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川下車，追上她，將100塊錢塞回了她羽絨服帽子里，說：“明天在家復(fù)習(xí)，不用來找我。晚上有空，開個視頻。”

    蘇秦反手將帽子里的100塊錢取出來，塞回兜里收好，“嗯”了一聲：“對了黎老師，你戴圍巾嗎？”

    “嗯？”

    蘇秦笑瞇瞇道：“我就問問?！?/br>
    “偶爾?！崩璐嗣」媚锬X袋，“快回家吧，幫我和阿姨問聲好?！?/br>
    蘇秦點頭，沖他做了一個揮手的動作，轉(zhuǎn)身上了樓。

    黎川站了一會，盯著小姑娘消失在拐角處，才上了出租車。

    黎川最近忙得腳不沾地，每天連睡覺都是奢侈，能移出一點時間陪小姑娘，已經(jīng)很不容易。

    他們公司最近又相繼開發(fā)了“31瀏覽器”、“31測機(jī)大師”、“31全驅(qū)動”等幾款軟件，都是免費(fèi)的，一經(jīng)上線后，全國風(fēng)靡。

    31瀏覽器速度很快，主頁界面也設(shè)置的不錯，除了書簽功能外，還有主題功能可更換皮膚，除卻這些，最好用的功能當(dāng)屬它的云端功能。登錄賬號后，就算換了電腦，書簽依然會同步。

    31測機(jī)大師，顧名思義，幫助測電腦配置的軟件，比較適合女生。買電腦時可以用這個軟件跑分，分?jǐn)?shù)越高，電腦綜合性能就越好。這款軟件也會根據(jù)用戶的電腦配置給出詳細(xì)的性能分析。

    31全驅(qū)動，號稱是一款全能驅(qū)動軟件，任何電腦都可以在里面找到相應(yīng)的驅(qū)動。

    黎川旗下的所有“31”軟件，都以免費(fèi)打入市場，可他卻一點兒沒少賺錢，廣告也植入也不少。他們公司主要是靠在線廣告、游戲、互聯(lián)網(wǎng)和增值業(yè)務(wù)獲得收益。

    黎川公司的全名叫“朔風(fēng)31”，簡稱“31”。

    他的公司發(fā)展規(guī)模極快，像一把燎原的火，在所有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便吞噬了整個中國市場。

    不僅如此，黎川還收購了幾家小的手游游戲公司。雖然現(xiàn)在手游的并不火爆，但不代表不賺錢。他讓旗下的游戲公司專門開發(fā)一些益智小游戲，主要提供給塞班系統(tǒng)用戶。

    要知道，現(xiàn)在還是諾基亞的時代。

    這個時候，其實大家并不看好手游，所以黎川也用了相對便宜的價格，買下了十幾部較為經(jīng)典的武俠小說的手游版權(quán)。大部分是終生買斷，極少幾部是三十年版權(quán)。

    但這三十年，足以讓他等到手游市場爆發(fā)了。

    黎川的公司發(fā)展越來越大，而他的三名舍友，也休學(xué)全身心投入工作。

    熊貓的奶奶聽說他要休學(xué)，氣得差點拿雞毛撣子打死他。后來又見他賺了不少錢，才定下心來。

    春春的父母對他休學(xué)倒沒什么意見，只要兒子能往家里砸錢，他們就不會有一句怨言。

    老竹是農(nóng)村出來的，jiejie為了供他讀書，嫁給了一個比自己大三十歲的男人。一聽他要休學(xué)，差點沒暈過去。老竹往她卡里打了三十萬，jiejie一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在數(shù)了好幾遍“零頭”之后，終于兩眼一抹黑，暈了過去。

    黎川休學(xué)，家里人也反對。但這個孩子從小有主見，家里人知道反對他也無濟(jì)于事。奶奶倒是支持他，偷偷往他卡里打錢，贊助他創(chuàng)業(yè)。

