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說到底這和方長庚并沒有太大關(guān)系，他依舊按照自己的節(jié)奏，在徐修越來越用心的培養(yǎng)中迅速成長，然后在這年八月通過了學(xué)政為選送生員參加鄉(xiāng)試的科試，獲得了考舉人的資格。

    其他四個人也都過了，也就是說，他們明年就要出發(fā)去省城參加鄉(xiāng)試了。

    帶著這個好消息，方長庚又回了一趟家。

    *

    傍晚。

    堂屋里。

    “真的？！”老李氏一臉“我沒聽錯吧”的表情，然后一拍大腿，“我的乖孫！明年就是舉人老爺了！”

    方萬英在一旁瞪了老李氏一眼，沉聲說：“你這老太婆，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咱孫子是能去考舉人，不是已經(jīng)考上舉人，咋呼啥呀？”

    說完笑瞇瞇地看著方長庚：“孫子，你考試的時候千萬不要緊張，沒考上也沒事，就當(dāng)是去鍛煉了一回，下次把握就更大了……”

    話沒說完被老李氏一把推開：“去去去，烏鴉嘴，就知道說喪氣話！我找人給孫子算過了，人家說這回能中！前些日子我不是還去南邊山上的寺廟了，搖了一卦，是上上簽，老和尚也跟我說是大吉哩！”

    然后她話鋒一轉(zhuǎn)，和方萬英是差不多的意思：“不過你爺爺有句話說得對，沒考上也沒事，奶巴不得你多在家里待兩年，不要去那什么，什么京城，那么遠的地方考試哩。”

    方長庚覺得他爺奶年紀(jì)越大越回去了，有事沒事就拌嘴，在他看來簡直幼稚得不行。

    不過從某種程度來講，這也是他們感情好的表現(xiàn)，讓他覺得很有生活氣息。

    沒過多久，小李氏和方大山也從鎮(zhèn)上回來了。

    前不久家里就拿出這兩年攢下的繼續(xù)擴建了酒樓，手頭還剩余兩百兩。因為生意好，所以他們這回不得不雇了人手，除了廚房還要小李氏盯著，方大山農(nóng)閑時跟著媳婦兒，以及老李氏定時去查賬單，其他人大部分時間都在家。

    晚飯時桌上擺滿了菜，再和方長庚當(dāng)年剛出生時在飯桌上看到的醬油湯一對比，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方啟明這段時間一直是最忙的時候，但聽說方長庚難得回來了，就打算回家住一晚，第二天再去鎮(zhèn)上。

    “我打算在鎮(zhèn)上買個宅子做倉庫，不然現(xiàn)在每年采收的藥越來越多，都沒地方放了?！狈絾⒚骼峭袒⒀实匕秋?，顯然是餓慘了。

    小李氏心疼地看著他：“不是都說了，你生意上的事你自己做主，不用問我們?！?/br>
    方啟明傻笑著點頭，一副心情甚好的樣子。

    等家里人都放下筷子，方啟明開口了：“劉老爺答應(yīng)我和君蘭的婚事了。”他竭力不讓自己仰天大笑，可惜誰都看得出他眉飛色舞毫無掩飾的表情。

    小李氏和方大山對視一眼，求助似的看向老李氏，實在是不知道該說好還是不好。

    老李氏這時候就無比正經(jīng)和鎮(zhèn)定，淡淡道：“那就按規(guī)矩找媒婆下聘書去吧，咱們把該做的禮節(jié)都做到位了，至于別的咱家沒有的，也要跟人家說明白，不能等迎親那天再讓人后悔?！?/br>
    方啟明放在桌下的手都在微微顫抖，面上卻沉淀下來，低沉道：“奶，我知道的?！?/br>
    第二天方啟明就忙中抽空找媒人下聘書了，小李氏笑罵了一句：“這會兒就這么急著娶媳婦兒了！”

