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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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獨處 “你們真的不吃?這家的串串真的很好吃?!?/br> 三個人坐在一家小店里,林靜一邊看著他們,一邊把許多串穿著rou和菜的竹簽放進冒著紅油熱氣的火鍋里。 周源和胡東東不約而同地搖搖頭。他們沒想到四川人對火鍋如此熱愛,大中午的,林靜居然直接把他們帶來吃串串。這玩意兒好像和火鍋也沒什么區(qū)別,鍋中浮著的厚厚一層花椒和辣椒,看起來就很嚇人。兩個人現(xiàn)在嗓子里還在冒火,周源郁悶地看著逐漸沸騰起來的鍋底,心想再吃下去估計不等怪病發(fā)作,這辣椒就能直接讓自己燒起來了。 “來一串撒,來四川不吃這個,真是白來嘍?!绷朱o拿起一串牛rou遞到周源面前,周源沒敢接,擺手拒絕了。她轉手又遞給胡東東:“你們是不是男人啊?!?/br> 胡東東被林靜這么一激,不愿丟面子,把襯衫扣子解開兩顆,接過就塞進嘴 里:“笑話!這東西也就是個開胃的零食。” “還是你爽快。”林靜贊了一聲,又對周源飛了個白眼。 氣氛活躍起來,周源也拿了一串。但這可比水煮魚的味道重多了,他咬了一口,覺得簡直是一團火進了口腔里,舌頭立即失去了知覺。 林靜笑著拿過一杯冰啤酒遞過來:“第一次都是這個樣子,喝點這個,解辣!” 周源忙不迭喝了一大口啤酒,抬頭發(fā)現(xiàn)老胡正抱著杯子已經把一杯都喝完,還不停吸著氣,對比林靜一串接一串卻面不改色,更顯得無比狼狽,不由也大笑起來。氣氛也隨之熱鬧起來。 周源畢竟剛吃過飯,只是喝著冰啤酒,不時吃上一串??粗朱o滿面帶笑,開心地專注于眼前的美食,不由覺得有些感慨,眼前這么開朗愛笑的女孩,誰知道她不久前居然會試圖自殺。 “你有沒有感覺?”正吃著,林靜突然停下來問道。 周源一愣:“什么感覺?” 林靜說道:“咱們倆得了同一種病,你看到我,就沒啥子感覺?” 周源有些尷尬,撓撓頭道:“呃……都是病友嘛,有一些安慰,算不算?” “我說的是特別的,不是撒子見到病友?!绷朱o白了他一眼,好像這姑娘特別喜歡翻白眼,但偏偏她做這個動作的時候顯得很可愛。 “你這么問,難道你有感覺?”周源反問道。都說川妹子火辣直接,不會對自己一見鐘情了吧。 “你看到自己的血會燃燒起來,不覺得害怕嗎?”林靜撇了撇嘴,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看似隨意地問起了這個問題。 周源被她捉弄得有些難以招架,卻不知如何回答,說實在的他并不想談論這個。因為這再次提醒他,自己并不是一個悠閑的游客,而是命在旦夕的“絕癥”患者。想了好一會兒,他還是老實回答道:“我很害怕。因為不知將會遭遇什么,會不會像那個林河一樣。他當時就在我面前……” 說到這里,周源才忽然想起林河就是林靜的哥哥,連忙住嘴:“對了,林河 是你哥哥吧?很抱歉,沒能救下他?!?/br> “都過去了?!绷朱o聽到林河的名字,笑容也消失了,她輕輕搖搖頭,“應該是 我對你說聲對不起。如果不是他,也許你也不會被牽扯進來,還被迫跑來這里?!?/br> 周源喝了口酒,沒有繼續(xù)問下去。這個話題太沉重了,再說下去氣氛只會越來越壓抑,而且以自己現(xiàn)在跟她的關系,應該還不到可以隨意討論生死的地步。雖然她之前看起來像沒有事一樣,但表面的開朗之下,應該也壓制著很多負面情緒吧。 這時老胡忽然用腳踢了周源一下,周源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看到飯店門外街上走過一個人,正是嚴毅。 周源有種逃課果然被班主任抓住的尷尬,林靜卻似乎沒意識到嚴毅的臉色不善,反而搶先大聲招呼起來:“干爹,你來了?一起吃點!” 