    黎川的公司已經(jīng)步入正軌，前途客觀。

    云陽市的房價還沒上飆，別墅一套也就三百多萬，加裝修四百萬就能搞定。他去南莊別墅區(qū)買了一套帶游泳池帶后花園的。這里地段好，物業(yè)安保方面，全市第一，很多明星、政府官員都買在這里。

    由于前世的前車之鑒，黎川買婚房首先考慮安全。

    裝修時，黎川讓工人把墻砌了三米高，還加了通電的鐵絲網(wǎng)。別墅院內(nèi)遍布監(jiān)控，正大門的電動鐵門里面，設(shè)立了安保室，屆時會請看門人員，24小時盯著別墅安全監(jiān)控。

    熊貓來看過一次他的別墅，對于這套嚴(yán)密的安保系統(tǒng)，他咂舌道：“老大，您這是在修監(jiān)獄吧？”

    不僅如此，黎川室內(nèi)裝修，也盡量用防火涂料，家具木材越少越好。

    里面的裝修設(shè)計，儼然是為防火而生，即便著火，只要主人做出反應(yīng)，便能輕松取到滅火器。即便明火不能撲滅，房間里也設(shè)有逃生通道。

    臥室全在二樓，窗戶外就是一個階梯緩臺，外面有一個類似滑梯的逃生通道。

    *

    周二上午。

    黎川戴著一副厚重的黑色眼鏡框，穿一套運(yùn)動服，背著學(xué)生雙肩包，一身打扮宛如大學(xué)生。

    他喬裝打扮之后，去了趟李秀蘭家。

    他站在門口摁了半天門鈴，無人回應(yīng)，又在門外等了半個小時。鄰居出來，他裝模作樣繼續(xù)摁門鈴。

    鄰居大嬸打量他，問道：“你是這家人親戚啊？”

    戴眼鏡的黎川眉眼一彎，笑容無害，眉眼間，浮著幾分書呆子的傻氣。

    “是啊，來找我小姨?！?/br>
    大嬸兩手拎著垃圾桶，正準(zhǔn)備下樓丟垃圾。她嘖一聲，說：“小伙子你不知道吧？你小姨出事兒了，被人給害了，躺在市人民醫(yī)院，生死未卜呢?！?/br>
    “什么？”黎川滿眼驚恐，臉色蠟白。他一臉擔(dān)憂，嘴里碎碎念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會被報復(fù)。她在網(wǎng)上發(fā)了那篇帖子，港哥怎么可能放過她呢？她真是太瘋狂了，為什么就不能考慮下自己的安全呢？”

    大嬸拉住他的手腕，低聲問：“小伙子，啥情況?。繄蠹埳蠄蟮赖哪瞧?，是李秀蘭發(fā)的？她就是那個港哥的情人？”

    黎川眼眶一紅，握住大嬸的手：“嬸兒，這件事你別告訴別人，我小姨已經(jīng)這個下場，別讓人知道，免得她以后沒臉見人?！?/br>
    黎川cao著一口流利的當(dāng)?shù)卦挘曇粲行╊澏?，又帶著哭，讓人聽出了悲傷的味道?/br>
    大嬸安慰他：“孩子，你也別太傷心，你快去看看你小姨，這事兒我不會告訴別人的?！?/br>
    黎川一抿唇，點頭：“那，嬸兒，我去醫(yī)院看我小姨。以后麻煩你，多多照顧我小姨?！?/br>
    大嬸沖他擺擺手：“快去快去吧，鄰里鄰居的，我一定會幫襯?！?/br>
    等黎川下了樓，大嬸臉色瞬間變了，將垃圾桶擱在家門口，推門回到屋內(nèi)，對自己老公說：“老文，你知道嗎？李秀蘭就是那個人販子港哥的情人！她情人是人販子，她必定也是個人販子！我真是沒想到，咱們家隔壁居然住了一個人販子！老文，你下午不是要去打牌嗎？讓你的那些牌友都注意些，出門看見李秀蘭一定要繞道走?！?/br>
    男人正斗地主，聞言也是一驚。他當(dāng)下擱下鼠標(biāo)，起身說：“真的？”

