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則寧垂眸看她。 錦書撐起一只胳膊就湊上前去吻了他。 女子青絲鋪就,鵝蛋臉頰不施粉黛,生如明月珠輝,雙眸微闔,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讓則寧的眼底慢慢泛上了紅。 直到結(jié)束的時候則寧才緩過來,看著妻子滿臉呆滯和她一手的污濁,則寧又覺得羞恥又覺得心虛,扯過床前的帕子給錦書擦了擦,又親自去側(cè)室端了些水來給她清洗。 再上床的時候錦書往則寧身上依偎,閉上眼睛。則寧想說什么,不過孕婦容易疲勞,也由她睡去。 只能撫了撫她的長發(fā),然后輕輕地彈了一下。 第73章 要除夕了。 皇帝的身體每況愈下, 就算是佳節(jié)來臨也不能驅(qū)散籠罩在盛京上空若有若無的陰云。無端的讓人心情有些沉重。 當(dāng)從宮中傳出陛下熬不過這個冬天的時候, 則寧敏銳地發(fā)現(xiàn)第二天早朝的氣氛都不一樣了。 他掃了下面一眼, 不巧有不少人悄咪咪抬頭看他,一下就被抓了個現(xiàn)行,又趕忙低下頭去。則寧什么都沒說, 便進入下一項議程。 此舉在百官眼中無非肯定二字, 想著太子如今坐的位置,真是不知道哪一天就撤下了金鑾殿的太子位, 直接就坐在那個位子上了。想一想幾個月前還在朝堂上呼風(fēng)喚雨的李慶安,還有那倒下去的一片黨羽,再看如今隱隱散去傾頹之勢的大譽, 還有依舊沉穩(wěn)的太子, 就覺得內(nèi)心復(fù)雜,同時又很感慨。 現(xiàn)在朝堂暫無派別, 就算有幾個心思不正想溜須拍馬的,也被太子那似笑非笑的一眼看得嚇得噤聲。而且太子也沒有扶植親信,這在起步的過程中固然會走得艱難些, 可兵權(quán)二字就足以讓旁人不敢造次。太子也未與權(quán)貴外祖家通姻,反而娶了并無實權(quán)的清流之后, 且夫妻和樂,足以讓人傾佩。 臨近春節(jié),許多人的心思都已經(jīng)不在政事上了,而且按照慣例,許多突發(fā)重大事件都是發(fā)生在重要的節(jié)日或慶典, 他們真的不知道待來年復(fù)朝的時候又會變成個什么樣子。 那條讓百官心緒不寧的消息是高石的小徒孫傳出去的,有沒有人指使倒是尚未查出來,則寧也是懲戒一番后就交給高石處理了。 看著那位高公公恭敬的樣子,則寧的眸色深了深。 皇帝近日昏昏沉沉,外頭那些過年的氣氛完全傳不到昭化宮來,那兒的宮人,只有極少數(shù)的幾人找到了下家,而沒找到大腿抱著的整日惶恐。 皇帝駕崩,侍奉左右的少不了要陪葬,至于是哪些人,那可要看造化了。 宮中又裝上了嶄新的宮燈,妄圖驅(qū)散宮中的陰霾。皇后倒是表現(xiàn)得不甚在意,反觀德妃,被皇帝下令拘于宮中,縱然皇帝如今式微,可宮里頭的人都門兒清。她可是超級希望她兒子能即位的,還有李慶安鬧騰在前,就算平王殿下沒那個心思,可上位者哪都那么容易打發(fā)。如果他們放了德妃出去,回頭不說太子了,皇后若是追究起來,誰都吃不了兜著走。而且皇帝現(xiàn)在拘禁她,是給她日后留個好下場。他們這些宮人都看得出來,怎么德妃還這么任性。 也許是關(guān)心則亂。二十多年,縱使德妃被皇帝寵的一身小脾氣,縱使她喜歡榮寵和地位,總歸對皇帝是有感情的。 惠妃雖然也對皇帝死了心,皇帝駕崩對于自己算是另一種解脫,可她并不想讓皇帝這么早早地去了,畢竟他的兒子才定下了親事,若是出什么意外,指不定就要推遲個一年多,那她還要等到多久才能看到自家兒子成親生子。 皇后才不管這些,她與皇帝二人貌合神離,明眼人二十多年前就看出來了,所以現(xiàn)在皇后該如何如何大家都覺得很正常。 