這下躲也沒法躲,周源有些尷尬地看著嚴毅冷著臉走進店里。 “林靜,你怎么這么不聽話。還喝酒?”嚴毅沒看他們,而是看著林靜,話雖然是訓斥,可聲音卻很柔和,一看就知對林靜充滿溺愛。 “對不起干爹,這幾天嘴巴太淡。我實在是太想這個了。”林靜低下了頭,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但周源敏銳地發(fā)現(xiàn),她桌下的雙腳在不停地輕松點著地面。這鬼丫頭,明顯是在嚴毅面前故意裝可憐。 “你剛恢復,吃這些對你沒好處。走吧,回去?!眹酪憧粗爸鵁釟獾幕疱仯欀碱^道。 “嗯?!绷朱o很聽話地答應著,站起身走到了嚴毅身邊,一副乖巧懂事的好孩子模樣。 周源在一旁看得有些想笑,這姑娘真像小孩子,在大人面前也是典型的兩面派啊。 嚴毅聽林靜說完,眼珠都沒動,仿佛沒看到周源他們似的,拉著林靜轉身就走。老胡和周源對視一眼:“這老頭肯定以為林靜是被我們拐出來的了?!?/br> 周源也有點無奈,嚴毅明顯是在生氣。若是因為這個,他要是治療的時候給自己用點手段,那可真是冤枉死了。想到這里,他也沒心情繼續(xù)吃了,結了賬就拉著老胡回小樓,想跟嚴毅解釋一下。 可回到那小樓里,周源才發(fā)現(xiàn)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樣。 嚴毅的確是在生氣,但不是因為周源和老胡帶林靜出去吃火鍋,而是因為陸明。 周源有點懵,早上他們在樓上的時候,還挺正常的,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現(xiàn)在兩人臉上都帶著薄怒,像是發(fā)生過爭吵。 “怎么搞的?”周源偷偷拉過陸明問。 “在一些事上有分歧?!标懨鞑惶敢饧氄f,臉色陰沉著,看得出氣得挺厲害。 出現(xiàn)這種意料之外的情況,周源有點著急。 不過陸明見周源焦慮的表情,過了一會兒還是告訴了他事情的原委。 陸明和嚴毅的分歧主要在兩個方面。第一是實驗做完后的交流。再次確定血型變化這個事實后,陸明找嚴毅索要更多的研究資料。畢竟嚴毅對這種病的研究早就開始,但嚴毅卻始終繞圈子不愿意交出來。也就是說,陸明想要取得進一步的進展,只有從頭做起,這讓他對嚴毅的誠意產生了極大的懷疑。 而另外一個原因也和此有關系,陸明對這樣的治療環(huán)境很不滿意,拒絕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對周源開始任何治療。并且他擔心周源和林靜會隨時出現(xiàn)像小青那樣的問題,畢竟周源在中心醫(yī)院時就出現(xiàn)過這種情況,只是在病危狀態(tài)中卻 奇跡般的轉好了。而且周源的血液可以燃燒,這也是陸明親眼所見,這里雖然醫(yī)療設備齊全,但畢竟太過偏僻,如果兩個人再出現(xiàn)什么問題,后果十分嚴重。 但讓陸明氣憤的是,嚴毅對他的質疑不以為然。嚴毅對此充滿難以理解的自信,再三保證絕對不會再出現(xiàn)危險。他的這種態(tài)度,讓陸明十分憤怒,認為他是完全不在意周源的生死。 只是另一方面,陸明可以確認林靜身上的癥狀和周源一樣,相信嚴毅不會拿自己的義女生命開玩笑,所以才沒有選擇立刻離去。 但無論如何,嚴毅的這種自信毫無道理,所以陸明又憤怒又不得其解。 周源明白了他們矛盾的根源,卻有些無奈。從他個人角度來說,也不喜歡在這個偏僻的小鎮(zhèn)上接受治療。但嚴毅的意思很明顯,他表示出是唯一知道怎么治療這個毛病的人。說句難聽的,等于是被嚴毅捏住了脖子,不聽他的都不行。想 來這也是陸明上火發(fā)怒的最根本原因。 老胡聽了后,倒沒有發(fā)表任何意見,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煙。 而林靜一回來就被嚴毅關在了她自己的屋里休息,晚上吃飯時也沒出來,這讓周源有點失望。