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對于幾個月前剛經(jīng)歷了一場綁票刺殺事件的安惟學(xué)而言,這當(dāng)然是個很恐怖的消息,他聽說后立馬就想趕緊離開安化回西安去。沒想到王長子卻及時著人阻止了他,態(tài)度說軟不軟說硬不硬,還說過幾天要舉辦一場飲宴,已經(jīng)為全陜西的大小官員都去了帖子,不能少了巡撫大人到場。 安惟學(xué)也不是傻子,早就體會到這里頭必定是有點什么特別的事兒,可惜安化城是王長子的地盤,人家不想讓他走,他就走不了,只能繼續(xù)在距離殺人現(xiàn)場數(shù)十步遠(yuǎn)外的這所驛館院子里住著。 丫頭他沒心思找了,白天也不敢出門,夜里睡覺都不敢脫衣服。今晚本已歇下,忽然聽說王長子竟然親自造訪,安惟學(xué)又是嚇了一跳。誰討厭誰誰都清楚,王長子幾乎從沒對他有過什么好臉色,今天怎會專撿這么個時候親自上門來見他呢? 安惟學(xué)心驚膽戰(zhàn)地迎出房門時,已見到朱臺漣自行走到了庭院當(dāng)中,身后一共跟著四個人,除了三名侍衛(wèi)打扮之外,還有一個穿著平民裝束,看不出是何身份。 “安大人,打攪了?!敝炫_漣一如往日語調(diào)冷淡。 安惟學(xué)陪笑道:“沒有沒有,不知王長子夤夜前來,有何貴干?” “我此時來,是想要向安大人借一樣?xùn)|西?!敝炫_漣曼聲說著,回眸朝那個平民打扮的人望了一眼,“我是想……借安大人項上人頭一用!” 只片刻之后,仇鉞的親兵便將這邊看似“微小”的變故報到了自家將軍面前。 “……王長子沒有聲張,看著也是怕驚動外人,畢竟飲宴的日子未到,眼下尚有其他大人住進(jìn)驛館里來。不過那所院子肯定是封了?!?/br> 仇鉞坐在床邊聽著,忍不住一笑:“王長子也當(dāng)真是沉不住氣,他對安惟學(xué)的厭憎非同一般,一旦決定動手,竟然就連飲宴之前最后這一半天都忍不下去了?!?/br> 自那天與他深談了一番之后,次日朱臺漣又來與他會過一次面,等于是給了他一段消化信息的時間之后,又就具體的行動方案與他通了一下氣。當(dāng)時朱臺漣就直言告訴他:“首先,我會先拿安惟學(xué)下手,以示與劉瑾一派勢不兩立,不共戴天?!?/br> 他若是真殺了安惟學(xué),那就是正式拉開了謀反序幕,開弓再沒回頭箭。 仇鉞聽到今天的消息,更是心中大定,向手下吩咐道:“準(zhǔn)備筆墨,我再將這消息報知楊總兵,也好安他的心?!?/br> 如今的安化王府之中,僅余下安化王一位主子,除了一部分服侍王爺起居和做飯打雜的下人之外,大多數(shù)的下人反倒都在閑著,平日除了大體將自己所在的地界做些必要的灑掃之外,都沒什么事干。 人閑了就容易生事,所以為了避免他們生事,王長子早早就做了布署,不許王府下人無事私自外出,更加不許他們閑來無事拿道聽途說的話隨便說嘴,不然定會嚴(yán)懲。 王長子管起人來可比王爺狠多了,有了這條管束,王府下人確實都不敢造次??墒菫榱司S持王府正常運(yùn)轉(zhuǎn),怎么也不可能將偌大府邸整個封閉起來,有些安化城里發(fā)生的變故,還是難免會被王府里的人探聽了去。 這天安化王如常地臨摹著他的寶貝碑帖,剛寫完了一幅,一邊瞇著眼觀賞,一邊活動著有些發(fā)酸的臂膀,一旁伺候著的宦官見狀連忙上前,雙手為王爺小心地揉捏著。 “董進(jìn)啊,最近外頭可有些什么新鮮事兒?”安化王在太師椅上坐下來,閑閑地問道。 王爺極少會關(guān)心外面的事,但偶爾也會像這樣隨口一問,聽聽閑話權(quán)當(dāng)散心。 