    “當(dāng)然是真的，剛才我從他侄子嘴里套出來的話，不會有假！”

    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一臉凝重說：“ 事關(guān)重大，作為小區(qū)業(yè)主代表，我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小區(qū)里其它有孩子業(yè)主。前陣子老張頭的孫子不是丟了嗎？說不定就是李秀蘭拐走的！”

    大嬸點頭：“對，這件事一定要給其它人知道！”

    不到晚上，這件事就在小區(qū)里傳開了。

    一群業(yè)主在小區(qū)里開大會，數(shù)百個人頭擠在小區(qū)的廣場上。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聽說這個李秀蘭干過拐賣的勾當(dāng)，警方?jīng)]有證據(jù)，抓了她又給放回來了。這些人販子真是不得好死！法律治不了她，我們還治不了她嗎！”

    “對，我們治她！誰家還沒個孩子啊？就是要抵制這種人販子！讓他們知道，作惡要遭報應(yīng)！以后，我家豬rou不會再賣給她！”

    “對，我家超市也不歡迎她！”

    “我待會去菜市場跟那些老板通通氣兒，讓他們以后都別賣菜給李秀蘭！”

    “好，就這么辦！把她的照片洗出來，貼在大街小巷，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人販子！”

    這里是一片開發(fā)區(qū)，新修的小區(qū)沒幾個，周邊建設(shè)也沒有配全，附近只有一個菜市場，居民都在那邊買菜。

    這時候李秀蘭壓根不知道，自己被小區(qū)的業(yè)主們抵制了。

    李秀蘭已經(jīng)脫離生命危險，可她被割了一雙耳朵，臉上幾條蜈蚣一樣的長疤，相當(dāng)可怖。她起初不敢照鏡子，慢慢地，開始接受這樣的自己。

    李秀蘭每一次照鏡子，眼底就浮起一絲絲恨意。她變得這么慘，全是因為蘇秦和王琳，如果不是她，港哥就不會割掉她的雙耳，劃花她的臉。

    醫(yī)院費(fèi)用太高，蘇正國負(fù)擔(dān)不起。他和李秀蘭提前辦了出院手續(xù)，準(zhǔn)備出院。

    蘇正國走進(jìn)李秀蘭病房的時候，她正坐在病床上，用頭巾纏腦袋。

    他將一份離婚協(xié)議扔在她身邊，說：“你有今天，都是你咎由自取，作繭自縛。李秀蘭，咱們這日子也別過下去了，離婚吧?！?/br>
    李秀蘭包頭巾的動作一頓，扭過頭，冷冷瞪著他，沒說話。

    她這個怨恨的眼神，讓蘇正國不舒服，他道：“你這是什么眼神？我和兒子差點被你害死，怎么？見我們父子沒死，你還想再迫害我們？如果不是你招惹了那個港哥，我也不會被人差點捅死！李秀蘭，你自己干的那些齷齪事我就不提了，這份離婚協(xié)議簽了，房子咱們一人一半?！?/br>
    房子是李秀蘭買的，她當(dāng)然不會同意分房產(chǎn)。這個男人一分錢沒出，還想分她的房子？憑什么？憑他出了一根雞兒？

    李秀蘭抓起協(xié)議，砸在他臉上：“你做夢！”

    女人嗓音嘶啞，指著他道：“蘇正國，我變成這樣，你以為是我的報應(yīng)嗎？都是你那個好女兒好前妻干的！那篇帖子壓根就不是我發(fā)的！是你那個好女兒好前妻，一定是她們！”

    蘇正國怒道：“你夠了！蘇蘇還是個學(xué)生，怎么可能有能力發(fā)那個帖子？至于王琳，她是什么樣的人，難道你不清楚嗎？別說發(fā)帖子，她怕是連電腦也不會開！況且她得了癌癥都要死了，你居然還想著污蔑她們？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老實告訴我，當(dāng)初是不是你讓人拐了蘇蘇？”