    方長庚笑著說：“哥不急的時候您嫌他不懂事，現(xiàn)在急了，您又看不順眼，娘，你以前可沒這么難討好?！?/br>
    小李氏覺得自己要被這兩個小子給氣死，沒好氣道：“那也看你們是不是真心實意討好我，看你哥，以后就是娶了媳婦忘了娘的主，我還是早點當(dāng)沒生過這個兒子算了?！?/br>
    方長庚立刻正色道：“娘，我才不會像哥這樣，我要好好孝敬你的?！?/br>
    小李氏頓時樂了，揉揉方長庚，心滿意足地說：“還是我小兒子好?！?/br>
    方小寶在小李氏腳邊蹦蹦跳跳，急吼吼地表忠心：“娘，我最好！我比大哥二哥對你都好！”

    小李氏神情越發(fā)柔軟，把小寶抱到腿上，親了小寶白面包子似的臉頰一口，眼里似乎有淚光閃爍：“你們都好，娘有你們，什么遺憾都沒有了……”

    方長庚猜小李氏是想起自己逃荒失去雙親和哥哥的經(jīng)歷了，也不想提起小李氏的傷心事，就安安靜靜地坐著，等小李氏緩過來了才繼續(xù)說話。

    為了迎親體面，方啟明果真用自己賺的錢在縣城買了一個三進的大宅子，怎么也要好幾百兩，但家里所有人都覺得是應(yīng)該的。

    方長庚在方啟明定下人生大事后回了府學(xué)，耐心等待鄉(xiāng)試的到來。

    第56章 鄉(xiāng)試（上）

    昭武十五年, 亦是庚子年八月（農(nóng)歷），桂花飄香的季節(jié), 三年一度的秋闈（即鄉(xiāng)試）即將開考。

    這一回的考試地點遠在省城——承天府，中間光行程就要花去六七天, 因此他們提前半個月就出發(fā)了。

    沈霖和徐聞止家里都有馬車, 方長庚和方沅君還有周其琛則租了兩輛馬車，還有一個是裝箱籠的, 除了書、文具、換洗衣物，他們帶了被褥、鍋爐、茶葉等零散的東西, 這些都是沈霖提醒他們的。

    其實與府試、縣試類似，一到考試物價飛漲是必然的，如果不自己把該帶的都帶齊, 那就只能等著被商家狠宰一通了。

    鄉(xiāng)試一共進行九天, 分三場考, 每考完一場就能回自己住處睡一晚，所以他們打算去省城租個院子, 一來安靜，二來寬敞, 三來實惠。

    好在沈霖有經(jīng)驗, 當(dāng)初鄉(xiāng)試就是自己租的院子, 所以這回他們又去租了那個小四合院，而且直接定了兩個月, 直到鄉(xiāng)試放榜為止。

    這樣算下來, 方長庚也只要花二兩租金而已, 要是住客棧，那就是這個數(shù)的十倍還多了。

    五個人里就方長庚和方沅君沒有書僮，收拾東西都是自己來，另外三人就瀟灑多了，連汗都沒出。好不容易把東西都安置好了，幾人打算一同去街上逛逛，再去城東參觀一下貢院。

    因為一切都已經(jīng)備妥，所以他們五人都很悠閑，不過還沒找到住處的秀才們就苦逼多了，苦著臉?biāo)奶巻柕?，或是站在門口和店家討價還價，不能說是看盡眾生百態(tài)，但許多現(xiàn)象確實讓人開了眼界。

    剛經(jīng)過一條較為隱蔽的巷口，沈霖忽然停住腳步，朝另外幾人“噓”了一聲，等方長庚他們都疑惑地看向他時，他才用一種神秘的表情和語氣輕聲笑道：“你們可知這條巷子里有什么？”

    其他人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頭小子，頓時察覺到什么，目光紛紛看進那條極深的巷子，只見盡頭只有一扇緊閉的紅漆木門，在大白天看起來并沒有什么異常。

    然而這扇門就是給人一種奇異的感覺，盯著盯著，似乎就能聽到樂音和女子低柔婉轉(zhuǎn)的笑聲。

    不過這并不包括方長庚。

    他年已十五，如果是世家子弟基本都安排通房或是侍妾。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讀書讀得清心寡欲了，對這種事始終沒什么興趣，看見年紀(jì)相仿的姑娘也不會產(chǎn)生異樣的想法，有時想想似乎也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