桂園里近身伺候安化王的下人們早已有了默契,王爺主動來問時,他們一定會據(jù)實回答,但只要王爺不問,即使外面出了天塌地陷的大事,他們也不能來主動跑來對王爺說,不然打攪到王爺?shù)那鍍簦鸵欢〞堑猛鯛敯l(fā)怒。 而這一次,下人們其實早就已經(jīng)體會到形勢不對勁,早就在等著王爺問起了。 這些人不懂軍事,不懂政治,連巡撫和總兵有何區(qū)別、哪個官大都說不清,可他們一樣每人都有一個腦子,都有替自己安危擔(dān)憂的心思,也就都會指望著王府里唯一剩下的這位主子可以替他們出頭,好歹弄個清楚外面究竟出了些什么事,以及即將出什么事,會不會威脅到他們既然事關(guān)王長子,也就沒誰會天真地以為,身在王府之中就一定高枕無憂。 “回王爺,近日王長子請了許多大人過來赴宴?!?/br> 安化王果然一聽就覺得奇怪:“不年不節(jié)的,赴什么宴?” “您若想知道,奴婢這就去替您問問?” 安化王一想起二兒子那張萬年不變的冷臉,就沒了去追究的興致:“罷了,還有別的么?” “有,前幾日城里出了一碼事,好像是官驛里頭有人斗毆,還傷了人命,事后王長子差了不少侍衛(wèi)出去封城找人,奴婢隱約聽說事關(guān)什么‘二小姐’?!?/br> 安化王更覺奇怪:“二小姐?菁菁都已走了,還有哪個二小姐?竟還鬧到官驛里去了,還……封城找人?” 既是朱臺漣差人封城,那個二小姐就不可能是別人家的二小姐。安化王的心隨之提了起來。 宦官董進(jìn)躬了躬身子:“王爺說的是,奴婢也覺得奇怪呢,只是王長子早就發(fā)了話,不許府內(nèi)下人私自外出,更不許隨便聽謠傳謠。是以奴婢等人也只對這些事聽了個大概,一知半解?!?/br> 王長子在請諸位大人過來赴宴,還在有意封鎖王府這邊的消息? 安化王再沒了觀賞佳作的興致,不覺間蹙起了花白的雙眉,手在太師椅的烏木扶手上摩挲著,默了良久方道:“董進(jìn),是不是連你也覺得,我這些年過得太過省心了?” “奴婢不敢?!倍M(jìn)斟酌著措辭,暗中為自己鼓了鼓勇氣,“王爺倘若有心打探,奴婢這便叫人去問問王長子,只不過……您也曉得王長子的脾氣,下人去了,說不定會空手而回……” “你去叫他過來!”安化王果然如他所愿發(fā)了話,“你親自去替我傳話,他若敢推脫不來,你便告訴他說,我這就過去親自問他,看他安置下的這些人手哪一個敢攔著我!” 朱臺漣這兩日總會有事外出,不在府邸,不過恰逢董進(jìn)來傳話的時候,他正好剛從外面回來不久。 “知道了,你先回吧,告訴父親,我稍后便道?!?/br> 朱臺漣叫下人為自己換上家居常服,心里暗暗覺得好笑。父親居然正好在這當(dāng)口關(guān)注起外事了,倒也堪稱稀奇。追根溯源,也是受了二meimei的影響吧。 在二meimei來認(rèn)親之前,王府之中互相傾軋算計的丑事也出過不少,二十年下來也沒見父親關(guān)心過哪樁。只有等認(rèn)回了這個寶貝女兒,看見別人把那些齷齪招數(shù)招呼到她身上,父親才終于留了心。而且,大概也是因為看見這個外頭長大的女兒處處都比自己養(yǎng)大的那些要好,他也難得開始反思自己的過錯了吧? 不過,因二meimei改變的,何止是父親一個? 整個安化王府,整個安化城,整個陜西,甚至是整個天下的局勢,難道不是都在因為她,也是因為他們夫妻兩個,在改變著么…… 朱臺漣頗覺感慨,從王長子府內(nèi)書房到王府桂園正屋,一直感慨了一路。 “這兩日外面會有些變故,請父親安心待在桂園,不要外出?!比绯R姸Y過后,不等安化王動問,朱臺漣先來了這么一句半警告半勸說的話。 