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jié)
方長庚笑了:“當(dāng)然想了,天天都想吃娘做的菜?!?/br> “那這回讓你吃滿意了再走!”小李氏立即高興了,手邊擦圍裙邊去了廚房。 方芃很想和她二哥說說話,于是先開口道:“哥,你快跟我們講講在你京城里的事,殿試是怎么考的?皇上長什么樣?” 方長庚抿口茶,從出發(fā)開始講,把這一年半來發(fā)生的有意義的事一一敘述,其他人都聽得津津有味,方長庚提了幾句宣子昂的遭遇,讓老李氏緊張不已。 “這么嚇人?長庚,你在外面可不能得罪人,當(dāng)不當(dāng)官不要緊,保命第一!” 方啟明接口道:“長庚做事謹(jǐn)慎得很,不會亂得罪人,奶你就別瞎cao心了。不過我倒是覺得用不著非要當(dāng)什么大官,官越大越容易出事,最好離皇帝遠(yuǎn)一點,不是有句話,‘伴君如伴虎’,長庚在翰林院,以后說不準(zhǔn)就在皇帝身邊侍候,如果有外放的機(jī)會就趕緊抓住,以后天高皇帝遠(yuǎn),可不比在京城好?” 方長庚連連點頭,沒想到方啟明還挺懂的。 “還不知道呢,這也不是我能決定的,再過兩年就有答案了?!?/br> 方萬英敲敲桌子:“好好吃飯,這些事長庚自己心里清楚,咱們少議論,在自個兒家里就算了,要是讓別人聽見對長庚影響不好?!?/br> “是是,不說這個了,又不是沒別的好說了?!崩侠钍馅s緊止住話頭,一副不放心的樣子。 方長庚本來想說不用這么夸張,但轉(zhuǎn)念一想覺得還是有必要的,于是把話吞了回去。 方啟明自然地轉(zhuǎn)移了話題:“我寶貝侄子叫什么名字?” “還沒取大名呢,我老師沒想好,不過小名叫阿玖?!?/br> 小李氏總算忙完了,換了身干凈的衣裳坐下來:“這小名真好聽,可比你爹自己瞎想的什么‘車兒’‘餅兒’好多了。” 方長庚忍俊不禁:“爹取得不錯啊,以后要是阿玖有了弟弟,就讓爹來取小名。”不過可能性不大,能不生還是不生了,一次就夠他們夫妻倆受的了。 方大山擺擺手,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隨口說說的,別聽你娘,名字還是得你們讀書人來取,聽起來就不一樣。” 其余人都笑起來,屋子里溫馨得幾乎感覺不到冬天的寒意。 最后方長庚提到了小寶的婚事,她過完年都十七了,這一年半里媒人踏破了門檻,就是沒中意的。 家里人都記著方長庚的話,沒逼她早早出嫁,但心里都已經(jīng)開始急了。 “我和你meimei說過了,今年總得定下來,總不能熬成個老姑娘,那時候就是有中意人家也不要她了。”小李氏說起這個就發(fā)愁。 方芃用筷子戳碗里的米飯,低著頭不說話。 方長庚不想讓她有心理負(fù)擔(dān):“娘,你這話不對,咱們還求著人家要不成?就是小寶一輩子不嫁人,家里也能供她衣食不愁,誰還敢當(dāng)面說閑話嗎?” 小李氏一臉不贊同:“你可別給你妹瞎指揮,女孩兒不嫁人像什么話?那不就是廟里出家剃發(fā)的尼姑?我跟你說,上門求親的人不少是家世清白的青年才俊,我看了都挑不出任何毛病,偏偏你meimei都入不了眼,就是從你們哥倆這兒學(xué)的壞毛??!” 方長庚和方啟明無故被中傷,都覺得自己很無辜。劉嘉蘭偷偷在桌下擰了方啟明一把,然后朝方啟明促狹地笑,夫妻倆成親這么久還像新婚似的,也是難得。 “那就再等一年,我在京里多留意一下,這里的不滿意,那就換個地兒的,總是有辦法的。”方長庚如是道。 小李氏夾了一筷子菜放到方長庚碗里,語氣卻不咋滴:“小心把你meimei慣壞了!” 方長庚打哈哈:“這算什么,娘你想多了。” 吃過這一頓飯,從第二天起,方長庚就開始逐一拜訪長輩們,第一個去的就是沈赫家。 剛過完年的縣城還留有淡淡的年味,沈霖是庶吉士,沒有省親假,方長庚這回還受他所托,替他探望沈赫。 第117章 家常 見過沈赫之后, 方長庚才得知沈赫要去江西撫州任縣令, 十分為他高興。 江西人口稠密繁榮富庶, 又是科舉大省, 雖然自從前朝定都京師之后被江浙一帶拉開距離,但仍舊是個好地方, 沈赫能去江西是一件大好事。 