近年關(guān),因為錦書有孕,所以她進宮的第一個春節(jié)也無需她多cao心,只要時不時地去涌泉宮陪皇后說說話就可以了。就算她想幫什么忙,皇后也絕對不會同意。 錦書也與則寧玩笑:“母后什么都不讓我做,我現(xiàn)在都快成了一個廢人了?!?/br> 則寧失笑彈了彈她的小額頭:“等孩子出生后你就天天懷念現(xiàn)在這樣的生活了?!?/br> 錦書撇撇嘴。隨后又想到了什么,心有余悸地跟則寧道:“今日尚錦觀來看我,正巧母后也在,當(dāng)時母后就說,咦?雖然你們姐弟長得一樣,但是你弟弟給本宮的感覺好熟悉啊。嚇得我和尚錦觀冷汗都要出來了?!?/br> 說完又陰陽怪氣道:“說起來母后對我的好感還來源于尚錦觀那個臭小子呢,你們倆要是在一起了,說不定母后會比現(xiàn)在更開心呢,” “又說傻話?!眲t寧都無奈了,女孩子懷了孕之后果然還是有變化的,小脾氣都見長??赡怯帜茉趺崔k?還不得寵著? 其實錦書也就是仗著則寧不與她計較,這么長時間的相處,他的脾性她早就摸透了,這種玩笑他根本不會放在心上,而且自己也就是過過嘴癮,在母后那里不能張口就來,在自己夫君這里,不是想說什么就說什么? 錦書又哼哼唧唧一番,讓則寧哭笑不得。 按照慣例,近年關(guān)放了年假,一些事務(wù)可以府內(nèi)辦公。不過即便放了年假,則寧依舊忙碌。 比如北戎王給大長公主請封為太女,比如西夷王要請立二皇子為儲。兩封請書被則寧放在書案上,下筆批示。 這個春節(jié)過得極其冷清,皇帝重病在床,太子終日忙碌,皇后不問世事,太子妃身懷有孕不能勞累,都不能出來主持一場家宴,所以在及早就告知各位親王郡王不必來宮中問安。 夫妻兩人在涌泉宮和和樂樂地過了除夕,錦書身子重,容易疲乏,便早早地休息去了。皇后屏退左右,也和兒子說了一晚上的話。 當(dāng)午夜的鐘聲被敲響,皇后愣了愣,旋即笑道:“去年的現(xiàn)在你剛剛回來不久,雖然長大成人,可還是個毛頭小子,如今,你也要成為了一位父親。” 說到這里,皇后有些悵然:“你當(dāng)真是與你那位父皇是不同的。” 子不言父過。則寧緘口不語。 女官率宮女進來,奉上了餃子等宵夜,則寧起身去內(nèi)殿,想去看看錦書,見她睡得正香,便沒有叫醒她。 待則寧回去的時候,皇后已經(jīng)吃個半飽。她放下筷子:“怎么,都舍不得讓小成子去叫她?” 又道:“母后也很希望看到你們夫妻二人琴瑟和鳴,不過你是一國太子,日后登得大寶,你的身份就更加尊貴,你還這么寵著?錦書現(xiàn)在身懷有孕你嬌縱著倒也沒什么,不過,你就不怕把她寵成個第二個德妃?” “她們不能相提并論。母后切莫這樣說?!?/br> “也是?!被屎笮α诵?,“德妃出身鄉(xiāng)野不知輕重,錦書可是老太傅交出來的,那孩子是好的,我也知道。”皇后喝了點小酒,現(xiàn)在微醺,笑著揉了揉太陽xue站起身,“時間也不早了,你們倆今夜就將就著在這內(nèi)殿睡著吧,我走了?!?/br> “恭送母后。” 皇后搖搖頭,笑著喃喃:“又是一個有了媳婦忘了娘的小王八羔子?!?/br> 夜風(fēng)凜凜,不過燈火通明,女官為皇后披上狐裘,身影漸行漸遠。 凌晨時分開始飄起了雪花,結(jié)果越下越大,等天色微亮的時候整座宮殿都披上了銀裝。 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在大雪的洗禮下,空氣都變得格外清新。 錦書是被窗外嘰嘰喳喳的麻雀吵醒的。 等她揉著惺忪的睡眼還沒回過來神兒,就聽自家夫君在旁邊兒涼涼地說:“你現(xiàn)在起床正巧能趕得上最后一批命婦請安?!?