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天大的困難，都會過去的。

    她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姚喜報這人看著憨，說的話還挺在理的。

    林簡想到這里，起來去洗漱，之后打開冰箱想拿點什么填肚子。

    這幾天她幾乎沒吃進什么東西，加上沒有休息好，身體累到極限自然是沒胃口，大概是昨晚難得合眼睡了一覺，精力恢復了一些這會才開始察覺到餓。

    冰箱里近乎全空，她拿了僅剩的一盒酸奶，看了下上面的日期，早已過期。

    林簡走回到客廳里，從矮幾上拆了盒巧克力，一連吃了好幾顆，她才壓下去一點眩暈的感覺。

    王匯康還是沒有回電話過來，林簡拿起手機撥通他的號碼。

    “有消息了嗎？我今天要見到我哥，拖越久對他越不好。”

    “昨晚到現(xiàn)在，我把能夠動用的關系全用上了，抱歉——”向來自負的王匯康頭一回和她說對不起。

    “王律師，這種話，別的律師也會說。如果是這樣的話，一開始我就不會來找你了。你總得讓我付的酬勞物有所值吧?！彼钠綒夂烷_口，然而電話那端的王匯康卻是聽得如鯁在喉，“林小姐，這案子——要不你還是找別人吧，之前你轉我的預付款我全額退回?！?/br>
    “你要是成心想砸你自己的金字招牌，那你就試試中途撒手。”她淡淡應道，沒拿手機的左手慢條斯理的去剝巧克力外面的金色包裝紙。

    “林小姐，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來自委托人的威脅?！蓖鯀R康被她噎得頓了一下，語調(diào)已經(jīng)恢復平日的玩世不恭。

    “以后你會慢慢習慣的?！彼f完后就掛了電話，剛剝好的巧克力圓滾滾的，一不小心就從矮幾上滾到地板上去了，她也懶得去撿，直接癱倒在沙發(fā)上，望著天花板冥想起來。

    王匯康十多分鐘后又回了個電話過來，“你丫走了狗屎運，不知道怎么搞的，上面居然同意了，下午兩點去探視林疆，頂多只有五六分鐘，還有不能提敏感話題免得有串供的嫌疑?！?/br>
    “放心吧。”

    “記住這已經(jīng)是特例了，一共就那幾分鐘，你要不趁著這點時間打下腹稿，盡量挑要緊但不敏感的聊?！?/br>
    “我知道?！?/br>
    掛了王匯康的電話后，林簡從水果盤里拿了個蘋果在手上。

    這蘋果剛買回來的時候新鮮的很，擱了個把月，雖然還沒開始腐爛，不過表面已經(jīng)皺巴巴的發(fā)焉了。

    林簡漫不經(jīng)心的削完一整個蘋果，時間就消磨過去了大半個小時。她看了下被自己削得不到半個果rou的蘋果，毫不留戀的把整個蘋果扔進垃圾桶里，之后拿起這把鋒利的水果刀往浴室里走去。

    林簡慢條斯理地在水龍頭下面沖洗了好一會這把水果刀，刀身帶著鋒利的白光。

    她慢吞吞關上水龍頭，左手忽然握住水果刀的刀柄直接往她自己的右手腕間劃去，一刀又一刀，刀痕凌亂，立馬有大量血水涌了出來，滴答滴答的往盥洗臺里滴去。

    她干等了半分鐘，之后拿毛巾捂著傷處往客廳走去，迅速拿出急救箱，單手給傷處包扎。

    做好這一切后，林簡重新躺回床上，設好鬧鐘，閉目休息。

    中午十二點，鬧鐘準時響起。

    林簡把右手上的紗布拆掉，傷口本來就不是太深，這會已經(jīng)凝血結痂沒有大礙。她去浴室里看了下臉色慘白的自己，轉身出門。

    林簡提前一小時到，王匯康已經(jīng)在那里等著她。看到她手上拿著一沓照片，王匯康微皺了下眉梢，“敏感時期，不必要的資料就不用帶進去了，免得檢查時被卡沒收?！?/br>
    “放心，上面沒有任何違法違紀的明示或者暗示，只是最普通的游記而已，我怕林疆在里面悶壞了?！绷趾喺f完后就往里面走去。