今年許縣令也升任四川龍安的知府, 或許與他和沈霖在今年中進(jìn)士有很大關(guān)聯(lián),不過許縣令年前已經(jīng)就任,除非有緣,不然以后是見不到了。 “你如今入了翰林,自然有大好前途在等著你,但越是如此, 越要小心避免行差踏錯, 不能讓有心人抓住你小辮子。”沈赫這兩年心寬體胖,微黑的國字臉都圓了一點, 氣色極好, 尤其是最近接了吏部任命, 又燃起雄心壯志,整個人看起來都不一樣,只是說起官場的事,他神情正經(jīng)而嚴(yán)肅, 希望引起方長庚的重視。 方長庚這段時間的確受了不少恭維, 入耳也全是那些好聽的話, 其實是很抗拒的。這時沈赫能對他說出這番言語, 他反倒覺得講到自己心里去了:“先生所言甚是,我這回能中榜眼全憑運(yùn)氣,不敢自滿,以后也會將先生今日這番話謹(jǐn)記在心,時刻提醒自己。” “是你謙虛了,運(yùn)氣不過是一小部分,如果運(yùn)氣能眷顧你,不也說明你的能力?” 沈赫反駁了方長庚的話,但對他有這樣的成就仍不改本心十分欣慰。他一直覺得方長庚這孩子自小不用旁人cao心,做什么事不顯山不露水,其實心里都有數(shù)。現(xiàn)在他只擔(dān)心他不懂鉆營,也不喜與他人博弈,在官場上容易吃虧。 “你和沈霖在性格上完全不同,你謙遜內(nèi)斂,他自大外放,你不喜交際,他長袖善舞,你們都有缺點,但正好能夠互補(bǔ)?!鄙蚝杖滩蛔扇诉M(jìn)行對比,但對方長庚的喜愛完全不輸于對自己兒子,“沈霖在信里對你贊賞有加,說你是可以相交之人,別看他表面上和誰都不錯,但能讓他說出這種話的沒有幾個,可見他的確很喜歡你。” 方長庚乍然聽到這話臉一紅,但能得到好友的肯定,他豈有不高興的道理。 “先生這么一說……我和沈霖確實是這樣,不過沈霖的名聲比我響,我與他比起來倒不起眼了?,F(xiàn)在我和他同在翰林,以后需要相互扶持的地方有很多,先生就請放心,我們不會讓您失望的。”他說的倒是實話,在翰林院半年,榜眼這個頭銜帶來的光芒已經(jīng)越來越黯,而沈霖在庶吉士中卻越來越顯眼,他不得不承認(rèn),沈霖是到了哪里都能發(fā)光的人。 沈赫笑意不減:“我知道你們兩個都清楚自己該做什么,就不多說了,過會兒沅君也要過來,你們也許久沒見了,正好一起在我這兒用個飯?!?/br> 方長庚有些意外,更多的是驚喜:“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他和方沅君通過一次信,知道他上回鄉(xiāng)試又沒通過,如今在府城一戶大戶人家做西席,打算慢慢考。 “他在你們幾個里頭天資最差,但懂得知足,不久前得了一雙兒女,小日子過得和和美美。三十年前我跟你們一樣,只想著做大官,有朝一日青史留名,也是到后來才明白,外表的風(fēng)光都是給外人看的,究竟過得如何冷暖自知。所以說,你們年輕人得先顧好自己的家,所謂修身齊家治天下……” 難得沈赫發(fā)出這樣的感慨,方長庚默默聽著,心里已然開始想念他剛睜眼沒多久的兒子和兒子他娘,因為趕著回家,連滿月酒都錯過了,可謂是他一個不能彌補(bǔ)的遺憾。 大約一盞茶的時間過去,方沅君帶著夫人來了,見到方長庚忍不住大叫了一聲,快步走到方長庚跟前,神情驚喜:“我還想著從老師這邊出來就去找你的,原來你已經(jīng)到了!” 方長庚站起來,出拳輕擊了一下方沅君肩膀,像見到什么新奇事物似的:“我說第一眼怎么沒認(rèn)出來,怎么還蓄須了!” 原來方沅君嘴唇上留了胡須,還精心修剪過,看上去老成不少,和方長庚站在一起儼然兩種畫風(fēng)。 方沅君摸摸胡須,似乎對此很滿意。沒有立即接話,他先和他夫人見過沈赫,寒暄幾句后才轉(zhuǎn)過頭對方長庚繼續(xù)道:“我做西席那戶人家的公子頑劣得很,我只好蓄須鎮(zhèn)壓他。而且我夫人喜歡我蓄須,你覺得如何?” 方長庚看看跟在方沅君身后的方夫人,是個溫婉的女子,對他十分有禮地笑了笑,兩人站在一起真乃一對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