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顧鸞很舍不得,她打定主意要避免侯府牽扯到趙夔與太子的爭斗,也決定要少回娘家,今日一別,就不知何時再能見到家人了,尤其是八旬年紀的曾祖母。 在家人面前不敢表現(xiàn)出來,上了馬車后,顧鸞就再也提不起精神了。 小姑娘蔫蔫的,趙夔抱住她笑道:“想家了隨時可以回來,至于這樣?” 顧鸞沒吭聲,或許,趙夔并不希望她疏遠侯府。 “熱。”顧鸞輕輕晃了晃肩膀。 車里其實也擺著冰,可惜不怎么管用,然后,趙夔拉出紫檀木小箱的抽屜,果然在里面找到一把折扇。 他取出扇子,自然無比地替顧鸞扇了起來。 顧鸞:…… “王爺自己扇吧。”他莫名其妙這么好,顧鸞不習慣,身邊的趙夔,真的像變了個人。 趙夔不管她,繼續(xù)扇。 顧鸞被他扇了一路,也不自在了一路,下車后才覺得解脫。 下午趙夔單獨在前院歇的晌,一直到黃昏風涼些了,趙夔才再次出現(xiàn),邀顧鸞去逛花園。 顧鸞沒什么事,就隨他去了。 王府景致好,步步是景,顧鸞才嫁過來,看什么都新鮮,心情不自覺地舒緩。 走著走著,前面就是孔雀園了,小太監(jiān)正在喂食。 四只孔雀都收著屏,悠閑地啄食,聽見新的腳步聲,最靠外的白孔雀先朝這邊看來,緊跟著,白孔雀就在顧鸞驚訝的目光中,“嘩”地抖開了白如雪的尾羽! 顧鸞震驚地停住腳步,目光癡迷地看著白孔雀。 更讓她目瞪口呆的出現(xiàn)了,一只孔雀展開了尾羽,剩下三只居然接連開屏了,兩白兩綠站成一排,就像草地里瞬間開出了四朵明艷的花! 顧鸞太喜歡了,嘴角情不自禁翹了起來。 趙夔低頭看她,認識顧鸞這么久,這還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真心的笑靨。 驚艷過后,顧鸞疑惑了,仰頭問趙夔:“它們怎么……” 問到一半,注意到趙夔過分溫柔的目光,顧鸞突然結(jié)巴,然后迅速垂眸。 面對她的回避,趙夔有些失望,但還是主動解釋道:“孔雀開屏,一是為了求偶,一是為了防御?!?/br> 顧鸞再次看向那四只孔雀,求偶,應該不是吧,剛剛四只都在專心吃東西呢,防御…… 顧鸞下意識地往后看,難道園子里還養(yǎng)了別的猛獸? 她傻乎乎的,趙夔笑了,在她耳邊道:“它們怕我?!?/br> 原本孔雀也不怕他,是趙夔想看孔雀開屏,又不屑次次吩咐小太監(jiān),得知孔雀面臨強敵時也會展開尾羽試圖恐嚇敵人,趙夔就用箭瞄準孔雀,嚇唬了幾次,孔雀再見到他,就算趙夔手里沒箭,四只孔雀也會乖乖地開屏。 但趙夔還沒傻到將真相告訴顧鸞。 蒙在鼓里的顧鸞,不知該羨慕趙夔,還是該心疼自己,竟嫁了個連孔雀都害怕的兇王。 第62章 不管孔雀為何開屏, 顧鸞過了眼癮,趙夔假惺惺問她晚上可以去后院住否, 顧鸞只管往前走,算是另一種默許。 趙夔看著小王妃纖細婀娜的背影,再看看那四只孔雀,決定以后要經(jīng)常尋些漂亮的鳥雀過來。 夜幕降臨, 趙夔去沐浴了,顧鸞通完發(fā)坐在床邊,想著一會兒要發(fā)生的事, 慢慢地走了神。 上輩子顧鸞給太子當了大半年的側(cè)妃,但她身子病弱,夜里堅持不了太久, 稍微長點就成了煎熬,太子見她難受,大多時候也就順著她了,總而言之, 那事對顧鸞而言更像負擔, 她不喜歡。 如今她身子養(yǎng)得好好的,雖然還沒與趙夔圓房, 顧鸞卻從趙夔那里, 得到了另一種感受,身不由己, 又羞于言說。 水晶簾響, 趙夔來了。 顧鸞在他繞過屏風之前, 悄悄地躺到了床里側(cè),背對著他。 