    果然，執(zhí)法人員雖然檢查的很仔細，甚至把照片后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內(nèi)容都逐一看過，最后還是勉強放行讓林簡帶進去見林疆。

    幾分鐘后，林簡就和林疆見面了。

    一墻之隔，林疆看到她之后還是神情呆滯。驟然的戒斷反應讓他整個人看得格外憔悴無神，胡子拉碴，身材起碼比之前暴瘦幾十斤，原本俊秀的臉上顴骨凸起，早已不復之前劍眉星目的風姿神采。

    林簡昨天在監(jiān)控里其實還沒看得這樣真切，眼前才看了一眼她就挪開視線了。

    “你沒必要來這里，也沒必要給我請律師，別花冤枉錢了?！绷纸K于開口，聲音沙啞，她無從得知他這一個多月來到底是怎么捱過來的。

    以前他執(zhí)行任何一次行動，都不會和她提口半句，是怕她無謂擔心。

    唯有這次，他出發(fā)前頭一遭和她提口半句，“哥有點干不動了，等這次行動結束后，哥就不干這行了。”

    一語成讖。

    “怎么是冤枉錢呢。”她開口笑笑，只是笑得比哭還難看。

    “簡簡，對不起——讓你失望了?！弊阕愠聊税敕昼姡纸胖匦麻_口。

    “我沒有失望。從你決定從事這個工作開始，在我心里，你永遠是我的英雄，以前是，現(xiàn)在也是，不會有任何改變?！?/br>
    “簡簡，你走吧，以后都不要來這里了。還有，你想辦法出國吧，走得越遠越好。照顧好自己?！绷纸f完起身，看這樣子是要準備回去了。

    “哥，我前陣子去了趟西藏，你不是一直都想去那邊嗎？我隨手拍了些路上的照片，你無聊的話可以拿去看看?！绷趾喺f時把那沓照片從小小的窗口里遞過去。

    林疆一愣，戴著手銬的雙手接過林簡遞過來的照片，自然也看到林簡右手腕間猙獰的傷口，是利器所為。

    “手怎么了？”他開始皺眉。如林簡所料，他做不到視而不見。

    “你要是敢這么不負責任的全往自己身上攬，你應該想得到我會怎么做。自暴自棄這種事，一學就會，你給我立了最好的榜樣。”她肅然開口，是在威脅他。

    “簡簡，你不會的?！?/br>
    “哥，要是連你都不在了，我就一個人了……”她聲音突然放輕，嗚咽變調(diào)，軟硬兼施，希望能打動他回心轉意改變主意。

    “我的meimei不會孬成這樣！傷口避過靜脈，傷勢不深，你不會做傻事的?！彼m然已是窮途末路潦倒不堪，然而多年下來的職業(yè)使然，他分析事情永遠都是縝密的滴水不漏。

    林簡語塞。

    外面走廊的盡頭處傳來工作人員的腳步聲，時間應該是快到了。

    她再三糾結，重新開口，“我前幾天剛去過墨脫下面的邊防站，碰到董緒，他和我問起過你，還說有機會來這邊找你——”

    林疆原本側身的腳步驟然僵在原地，戴著手銬的雙手微微發(fā)抖，也許是毒癮犯了，也許是別的原因。林疆呆滯的眸光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亮，不過也是轉瞬即逝。

    “他還沒調(diào)去別的地方？”

    “嗯。他說那邊挺好的，就是巡山的時候條件惡劣了點，其余都挺好的。他曬得很黑，臉上高原紅看著和當?shù)厝瞬畈欢??！?/br>
    “那邊紫外線強，曬黑也正常?！彼萄柿讼旅撍l(fā)干的嗓眼。