安化王緊蹙眉心,怒氣隱然:“你究竟在搞些什么名堂?” 朱臺漣垂眼站立,面色如常。他自然懶得與父親廢話,可又不得不考慮,畢竟父親才是王府名義上的一把手,不跟他說個明白,萬一他老人家犯起軸脾氣,非要出來惹事,手下人又不敢硬攔,未免麻煩。 “有件事,我早已知道,只是一直沒有對父親稟明。寧夏衛(wèi)那邊有一伙人為了對付劉瑾,想要攛掇咱們安化王府舉旗謀反……” 說起這番半真半假的話,朱臺漣心中有些自嘲,他畢竟也是受了二meimei很大的影響,倘若放在從前,想必他是寧可撕破臉叫人將父親軟禁,也不會有心情與之?dāng)偱频陌伞?/br> 第102章 主持公道 遲艷走進(jìn)楊英的公署房間時, 一眼見到桌案之上放著好幾份線報, 心里便猜到了今日楊英喚自己過來的原因。 “楊總兵, 莫非……”遲艷望著桌上那些用專門的厚牛筋紙寫成的線報。 楊英臉上微微透著喜色,于桌案之后站起身, 點頭道:“正是, 朱臺漣終于動手了!” 遲艷面露驚疑:“那,仇將軍他……”為安化城里的仇鉞擔(dān)心,就是她此刻最該有的反應(yīng)。 “你放心,仇鉞已然傳書給我,朱臺漣果然親自去招降他, 他已經(jīng)佯裝應(yīng)允,還承諾要幫著招降我,這封傳書就是他以此為名, 光明正大著人送來給我的。”楊英說話間露出明顯的得意之色,將一封書信朝遲艷面前推了推。 遲艷不看也知道上面會寫些什么, 象征性地拿起看著, 嘴上問道:“事情終于到了這一步, 不知楊總兵有何差事要派給我做?” 楊英問:“這幾日朱臺漣可曾差人來尋找過二小姐?” “有過,我已然依著之前計劃, 安撫過了他, 說二小姐在這邊有我親自照料,可保無虞。他派來的人便沒有多說,直接回去復(fù)命了。”身為雙面間諜,遲艷想編這樣的話是順口就來。 楊英點了頭:“好, 你去繼續(xù)看住二小姐就好,倘若朱臺漣半途耍詐,生出什么變故,好歹有二小姐在咱們手里,對他也算有個牽制。” “好,我知道了?!边t艷嘴上答應(yīng)著,心里鄙夷得厲害。果然說到底還是想留人家的一個女眷當(dāng)人質(zhì)做底牌,換做王長子的話,必定是寧死也不會打這種齷齪主意的,光看這一條,王長子的人品就甩了這人十萬八千里。 回去到華箏苑,遲艷馬上去到何菁與邵良宸跟前,把楊英這些話都復(fù)述了一遍,最后道:“如今可以確信,楊英已然上鉤,很快便會兵發(fā)安化?!?/br> 何菁聽后不無憂慮:“我真是放心不下二哥那邊,可惜,我也知道自己即使去了,也幫不上忙?!?/br> 邵良宸苦笑道:“別說你了,真到了那兵荒馬亂的時候,連我都不見得幫得上什么忙。你是不知道,真鬧了兵亂,即使只是一點點兵亂,外頭也多多少少都會呈現(xiàn)一些亂象。什么潰兵搶劫啊,亂兵殺平民冒功啊,都是常見的事兒。所以你就別惦記在這當(dāng)口還能幫什么忙了,直接躲好你自己的,別添亂就成。” 遲艷卻道:“二儀賓,依我看來,你這話雖然有理,可是咱們怕也不好就躲在這里。聽楊英那意思,還是有心拿二小姐做人質(zhì)呢。萬一他到時發(fā)覺上當(dāng),真要折回頭來抓二小姐去要挾王長子,亦或者說,想來殺二小姐泄憤。你知道,困獸猶斗啊,咱們不得不防?!?/br> 邵良宸頷首道:“這話說的是,我也曾有此考慮,這里距離最近的便是慶王府,到時咱們大可以去向慶王府求助。即使楊英提前安排下人手守著咱們,有我與錢寧在,直接殺出門去沖到慶王府也有把握?!?/br> 遲艷聽后愣了一下,方微笑道:“這說的也是,我倒忘了還有慶王府。