/br> 錦書陡然清醒,頓時扭過頭去看著正站在床邊擺弄插在花瓶里的梅花的則寧,見他早早換上衣服,一副剛剛接受朝拜后回來的模樣,不禁流露出崩潰的神情。 云合端來一盆溫水,默默放在架子上,想趁太子不注意的時候向自家太子妃使眼色,沒想到剛醒來太子妃愣愣的,嗯,也可能是被嚇的,完全不看自己一眼,沒辦法只好失望而歸。 太子太可惡了,居然騙娘娘。 不過話說回來,這樣才是夫妻。不說王侯將相了,就連那些家境稍微富有的,都不一定能這樣輕松地逗弄。 過了一會兒錦書才想起來歪頭看一下時間,發(fā)現(xiàn)還沒到卯時一刻,這才意識到自己被騙了,橫了則寧一眼就掀被下床。 洗漱的時候就聽到一聲低低的笑聲,本來是沒什么的,也可能是孕婦情緒起伏不定的原因吧,前一刻還能溫柔小意,下一刻就說不定橫眉冷對。更不要說現(xiàn)在像則寧這樣火上澆油的。果不其然,錦書惱羞成怒:“你還笑!” 結(jié)果則寧更止不住了:“都說一孕傻三年,咱們不著急,還有這么長時間呢!” 笑得錦書心情更郁結(jié)了。 雖然沒有一覺睡到中午,可現(xiàn)在時間已經(jīng)是很緊迫了,等全部準(zhǔn)備好去涌泉宮的正殿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幾位妃嬪坐著了。 現(xiàn)在可不是耍小情緒的時候,乖乖巧巧請了安,又陪了不是,討了皇后歡心,順便在其他人半討好半夸獎中裝裝羞澀。這些事她不喜歡做,并不代表不會。所幸進宮以來誰都沒有為難過她。 則寧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反正沒人有膽子給錦書臉色看。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第74章 百官先是到皇帝寢宮外層層樓階下拜了拜, 再想去東宮拜太子時,就被告知太子在陪伴懷有身孕的太子妃一事,無暇理會他們。 有兩個人剛想憤憤道一些女色禍國之類的話, 就被身邊的人捅了捅,他們才恍然大悟。 先不說太子妃為正宮,天家夫妻琴瑟和鳴本就是一件幸事, 就說這陛下還在, 他們就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急沖沖地去拜見太子,都要把那顆表明鐘意的心擺到明面上來了, 這讓那些自詡清流和言官諫官怎么參自己都不過分, 若是給太子添上些污點,那可真是怎么死都不知道了。 想通的幾人冷汗涔涔, 連連告退。 太子這是在警告他們, 也是在保護他們。 想通了這一點,眾人紛紛掩面而退。 遠在東宮的則寧揮退了前來稟報的小太監(jiān), 朱筆按下最后一頓,合上折子, 偏偏頭看向坐在窗下喝茶的女子。 撥弄著飄浮著茶葉的女子垂著眼睫,百無聊賴的樣子與幾個時辰前在涌泉宮知禮端莊的太子妃殿下判若兩人。一縷縷冬日的光線透著窗欞照射進來, 打在桌上花瓶里斜斜插著的兩支紅梅上落下婀娜的剪影。 隆冬的陽光都是溫暖又凌厲的。 毓慶宮燒著地龍, 暖流脈脈,褪去厚重的大氅,可以看出那女子略微凸出的小腹。 則寧的目光軟了軟。 察覺到則寧的視線,錦書抬首望來, 輕輕哼了一聲,又轉(zhuǎn)過頭去,翹著唇角摸了兩下自己的小肚子。 新年的假期和自己的妻子在一起怎樣都無所謂,而且這幾天也是一年中難得休息的日子。不過畢竟是短暫的,開朝之后又是不可避免的忙碌。 何紹齊領(lǐng)旨回朝,升為宣撫使同知。王謹言升為五府經(jīng)歷。探花郎藺源雖未升官,不過被皇后親自賜婚,得了個駙馬都尉,賜婚于五公主。 