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徐聞止從另一頭的洞門走出來,身后還跟著兩名婢子,確實是永州府第一大姓人家公子的派頭,只要振臂一呼就有無數(shù)人響應。 或許是他之前與方長庚他們曾一塊兒登山游玩過,因此對他們格外親近,也使他們成為了眾人關注的焦點。 “原來過幾日就是重陽節(jié),可惜那日我與家人有其他安排,只好提前辦這個詩會?!毙炻勚菇忉屃藥拙洌⒖叹陀腥苏f安排得正好,那日他也要和家人登高望遠之類的話。 方長庚算是看出來了,徐聞止就是一塊香餑餑,誰要是能跟他扯上關系,就等于在京城有了路子,對一心從仕又沒有根基的士人而言是必須要抓住的。 徐聞止笑了幾聲,提出要每人作一首詩助興,作不出來的就要罰酒一杯。 這里頭自然有不少人卡殼打頓,紅著臉喝了罰酒,好在方長庚準備的時間比較長,之前又因為擔心考場做不出詩所以每日都會咬文嚼字地寫出一篇自己看得過去的詩集合成冊,這時就顯得游刃有余多了,躲過了罰酒。 周其琛的文采和徐聞止不相上下,作出的詩立刻調動了氣氛,方長庚觀察了一下,發(fā)現(xiàn)有不少人都一副想結識周其琛的樣子,看來作詩確實是文人之間交際的重要手段。 一輪結束,徐聞止沉吟一聲,高昂著頭大大方方吟了首絕句,可謂是本場最佳,瞬間把氣氛推向了高潮,就連方長庚這種對詩賦不太感冒的人也覺得享受。 之后他們又行了酒令,玩了會兒擊鼓傳花以及猜謎,等天色都暗下來后才散了,離開之前還約定過段時間去徐氏族學的蹴鞠場玩。 方長庚和周其琛在昏暗夜色中上了馬車,沒想到徐聞止還派人送了他們兩個一人一首詩,應該是親筆書寫的,一手風流瘦金體,賞心悅目,也可見徐聞止對他倆的態(tài)度特別。 兩人連忙請那送詩的小廝回去轉告,改天就來回禮,這才回馬車癱坐著松了口氣。 經(jīng)過這一回詩會,整個永州府有點名聲的秀才童生們都打過照面了,雖然說不出對方祖宗十八代,但基本的背景還是能做到心里有數(shù)。 方長庚切身感受了一把文人們對聚會的熱衷與推崇,同時心里感嘆,要不是頂著府試案首和院試第二的光環(huán),就他這樣的出身背景,早不知被人遺忘到哪個犄角疙搭去了。而且在詩會上自己的表現(xiàn)平平,這對仕途是個阻礙,還要早點適應這些活動才行。 回到府學,方長庚暫時恢復了平靜的生活,就這么過去了一個月,方啟明果然來看他了。 “家里已經(jīng)決定開個飯館,主要還是覺得開客棧容易引來亂七八糟的人,而且辛苦,爹娘他們不好應付。” 方啟明這段時間又黑了不少,人也瘦了,估計過得確實挺辛苦。 方長庚點點頭:“反正這鋪子是咱們自己的,生意不好也不至于虧太多,就是不知道家里銀子夠不夠用???”要不然他再去抄書賺點錢? 方啟明像是看出他的想法,讓他不用cao心:“當然夠用了,不夠用我也能去借,反正你安心讀書就好,別的都用不著費心?!?/br> 方長庚只好叮囑了幾句他能想到的要注意的事,看方啟明已經(jīng)有清晰的計劃了才閉嘴。 兄弟倆去酒樓吃了頓飯,街上有小媳婦小丫鬟不時盯著方啟明看,惹得方長庚也不由得多看了他哥兩眼,發(fā)現(xiàn)方啟明長得越來越有男人味了,不禁有些羨慕。 “哥,村里看上你的姑娘是不是很多?”他嘿嘿一笑。 方啟明似乎有些煩惱:“別提了,只要我回去娘就催我,我都想隨便娶一個算了?!?/br> 方長庚滿臉疑竇:“不是吧哥,你就真沒有看上的姑娘啊?” 