以我所想,楊英至少啟程趕去安化之時還不會對咱們這里太過留意,等他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貛П吡?,咱們就想辦法溜出去,回到環(huán)縣暫避。如果擔(dān)憂我那客店太過招眼,咱們可以找家我手下伙計的農(nóng)家躲避一時。到時不論他們是在安化開戰(zhàn),還是回寧夏生事,那當(dāng)口總不會有人想到咱們躲在這兩地中間的鄉(xiāng)下里。等到風(fēng)平浪靜,咱們再回安化去也便好了。不過,這路子自然還是比不上求助慶王府更為穩(wěn)妥。” 邵良宸瞥見何菁聽后神采略顯異樣,隨便一想便明白了她的心思:“你還是覺得去環(huán)縣更好些?” 何菁略略苦笑:“我自然是覺得去到離二哥近些的地方等聽消息更好。不過,誰讓我是大累贅呢?如何安排,還是聽你們的。” 他們的使命就是安楊英的心,只要保證楊英能順利出兵平叛,他們的使命就完成了,接下來只需保護(hù)好自己、不做朱臺漣的累贅就成。但何菁就是放不下心,既擔(dān)憂安化出什么亂子致使二哥與父親身陷險境,更擔(dān)憂錢寧所提過的那一項,怕二哥還有什么后手,給他自己找上新麻煩。 邵良宸對遲艷的提議其實很不以為然,到時楊英去到安化發(fā)現(xiàn)上當(dāng),手下帶去的幾萬兵士很可能會有所失控,環(huán)縣位于安化與寧夏之間,不易躲得開兵亂,到時僅需幾十個兵痞跑到那里惹事,也會給他們帶來麻煩。相比躲進(jìn)慶王府,這個提議的安全性差太多了。 可是他也明白何菁這些心思,不忍心叫她多受等待消息的煎熬,便道:“這兩條出路都先供參考,等到了時候咱們可以再視形勢決定選哪一條。倘若并不緊迫,咱們便去環(huán)縣,也好盡快獲悉安化城里的進(jìn)展?!?/br> 何菁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心里不知第多少次感慨了一句:還好有他在。 古代人當(dāng)中,怕是再難找到一個像他這樣看重妻子心意的男人了。 商定之后,何菁故意道:“那么錢大哥那邊,也有勞遲姑娘去說一聲吧?!?/br> 遲艷的神情頓時不自然起來,兩頰生出兩團(tuán)紅暈,還故作鎮(zhèn)定道:“他那邊……反正他也會過來問詢你們進(jìn)展,也無需我特意去說了?!?/br> 邵良宸也道:“那也還是去說一聲好,你看菁菁不好當(dāng)著外人的面去找他,我又不方便出門見人,還是遲姑娘你去最為合適?!?/br> 何菁道:“就是啊,遲姑娘你該不會時至今日,還為當(dāng)日那點口角,對錢大哥心有芥蒂吧?其實他那人品性不錯,你們多說些話,熟絡(luò)了就都好了?!?/br> 遲艷也不傻,聽他們多攛掇幾句就生疑了,眼神閃爍道:“難不成……你們竟聽他說過什么?” 何菁與邵良宸都是滿面迷茫:“姑娘指什么而言?”“難道你聽說錢寧有何事要對我們說?” 就他們兩口子的演技,能被遲艷看出破綻才怪,遲艷連忙搖頭:“沒有沒有,那……好吧,他那邊,我去說就是。你們歇著,我先告辭了?!闭f到后來,她幾乎已經(jīng)是滿面通紅了。 這邊惡趣味了一把的夫婦兩個目送她離去,心里好笑之余,也都有點匪夷所思。 何菁感嘆:“古人的戀愛談得多簡單啊?!?/br> “是啊,古代的女孩子真好哄……”邵良宸見她望過來立即改口,“我是說,這樣多沒勁吶是吧?” 最近安化城的老百姓覺得天下越來越不太平了。 瞧瞧這陣子出的這些事兒,要么是哪兒殺人了,要么是哪兒丟人了,騎著馬的侍衛(wèi)大爺?shù)教巵y闖,騎著馬的軍爺們到處亂闖,還有騎著馬的“二小姐”也到處亂闖,動不動就有大批騎著馬的大爺們出城或是進(jìn)城,四座城門有時在不該關(guān)的時候關(guān)了,有時又在不該開的時候開了,總之就是不對勁的事頻頻發(fā)生。 