    外面的腳步聲已經(jīng)近至門口，林簡起身，上半身湊過去和他低聲說了一句，下一秒她就已經(jīng)抽身回去。

    探視時間到了。

    林簡走回到大門口，身上的冷汗才后知后覺的冒出來。

    這步險棋，但愿林疆會回心轉意。

    他會的！

    她從大門口出來，就往側邊的車子那邊走去。

    才剛啟動，還沒開出去半米，耳邊突然傳來砰得一聲，整個車身都晃動了下，林簡急剎車，下去檢查，右前胎居然爆胎了。

    她皺了下眉梢，打電話給保險公司過來拖車。

    “不好意思，目前還有好幾起事故在處理中，你現(xiàn)在的位置預計一個多小時后工作人員會過來，請耐心等待。”客服聲線甜美地安慰起來。

    林簡掛了電話，用力踢了一腳有點癟下去的車輪，情緒沮喪。

    自從昨晚醉酒失態(tài)哭過一次后，她就有點不對勁，情緒動不動就處于崩潰邊緣，一件小事都能惹得她心浮氣躁。

    林簡繞回來靠在主駕那側的車門上，眼前隱隱發(fā)黑，之前在荒漠中熟悉的暈厥感再次襲來。她知道自己這幾天來幾乎沒吃過正餐，多半是低血糖發(fā)作了，林簡打開手機搜索了下。

    那家店她以前有點過一次，都是現(xiàn)做的，送餐時間比其余店起碼要慢上幾個小時。

    等她車子拖走再打車回家，時間應該剛好差不多。

    林簡打電話過去點好外賣，掏出煙來點上。

    下午兩點半的太陽，最是高溫曬人。

    也不知道是太陽光刺眼還是她體力不濟眼花造成的，下一秒她忽然看到里面的大門口出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林簡又猛吸了一口，熟悉的人影越來越近，穿著警服，很快就到她面前。

    “你怎么來這里了？”好歹相識一場，她主動開口問道，情緒聽不出有起伏。自從離開墨脫前的那一晚之后，她鮮少會去直視他的眸光。

    “過來開會學習。”他開口應道。

    “嗯?！彼龖艘粋€字，再無下文。

    “爆胎了？”他看了下輕微傾斜的車身，開口問道。

    “嗯?！?/br>
    “還要等多久?！?/br>
    “大概一個小時?！笔煜さ臅炟矢性俣纫u來，林簡有點后悔出門時沒把剩余的巧克力帶在身上。

    她話音剛落，他就繞到車尾，打開后備箱，從里面拿了千斤頂和備胎出來，旁邊還有配套的扳手工具什么的，陳淮拎著這些繞到車身右側，手腳麻利地支上千斤頂，松螺絲換輪胎。

    不到十分鐘，他就換好了輪胎。

    這個男人，似乎就沒有他不會的事情。

    他看了下已經(jīng)卸下的輪胎，忽然開口，“怎么爆的？”

    “剛才起步?jīng)]多久就爆了。”

    “車速多少。”

    “不快，大概就四五十碼左右。”

    他臉上浮過一絲異樣，不過也沒有再說什么，把卸下的輪胎扔到后備箱里。

    總歸是免去她在太陽底下繼續(xù)干等曝曬的個把小時。

    她看了下他被油污弄得發(fā)黑的雙手，從包里拿出濕巾，遞過去，“謝了?！绷趾喺f完后從車頭方向往主駕位置走去。

    “怎么撞成這樣？”他接過濕巾擦了擦手，之后敲了下癟進去大半的右側車門，聲音隱有不快。

    “左轉彎時撞了直行的車。”

    “真以為自己是老司機？這種車都上路。”他繼續(xù)敲了一下右邊的后視鏡，上面本來就已經(jīng)遍布放射狀裂痕的玻璃直接碎裂在地。

    他蹲下去，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撿干凈扔到垃圾桶后才重新回來。

    林簡本來右轉彎或者右側變道的時候還可以瞄幾眼嚴重裂痕的后視鏡，被他這么一弄再開車上路的難度系數(shù)就加大很多了了。她剛才本來因為他幫忙換備胎的零星好感瞬間散去，無名火氣不知不覺又冒了上來，“你行你開??！”

    “當然，比你肯定要穩(wěn)?！彼袷蔷驮诘攘趾喌倪@句，說完后忽然邁開大步，搶在她前面坐到主駕位置發(fā)動車子。

    右側車門已經(jīng)嚴重受損到不能開門，林簡臉色發(fā)沉坐進后排。

    “平時常去4s店的地址?！?/br>
    “我這幾天還要用車，晚點再去修！”

    “就你這破車，即使你本人不愛惜生命，也請你尊重下馬路上其余愛惜生命的司機和路人，他們沒義務為你的任性買單。”他不留情面狠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