趙夔走過來,先聞到了她身上的淡淡清香,很好聞。 知道顧鸞緊張,趙夔坐到床上,拉起她一縷烏發(fā)放在指間把玩,輕聲問:“阿鸞,我突然想起一事,你可去過鳳凰山的月老廟?” 顧鸞心中一動,反問道:“為何問這個?” 趙夔看著她的后腦勺,好笑道:“忘了幾年前,中秋我去探望外祖父,順便去了一趟月老廟,那天風很大,我從祈福樹下經(jīng)過,一條紅綢帶落了下來,我隨意看了看,發(fā)現(xiàn)落款是個‘鸞’字,與我的阿鸞表妹同名,當時也說不清為何,我便帶了回來?!?/br> 說完,趙夔探身,將手中的紅帶子垂到了顧鸞面前。 燈還點著,紅帶子晃了晃,在顧鸞面前停穩(wěn)了,于是顧鸞再次看到了她五歲那年寫的心愿:愿得一夫君,憐我如家父待家母。 顧鸞吃驚地忘了說話,怎么會這么巧? “是你的嗎?”趙夔頭低下來,倒著看她。 顧鸞不想讓人知道她五歲就急著嫁人了,搖搖頭,否認道:“我沒去過鳳凰山,再說,天底下名字帶鸞的女子多了?!?/br> 趙夔看她一眼,面露遺憾,嘆道:“枉我留了它這么多年,還以為你我是天賜的緣分,既然不是阿鸞的,我明早便扔了?!?/br> 顧鸞沒說話。 趙夔收起紅帶子,躺在了她旁邊,暫且沒動顧鸞。 顧鸞眼前還是那條紅帶子,她記得,她是春日里將帶子掛到祈福樹上的,為何那帶子早不掉晚不掉,偏偏在趙夔經(jīng)過的時候掉?難道冥冥中真的有天定?可,如果她與趙夔有緣,為何前生是那般下場? 亦或者,前世趙夔害了她,老天爺就安排今生他們在一起,還讓趙夔徹底變了態(tài)度,算是補償? 顧鸞陷入了迷茫。 “阿鸞?!壁w夔突然從后面貼了上來,手臂抱住了她。 顧鸞微微往后仰頭,聆聽的姿勢。 趙夔輕輕親她耳畔的碎發(fā):“阿鸞,就算不是天賜的緣分,能娶到你,我也很歡喜。” 那氣息輕如春風拂面,那聲音低沉而溫柔。 顧鸞的心,驀地軟了一處。 或許,曾祖母說得對,她是該忘了那場“夢”,試著與身邊的這個男人做真正的夫妻。 心里百轉(zhuǎn)千回,顧鸞卻不知該怎么回應。 趙夔不需要她回應,他轉(zhuǎn)過顧鸞的肩膀,黑眸凝視她水光浮動的杏眼,然后,慢慢抬起她的下巴,一點一點親了上去。 他的唇還沒碰到她,顧鸞的身子先軟了。 她從來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溫柔。 今晚的這個吻,趙夔始終保持初始的溫柔,仿佛他只想與她親近,不帶任何欲,親夠了嘴唇,趙夔開始親她的眼睛、眉毛、鼻子,最后再貼著顧鸞的唇溫存片刻,趙夔便抬起頭,將嬌小的姑娘摟進懷里,心滿意足地道:“睡吧?!?/br> 顧鸞就真的睡著了。 這一晚,顧鸞睡得很沉,黎明時分趙夔早起去上朝,她都沒有察覺。 . 趙夔新郎官當?shù)煤苁娣芤?,但他沒有忘了,有人曾在他大喜的日子試圖謀刺。 趙夔知道幕后真兇一定是太子,如果他也想用這種手段,那太子、皇后早就死了千百回。 七歲那年的趙夔,曾經(jīng)請求彭越替他殺了皇后、太子,彭越?jīng)]答應,后來,趙夔開始享受慢慢折磨這對兒母子,反正無論他做什么,父皇都會袒護他,皇后、太子只能生悶氣。但現(xiàn)在,趙夔有了顧鸞,他知道顧鸞會擔心他斗不過太子,因此,趙夔不打算陪太子玩了,他要速戰(zhàn)速決。 天時,他剛被人行刺,有心人都會猜疑到太子頭上,他也派人將流言傳了出去。 地利,他在皇宮外,可以肆意走動,太子在皇宮內(nèi),父皇又安插了眼線,太子處處掣肘。 人和,他有無條件偏袒他的父皇,他還有父皇最信任的錦衣衛(wèi)。 