百姓們免不了為此議論紛紛,有說寧夏那邊韃子兵入關(guān)進(jìn)犯的,有說安化郊外盜匪出沒的,至于安化王有意謀反的消息,在民間反倒被認(rèn)為是可信度最低的一則謠言,幾乎沒什么人信以為真。 畢竟在安化這一帶,安化王清心寡欲與世無爭、王長子面冷心熱體恤平民的好名聲早已維持不是一年兩年了。這樣的王爺與王長子,怎可能與造反沾邊?必定都是訛傳! 不過在官場上的人看來,就不盡然了。 陜西的文武官員雖說派別是涇渭分明,但即便是同屬于反劉瑾的一派,其中清楚楊英要算計安化王府謀反的,以及清楚朱臺漣要帶領(lǐng)一部分武將謀反的,還是其中極少數(shù)的幾個。 謀反位列“十惡”之首,但凡是與這兩個字沾了邊的人,沒誰會輕易叫別人體察到自己的行徑。 這一次飲宴,朱臺漣并沒有對所有本地官員都發(fā)出邀請,到場賓客其實是經(jīng)過了他精挑細(xì)選的。其中除了像按察使姜煒這樣本就聽命于他的人之外,就都不知道安化城即將發(fā)生什么。 此時不年不節(jié),王長子也沒在請?zhí)?dāng)中寫明什么宴請的理由,只是言辭禮敬,熱情殷殷,大伙為著給宗室面子,能來的也便都來了,又像那次二儀賓的接風(fēng)宴一樣,幾天之內(nèi)陸續(xù)到達(dá)安化,將安化驛館以及王府為來客準(zhǔn)備的別院幾乎住了個滿。 來了的人很快就察覺不對勁,首先是城里的兵好像比原先多了,每一座城門都有點如臨大敵的架勢;其次,那位雖然很討厭、但每一次知道他在都還不得不去拜見一下的巡撫安大人不見了聽說前兩天還在,這會兒卻沒人知道哪兒去了;另外,隱約聽見風(fēng)聲,好像原先與王長子府過從甚密的何錦與丁廣兩位寧夏武將剛剛壞了事,也都不見了。 再聽說了民間的各種議論,眾官員都覺得傳言當(dāng)中最可信的一種,當(dāng)屬安化王要謀反。可惜等他們察覺到這一點時,再想托詞抽身已經(jīng)來不及了安化城內(nèi)外均已受到了管制。王長子只輕描淡寫地給了個解釋:近日安化內(nèi)外出現(xiàn)盜匪作亂,為保諸位大人的安全,不得已封城以守。 很快到了飲宴當(dāng)天,諸位大人們?nèi)缂s來到已經(jīng)來過無數(shù)次的王長子府花廳,臉上的神色都不大好看。 鎮(zhèn)守太監(jiān)李增身為劉瑾的手下,往日在這種場合總會與安惟學(xué)形影不離,可這一次自打昨天來到安化,就沒見著安大人的面,再加上聽說了那些傳言,李增可謂是今日在場眾人當(dāng)中最為惶懼不安的一個。 安化王府要真有心謀反,那主事人很可能就是王長子啊,王長子要真有心謀反,那矛頭必定是指向劉公公啊,那么身在本地的這些劉公公的手下還不就都要面臨像安大人那樣“消失”的命運(yùn)? “姜大人,”飲宴之前,朱臺漣尚未現(xiàn)身,李增先去湊到陜西按察使姜煒跟前探口風(fēng),“您可知道,究竟今日王長子是為什么設(shè)宴?” 姜煒姿態(tài)自然如常,捋著胡須含笑道:“李公公,您是見過世面的人,難不成……竟也信了那些荒誕無稽的坊間傳言?” 李增原本就很難看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偏還要硬裝出一張笑臉,真比哭還難看,搖著肥胖的腦袋道:“那自然不能,只不過,心里好奇,隨口問問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