方啟明聞言沉默了一瞬,隨即恢復了正常:“我看上有什么用,還得人家看得上我才行?!?/br> 方長庚立刻捕捉到狗血的氣味,決定給他哥鼓鼓勁:“你好歹也是個童生,有生意頭腦,看看,還長得一表人才,人家姑娘沒準早就芳心暗許了。” 方啟明看他一眼,似乎真的遇到煩心事了,許久才嘆了口氣:“弟,你以后可千萬不要隨便盯著哪家小姐看,看上了卻配不上人家,那可就麻煩了?!?/br> 看來他哥是真的沒戲了,方長庚暗想。 “天涯何處無芳草,你也別難過了,等你以后成了縣里納稅大戶,沒準那位小姐就看上你了?!敝荒苓@么安慰了。 方啟明瞪他一眼:“她又不是那種人,我只是怕她爹不同意……” 方長庚翻了個白眼:“那你愛怎么就怎么吧,你可千萬別禍害別的姑娘,要是娶不到你喜歡的,打一輩子光棍算了?!?/br> 方啟明氣悶地瞪他:“你懂個屁……” 方長庚回他一個“呵呵”,明白了陷入愛河的男人比女人更可怕。 第45章 出游 方啟明在府城待了幾天, 除了來看方長庚, 另一個重要目的是開拓生意渠道。 因為之前認識的藥販回老家不干了, 方啟明只能自己想辦法尋找府縣里的固定買家, 這幾天已經(jīng)跑了好幾家藥房,收獲不是很大。 “渴死我了?!狈絾⒚鞔蟛阶哌M方長庚住處, 拎起桌上的茶壺就往嘴里“咕咚咕咚”灌水。 其實這段時間方長庚為此特意關注過永州府府志以及本朝學者的見聞游記, 于是出言道:“東安縣的花橋有一處官府設的驛站, 就在寶慶府和永州府相接處, 很多商販都在那里交易貨物。除了每七天有一次趕圩, 每隔三個月還有一次趕大圩,鄰近幾個縣城還有寶慶府都會有不少商家來,哥你不如去那里看看。” 方啟明聽完想了想,突然苦笑出聲:“我以前還覺得做這個沒什么難的,現(xiàn)在才明白這里面的艱辛,這兩天跑得我嘴里都長泡了。” 方長庚朝他晃了晃手里那本《資治通鑒》,挑眉道:“后悔了吧?是不是覺得還是讀書好?” 方啟明干笑:“呵呵,那還是算了,我早就說過, 考上童生就把書全扔了,再讀下去我可能會瘋。對了,我還真有個事兒要問你, 你說我現(xiàn)在跑商, 官府會不會給我安個商籍?” 他可不想自己的后代子孫因為這個在科舉中受歧視。 方長庚神情忽然無比嚴肅, 低呼一聲:“糟糕!” 方啟明頓時緊張地看向他:“不會吧?那怎么辦?難道要我把孩子過繼給你?” 方長庚憋了一會兒, 實在忍不住了才埋頭悶笑,笑得方啟明一臉莫名其妙又羞怒地看著他:“笑什么?你也學那些臭書生的毛?。 ?/br> 方長庚這才抬起頭,不再開他的玩笑:“咱們皇上只在山西、安徽等中原那一帶設了商籍,而且主要是為茶商和鹽商設的,和咱們是八桿子打不著的關系,你怕什么?” 方啟明“哦”了一聲,放心地在桌邊坐下:“那我就放心了。既然你說東安那里有趕圩,我明天就出發(fā)去那里?!?/br> 方長庚原來還想提醒他有沒有準備樣品、是否了解別的藥材商的價格等事項,后來發(fā)現(xiàn)他確實準備得充分了,就沒再多問別的。 “對了哥,我給你買了兩本書,你拿回去看看。”方長庚從書架上取下一本《士商類要》和一本《天下水陸路程》,遞給方啟明,“我聽人說的,看這個對你跑商有好處?!?/br> 方啟明接過書翻了幾頁,過了一會兒抬起頭,深情地看向方長庚:“弟,還是你好,看來哥以前沒白疼你?!彼詮淖銎鹚幉纳庖詠硎芰瞬簧倮溲?,壓力也大,還好家里爹娘理解,有個聰明弟弟還時常鼓勵他幫助他,總算沒讓他半途而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