏家的根基足夠搞死他，何況他們剛占了一個能量礦。”

    王容均忍不住冷笑一聲。

    他知道，他都知道。

    能量礦一般掌管在政府的手里，但第五星系實在太亂，他們本星系的內(nèi)戰(zhàn)都還沒搞定，根本顧不上別的，魏家完全能用這座礦做筆交易。

    再者，魏和光已經(jīng)死了，他好歹是個親王，領(lǐng)主向來心軟，很可能會給貴族留點顏面。最重要的是第一星系雖然看著穩(wěn)定，但內(nèi)里蛀蟲太多，高層們不喜歡這種“正義的孤膽英雄”。

    因此只要cao作得當(dāng)，弄點“證據(jù)”表明魏和光雖然在第五星系做生意，但確實幫過情報部的忙，那么魏老頭今天的“承認(rèn)”和“下跪”便都會成為救人心切的委曲求全，鐘佐也會眨眼間從“勇士”變“暴徒”。

    王容均把煙掐滅，瞇眼道：“他們想遮丑也得看別人同不同意，再說這事我哪怕不管，我們隊長也不會袖手旁觀。”

    王大少想起那條霸王龍，沉默。

    “魏老頭老了，魏家又死了頂梁柱，有親王的頭銜又怎么樣？幾腳踩下去，他們就爬不起來了，”王容均抬頭看著他，“哥，這一腳我踩定了?！?/br>
    王大少早就猜到弟弟不太會放棄，點了點頭。

    王容均和他并肩往外走，靜默片刻道，“我決定退伍回家?！?/br>
    王大少訝然：“你要退伍？”

    他家弟弟自小就夢想當(dāng)特種兵，和家里爭取了好幾年才如愿以償，現(xiàn)在竟說退就退？

    王容均道：“嗯，我回家?guī)兔?，順便陪他們好好玩玩?！?/br>
    “他們”當(dāng)然是指魏家，魏家這次栽了跟頭，但短期內(nèi)還塌不了，他們會用盡辦法搞死鐘佐。王大少心里門清，不由得審視他：“小均，你這是救朋友還是救心上人？”

    王容均身體微頓，眼中瞬間閃過一絲狼狽，別了一下頭。

    王大少比聽到他退伍還驚訝地看著他，小均是出了名的葷素不忌，沾花惹草信手拈來，他就沒見過他要臉，可現(xiàn)在竟能覺得不自在，天下紅雨了？

    “你怎么……”

    “別問，”王容均逃避地打斷，啞聲道，“哥，你先別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