除去有一部分庸庸碌碌,大多數(shù)都是做出了或大或小的政績,進而今年開朝的嘉賞比之往年都要壯大許多。而且之后十幾年幾十年中大譽涌現(xiàn)出的知名文人官吏,有很多都曾是此榜進士。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把大譽的官僚清廉、官民和諧、各地生產(chǎn)力、商途暢榮推上了一個新高度。 隆安二十一年的這一場科舉被載入青史,被后人稱之“風(fēng)云榜”。 朝堂之上官員被年輕人潛移默化得漸漸開明,太子便在皇后口諭的基礎(chǔ)上下了道旨意,在國府監(jiān)新增了女學(xué),不止學(xué)習(xí)《閨訓(xùn)》《烈女傳》,還新添《女四書》等,并且鼓勵各州郡開辦女學(xué)。 陽春三月,珉王喻則陵迎娶魏家女謝顏為妃,一個月后,五公主下嫁曾經(jīng)探花郎藺源,并賜公主府一座。 還有太子妃被摸出有雙生之相的脈來。 最近宮里的喜事不少,而且天氣漸暖,皇帝的病情也輕了許多,但依舊是閉門不出不問世事,若非則寧時常去探望,否則也難免心有揣測。 現(xiàn)在禁宮內(nèi)外一片祥和,則寧也可以騰出手來處理那遙遠的的,正在處于戰(zhàn)亂之中的西方大國的事情了。 若不是之前的防備,與西夷曾經(jīng)玩世不恭的二王子,如今的西夷王定下交易,他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般氣定神閑。 燕西那邊起碼有三方勢力通過西夷來大譽求援,掌權(quán)人的書信都被壓在則寧的手邊。 那里只是戰(zhàn)亂初期,一切局勢都是混沌一片,現(xiàn)在過早出手,絕對不是個理智的決定。 世事安寧,錦書肚皮里揣了兩個調(diào)皮娃娃,扶著腰走一走就累的不行,宮里宮外都緊張這個懷著皇嗣的太子妃。 本來嘛,皇家子嗣凋零,不說正統(tǒng),恐怕旁支也沒有多少,子息興旺才是一族傳承的本源,現(xiàn)在一有人提起要給太子納妃的事情,就會被太子似笑非笑瞥上一眼,漫不經(jīng)心地恐嚇一番。哪里有人上趕著找不自在,太子想要什么,跟在他身邊時間長了,也知道個七七八八,現(xiàn)在只要做好本職的事情,其他的也就是寄希望于太子妃與未出世的小殿下能平平安安了。 時間緩緩流逝,熱浪在六月經(jīng)久不散。夜晚蟬鳴陣陣,則寧令人在庭院中擺上冰鑒,搬出躺椅,扶著大肚子的小祖宗乘涼。 則寧總覺得今天有些心緒不寧,錦書忍不住問道:“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宣太醫(yī)來看一下。” 則寧剛準(zhǔn)備拒絕,就見一個小太監(jiān)一溜煙地跑過來撲倒在他腳邊,慌張得連聲音都顫抖了:“殿……殿下!陛下他……陛下他快不行了,太醫(yī)院的幾位大人都被宣進宮來了,高公公讓奴婢來請……來請?zhí)右撇健?/br> 心口“咚”的一下,像玉器被砸入湖底,則寧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道:“好,孤這就過去。” 說罷站起身來,衣袖一緊,則寧回頭,便見錦書驚疑的雙眼,愣愣得忘記松開手。 則寧低聲道:“不要多想,我先去一趟,你早些歇息,不用等我了。” 要說誰最熟悉皇帝身體狀況,除去專治兩位太醫(yī),恐怕那高石高公公也不遑多讓。這么久了,皇帝的病情反反復(fù)復(fù),只有這一次慌忙差人叫他,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