不過嚴毅和陸明又恢復了交談,看來關系緩和了許多,也不知是不是嚴毅最終做了什么讓步。 第二天一早,天微微亮,一陣敲門聲把周源從夢里拽醒。迷糊著抬頭一看,林靜的半張臉從門后閃了進來。 “醒了?” “你干什么?這大清早的?!敝茉磭樍艘惶?。 “穿上衣服,跟我走!”林靜扔過一樣東西到周源床上。 “去哪兒?這是干嗎?”周源側了側身子,發(fā)現(xiàn)是一雙勞保線手套,有些茫然。 “出去玩撒?!绷朱o笑道。 一聽這個,周源頭上頓時出現(xiàn)幾條黑線。昨天才被嚴毅當街揪回來,今天又來? “你干爹會殺了我的!”周源搖頭拒絕道。 林靜切了一聲,笑著解釋:“是不是男人啊,我請你去幫忙的。去找點藥草,為明天的治療做準備。人家一個女生,干爹怕出問題,才讓你們陪著。要不哪個稀罕哦?!?/br> “真的?”周源有些半信半疑。昨天嚴毅晚飯時幾乎和他們沒有說話,周源都在想是不是應該早點離開比較好,如果真是嚴毅吩咐的,說明他有意緩和關系。 “假的!”林靜再次白了他一眼。 周源看著她,想從她臉上看出什么端倪,可這姑娘鬼靈精怪的,也不知她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簡直拿她沒辦法。想了想他扯起嗓子喊道:“老胡,老胡!”他想讓老胡陪著一起去,林靜卻說道:“他一早就出門了,我在客廳里見 到他起來了才過來找你。就你最懶?!闭f著忽然撲哧一笑,“這么一個大漢,居然叫胡東東,太有意思了?!?/br> 快速穿好衣服,洗漱完畢,周源跟著林靜出了門。 因為是山里,清晨的小鎮(zhèn)還籠罩在一片青色的霧氣中,顯得十分安靜,再過一兩個小時,才會重新熱鬧起來。在林靜的指引下,周源跟著她朝山上走去。 路上林靜大概解釋了一下,原來她說要找的草藥,是一種當地特有的植物,叫角兒根。可以用來做主料,混合其他藥物制成膏藥,對降低身體體溫有一定的效果。 周源聽了頓時想起,自己在中心醫(yī)院時,也曾接受了奇怪的膏藥治療,后 來以為是被糊弄了,也就沒放在心上。沒想到聽林靜的意思,居然這個東西真有 一定作用。 周源有點疑惑,就問林靜,為什么那種藥膏治療的時候要把全身都貼滿。林靜顯得很驚訝:“不用啊!干爹只是在我身上有皮疹的部位貼上啊。” 周源知道自己被嚴毅給坑了,頓時心里一群草泥馬奔騰而過。當時陸明也對此提出過疑問,想必嚴毅這樣做是為了掩蓋自己的身份和治療手段吧。 “那東西只長在一處山壁下。據說這山里的野獸受了傷,去那個山壁上蹭蹭,傷口就會長好?!绷朱o解釋為什么要爬山。聽她的話,顯然不是第一次上山采藥。 “這么神奇,那山有山神保佑還是怎么的?” “當然不是了,山里人不明白,就說是鬼神之力。其實就是這種長在山體上的植物在起作用。當然,山巖體里的礦物質也可以起到一定的止血作用,但那個就可以用其他藥物替代,我們只需要那個角兒根而已。干爹分析過,說它止血和皮膚創(chuàng)傷恢復的效果特別好,不過我們用它制成膏藥,不是因為這個。它能夠抑制皮疹擴散,不過干爹也沒分析出具體的原因?!?/br> 周源一聽她描述的功能,倒有點像是云南白藥,于是隨口說道:“不錯不錯,都說山里寶貝多,我弄點上網去賣,說不定還能發(fā)財呢?!?? “別想了,這種東西只有早上才有,中午就干了。如果不炮制的話,摘下來 沒多久藥性就散了。” “哎呀,那更要看看了,物以稀為貴。人參果你知道吧,落地就化,和這個是一樣的道理。”周源一本正經地和她胡扯,他很少走這種山路,走了一會兒就覺得雙腿發(fā)沉,還好一路和美女有說有笑,可以忽略身體的疲憊。 進了大山后不久,太陽就升起來,一路的景色開始美不勝收。周源從小生活在平原,此時站在山上看著遠方的群山巍峨不絕,云浪鑲嵌翻滾在大山之間,那種悠遠縹緲的感受很震撼,是平時難有的體驗。清新的空氣和山中的寧靜,讓他心情舒暢了許多。 這樣走了一個多小時后,來到了一處山峰的下面。 這座山很奇怪,朝上看去像是一道巨大的階梯,幾十米為一層,猶如鋪在頭頂的山水畫,在綠黑黃白的掩映中逐漸延伸到云霧之上,讓第一次看到這種山景的周源仰頭贊嘆不止。 “那些黑色的就是?!绷朱o指著山壁上說道。周源早就看到了,只是以為那些黑色的痕跡是山壁自然氧化的結果,沒想那就是她口中神奇的角兒根。 周源好奇三步并兩步躥過去,伸手使勁抓了一把下來聞了聞,卻表情扭曲地呸了一聲:“怎么有股怪味?” “誰讓你手欠!”林靜沒好氣地走了過去。周源仔細打量這手中的植物,發(fā)現(xiàn)這東西其實很像苔蘚,但又要細膩很多,摸上去很光滑,但聞著有股腥氣,不過不沖鼻子,是那種泥土的腥味兒。 周源用手搓了搓這東西:“這算是老偏方?也不知道《本草綱目》上有這種東西的記載沒有。” “哪里會有?這些屬于偏方里的偏方?!绷朱o從背包里掏出白線手套戴上, “趕緊摘吧,這些角兒根回去還要炙干,所以要多弄。” 周源聽林靜說等到中午太陽一曬,這東西就會干枯脫落,所以馬上就開始忙活。臨近中午時摘了兩大背包,用塑料袋子包裹嚴實了,上面撒上一些純凈水保持水分,總算大功告成。 忙活完這個,他們才坐下來休息吃東西。山里的陽光比鎮(zhèn)上的要溫柔很多,偶爾刮起一陣小風,即便是夏天還是能感覺到涼颼颼的。林靜拿出一些腌蘿卜條和豆腐干,當然都是辣的,但味道卻是極好,配合著帶的白米飯,好吃得讓人停不了嘴。 “四川人做辣腌菜真是一絕啊?!敝茉措m然被辣得不停喝水,還是由衷地學著用剛學會的四川話贊嘆,“看不出你年紀不大,廚藝還硬是要得?!?/br> 林靜捂著嘴笑道:“我可不會,這是我在鎮(zhèn)上買的,馬屁拍錯了吧?不過四川人喜歡吃辣是天生的??上В以趪饽菐啄瓿圆恢媸丘拤牧??!?/br> 周源聽她這么說,就讓她講一講在國外的事。林靜也不推辭,說了一些在美國的所見所聞,聽來很新鮮,后來聊著聊著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她母親身上,語氣開始變得平淡和沉穩(wěn)。 第三十章 交談 從她的講述里,周源能聽出來,林靜對她的母親有種極為虔誠的崇拜,她說母親很勇敢,在人生的最后時間并沒有自暴自棄,反倒不停地安慰他們兄妹。當時的林靜并不大,但她母親死亡的這段記憶卻非常清晰,一直不忘。 “母親死的時候,讓我哥哥好 好照顧我。”林靜苦笑道,“可沒想到,他……” “這種事,超過了人力所能及,你要學你母親那樣,堅強和勇敢?!敝茉匆贿厔瘢贿吙戳朱o的臉色,發(fā)現(xiàn)她并不抗拒談論這個話題,就接著問,“那你姨媽呢?你母親有和你聊過嗎?” 雖然在嚴毅的講述中,李愛華當年神秘消失時,林靜還沒出生呢。但周源還抱 有一點兒希望,萬一李紅霞曾給她女兒講過,說不定能從林靜的嘴里問出點什么。 林靜有些疑惑:“什么姨媽?” “李愛華啊,你母親的jiejie。” 林靜搖了搖頭:“我母親從來沒提過她有個jiejie啊?!?/br> 她的表情并不像不愿意提及,臉上就是單純的困惑,周源心里卻咯噔一下,林靜并沒有必要騙自己,那么這件事多半有什么蹊蹺。他想起了老胡說的話,看來果然,謊言即便看起來再真實,久了自然會露出一些破綻。 心中念頭不停閃過,但周源臉上卻沒有顯露出來,只是不在意地說道:“哦,沒什么。我也是聽嚴老說你有個姨媽,但是在你母親很年輕的時候就過世了。” 林靜笑笑,不是很在意地說:“我不知道,母親從沒提過,可能是不想提起這些傷心事吧?!?/br> 周源點頭表示理解。這也是一種可能,畢竟李愛華消失得那么詭異,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現(xiàn)場又那么慘烈,而當時林靜和林河還沒出生呢,李紅霞沒有對兒女說起這件事也算合理。只希望是自己過于敏感,想多了。 林靜不知周源在想什么,依然樂呵呵地說道:“過來,我給你變個魔術?!?/br> “好啊?!敝茉窗咽掷锏娘埡蟹畔拢p手舉了起來,“只要表演得好,絕對不吝惜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