    李秀蘭被男人這一吼，不怒反笑，像個神經(jīng)病。

    *

    蘇正國帶著兒子回了家，發(fā)現(xiàn)鄰里鄰居看見他就繞道走。被迫無奈，他把兒子送回了老家，讓孩子的爺爺奶奶帶著。

    李秀蘭被傳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人販子，她的惡劣行為，已經(jīng)傳到了蘇正國的單位。蘇正國因此，失去了工作。

    他偷了李秀蘭的存折，將她卡里的三萬塊錢，轉(zhuǎn)到了父母的賬戶。

    李秀蘭去門口的超市、小賣部買東西，可人家壓根不賣給她，并且朝她臉上吐口水，罵她“人販子”、“賤人”。

    她去菜市場買菜，發(fā)現(xiàn)到處貼滿了她的照片，下面打著“人販子”幾個黑體字。菜市場有人認(rèn)出她，不僅不做她生意，還咒她“斷子絕孫”。

    在家里呆了幾天，李秀蘭受夠了，打算換個地方生活。可是在她要走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存折余額，變成了零！

    她去找蘇正國理論，對方不僅對她拳□□加，幾度打到她的傷口，讓她傷勢加重。因為沒錢去換藥，導(dǎo)致傷口發(fā)炎。

    無計可施之下，她去派出所找民警，告蘇正國家暴、偷了她的錢。清官難斷家務(wù)事，民警最終也只是起調(diào)解作用。在民警的干涉下，蘇正國才拿錢給李秀蘭治療。

    夫妻倆不離婚，就這樣杠著。李秀蘭沒錢，原先的工廠又不收她，加上她耳朵被切，聽力受損又難看，沒有人肯請她工作。

    在蘇正國的逼迫下，她去天橋下乞討，因她慘兮兮的模樣，一天也能要個幾十塊錢。

    雖然拐賣人口中轉(zhuǎn)站被一鍋端，可市里仍然有潛伏在各處的人販子。不過，因為風(fēng)頭緊，他們不敢對正經(jīng)人家女孩男孩下手，便將所有精力都花在了流浪漢身上。

    快過年了，蘇正國缺錢回家過年。

    這天下午，他照常去天橋底下接坐在路邊討錢、衣衫襤褸的李秀蘭。他剛把自行車停在路旁，就被一個矮子攔住去路。

    矮子問他：“兄弟，我觀察你們很久了，那個要錢的，是你媳婦兒？”

    蘇正國點頭，嘆息一聲，以為對方是來跟他聊家常的，說：“是，那婆娘沒了耳朵臉也花了，只能出來要飯，不然還能干嘛？”

    矮子嘿嘿一笑，說：“我呢，這里有筆買賣，不知道你做不做？”

    蘇正國上下打量這個矮子，問他：“什么買賣？”

    矮子往李秀蘭的方向看了眼，小聲說：“我給你一萬塊錢，你把媳婦兒賣給我?！?/br>
    蘇正國心頭一驚，想罵眼前這個人是瘋子神經(jīng)病?？墒呛芸?，他被一萬塊錢蒙蔽了良知。他開口問：“一萬塊錢？這娘們你們買回去干啥？這么大歲數(shù)了，又不能生養(yǎng)，也不能……”

    矮子笑嘻嘻，指著坐在李秀蘭旁邊要錢的那些斷手?jǐn)嗄_的乞丐說：“明白了嗎？馬上要過年了，我們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br>
    蘇正國看著那些斷手?jǐn)嗄_的殘疾乞丐，打了個冷顫，連忙道：“不，不可能，她再怎么樣也是我媳婦兒，我怎么可能那么做？”

    他低吼道，因為憤怒，渾身止不住的發(fā)抖。再怎么說，李秀蘭也是他兒子的母親，以后兒子問她要mama，他該怎么說？

    *

    晚上到家里，蘇正國給她燒了兩個菜，跟她說：“明天早上，你去早點，占個好位置。還有，有人過的時候你就趴著，看著可憐人家就能多給你一些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