趙夔曾經(jīng)在錦衣衛(wèi)待過兩年,兩年的時間,足夠他鏟除異己了,現(xiàn)在錦衣衛(wèi)剩下的,大多都唯他馬首是瞻。 “嚴查三日”后,趙夔查出那兩個刺客與長平公主府有關(guān)。 長平公主是皇后的女兒,也是太子的親meimei,早就嫁到太原去了。一般公主出嫁,帝王都會在京城賜公主府,而隆慶帝之所以將長平公主打發(fā)那么遠,就是因為長平公主年少時,曾為皇后打抱不平,辱罵湘貴妃是狐貍精。 隆慶帝還有二公主、三公主,不缺這女兒,沒將長平公主嫁到草原去和親,已經(jīng)算仁慈了。 隆慶帝本就懷疑他心愛的夔兒遇刺與太子脫不了干系,現(xiàn)在兒子查出兇手來自長平公主府,隆慶帝腦筋一轉(zhuǎn)就懂了。太子在宮里不便行事,托親meimei、親妹夫幫忙,多正常? 隆慶帝很生氣,但他沒有打草驚蛇,叮囑兒子暗中派錦衣衛(wèi)去太原搜查長平公主府,務必要打得長平公主府措手不及。 趙夔馬上安排了下去。 錦衣衛(wèi)派了七人去辦差,七人騎著快馬良駒,次日就抵達了太原,拿出腰牌,長平公主夫妻頓時敢怒不敢言,緊接著,七人從公主府一處密室里先后搜出太子密信若干,以及一身明黃色的龍袍、帝冠! 這可都是謀反篡位的鐵證! 錦衣衛(wèi)當即調(diào)遣太原知府將長平公主眾人押入大牢,七人再帶著搜出來的鐵證趕回京城,交給隆慶帝過目! 隆慶帝料到太子想除掉他的夔兒了,但他從來沒想過,太子居然連他也恨上了,還在給meimei的信中屢次抱怨他偏心寧王,并稱他這個父皇為“昏君”、“老匹夫”,罵他也就罷了,太子居然連逝去的湘貴妃也罵,罵湘貴妃出身平民,除了妖媚惑主一無是處,更將湘貴妃比作妲己,將他比作商紂! 看完這幾封密信,隆慶帝胡子都快氣歪了,不顧身邊人勸阻,親自帶著錦衣衛(wèi)去搜東宮了! 太子在外面有很多密探,可最近隆慶帝剛派了兩個眼線跟著他,太子頗費一番功夫才得到了meimei長平公主被押入大牢的消息,沒等他想好該如何應對,隆慶帝帶著錦衣衛(wèi)殺過來了! “父皇,出了何事?”三十歲的太子,神色從容地問。 隆慶帝一看到兒子,腦袋里就冒出了“昏君”、“老匹夫”等大不敬的字眼! “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隆慶帝冷冷地道,大手一揮,示意錦衣衛(wèi)眾人挨個房間搜查。 太子臉色終于變了,目光陰鷙地射向站在隆慶帝身后的趙夔。 趙夔面無表情,卻天生冷漠,仿佛天生的人間判官。 他無視太子的怒目,隆慶帝卻氣不打一處來! 他難道會不知道自己太偏心夔兒了? 可他不偏心行嗎?夔兒早早沒了母親,他礙于曾經(jīng)虧欠過皇后不能替湘貴妃報仇,心疼加愧疚,隆慶帝只能加倍地對夔兒好。但夔兒行事偏激狠辣,隆慶帝從沒想過要換太子,他遺詔都寫好了,將來太子登基,必須照拂寧王,否則便是不忠不孝,然后,隆慶帝也會留給夔兒一道免死圣旨,以此保全夔兒。 隆慶帝自覺這種安排很公平,既將天下給了更適合帝位的太子,又保護了他偏激的夔兒,直到夔兒為了娶表妹開始收斂后,隆慶帝才有了一絲動搖,但這邊他還沒做什么呢,太子卻早就按捺不住了,先是謀逆,再是行刺夔兒! “皇祖父,我害怕!” 一道稚嫩的童音突然打斷了隆慶帝的怒火,他低頭,就見年幼的皇長孫不知何時跑來了他面前,哭著拽住了他衣擺。 隆慶帝還是很喜歡這個孫子的,看在孫子的份上,隆慶帝沒有發(fā)作,心浮氣躁地等待證據(j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