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第19章 大年初一,天才剛剛亮起,當皇宮沉重的大門打開的時候,在外等候多時的大臣們才理了理朝服,秩序井然地往里頭走。 新年的第一天,自然是要給皇帝拜年的。 則寧還未入朝,雖為皇子,也只是私下里去找皇帝說幾句吉祥話。 不過前世清朝的時候就是這樣文武百官齊聚廣場,有儀仗樂器,大學士誦新年賀詞及前一年總結(jié),然后皇帝賞茶賜福字。 而此時,各位宮妃都去涌泉宮拜見皇后,緊接著就是一些誥命夫人及閨閣千金,則寧不便去請安。 如此一來,他就成了整個皇宮最閑散的人了。 說閑散也只是空余的時間多罷了。趁著這個時間,則寧又把去北地之前的書都找出來翻了一番。四書五經(jīng)、各朝史書,《性理綱目》、《大學衍義》、《古文淵鑒》等只是隨便看看,畢竟術(shù)業(yè)有專攻,他又不要科舉。只是著重看了幾本如《太祖庭訓》、《資政要覽》還有《大譽典律》之類的。 說起科舉,春闈也快要到了。二月初九是春闈第一場的第一天,有舉子家鄉(xiāng)遙遠,都選擇提前半年多趕路進京。有人從酷暑走到嚴寒,團圓的日子卻遠在他鄉(xiāng),其中辛苦只得獨自垂襟。說不定還有一些人已經(jīng)走到盛京,或許雖寄人籬下但依然有雄心壯志。 古代科舉雖有些弊端,但不似清朝八股禁錮思維倒可以忽略不計,在封建社會家天下的年代,確實是選拔賢能的好方法。 前世有人說才能是和個人品行掛鉤的。則寧聽說后有些不能茍同,但也不可否認那人說的還是有些道理的。 那人說,接受的教育越好學歷越高,便就越懂得禮義廉恥,知曉孝悌忠信。有前人訓誡和以史書為鑒,就算是日日熏陶也能有一身正直的品行,知曉了法律才能夠不違規(guī)犯法,明白孝義仁善才能善待身邊的人。相反的,絕大多數(shù)進局子里的人都只是小學初中文化,觸犯法律而不自知,亦或者不贍養(yǎng)生身父母,坑蒙拐騙,言行粗鄙,甚至不具備自我冷靜能力,一旦腦袋發(fā)熱說不定就造成了難以挽回的后果。 則寧當時反駁,哪種情況都具有兩面性。那些高階的知識分子,衣冠禽獸的也不在少數(shù),有的人更是滿口仁義禮智私下里干著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華麗的外表做了自己的防護罩,那些人更加懂得如何愛惜自己的羽毛,就算再丑惡的內(nèi)心也掩埋在虛偽的面孔之下。說不定通讀法律,就找出了法律的漏洞,畢竟高智商犯罪分子尤其腦子對付。 這是現(xiàn)代人和古代人的共通之處,現(xiàn)代普及九年義務教育甚至是后來的十二年義務教育,依然有這么多的犯法分子,就如同科舉,雖然滿肚子倫理道德,可最后極盡手段謀奪利益的就是這么幾位。 所以讀書可以開闊眼界修養(yǎng)心性,也可以是爭名奪利的用具,又或者是讓別人高看一眼的華麗外衣,卻并不一定能左右人的品行。 如今的朝堂像這種情況的大有人在,想一想朝廷中那些官僚的做派,則寧在憤怒之余還隱隱的頭疼。 粗略地瀏覽一遍曾經(jīng)學過的書籍,不知不覺也到了正午,估摸著喻則陵也該到寢殿了,而且皇后那邊估計要忙到天黑,于是則寧用過午膳后就去了喻則陵的住處。 喻則陵的承允殿地處偏僻,而且宮人也很少,倒不是因為不受重視,而是二殿下本人好靜,打發(fā)了許多人。 文人雅客皆愛竹,身為二皇子的喻則陵也如此。殿后種了一大片竹子,喻則陵就愛在竹林下奏樂作畫,于是奢華滿地的皇宮中,承允殿也成了難得的凈土。 則寧一拐進去,就見自己那個不通凡塵俗世的二弟在竹林下抬頭:“皇兄?” 則寧點了下頭,就坐到了喻則陵的對面。 這一盤棋還是上次的殘局,兩人殺得不相上下,于是便拋子結(jié)束,沒想到他到現(xiàn)在還在研究。 喻則陵棋風偏柔,卻柔中帶剛,而則寧步步緊實,沉著穩(wěn)重。 其實喻則陵他哪里是在研究棋局,不過是對著棋盤發(fā)呆罷了。見則寧一臉嘖嘖稱嘆,又不知如何反駁,于是便低頭默認。 則寧看他這個樣子便知他有心事。但誰還沒個秘密啥的,于是也裝作不知道。手里抓過一小把棋子在掌中把玩,問道:“年前我還在途中時你給我寄信,說父皇讓你做這次春闈的主考官?” 喻則陵不明所以,但還是回答:“對?!?/br> 則寧點點頭,心想皇帝這次總算沒閉著眼找人。 則寧也知道皇帝心里是個明白人,但是二十多年來都是感情占上風,想昏庸沒膽子昏庸,想圣明沒腦子圣明,于是就成了這一番樣子。 “李慶安那個人,就沒有向父皇推薦人選?” “聽說推薦了,不過兩個副主考有一個便是大學士劉承益?!?/br> 則寧了然。 點了點棋子,則寧問:“古之圣賢皆看中人品孝道,但科舉只察經(jīng)綸,若品行敗壞者入朝,何如?” 喻則陵答:“幾朝之前有察舉之制,雖有品行孝道可察,可因考察官員寥寥數(shù)人易滋生腐敗,如今科舉公正,難有漏網(wǎng)之魚,皆為有才之人。品行好壞難分,除非長久考察?!?/br> 這么說來喻則陵也沒有法子。 也是,滿腹經(jīng)綸品行又好,可以稱得上圣賢了。而且人無完人,是他要求太高了? 把這個問題甩開之后,喻則陵和他討論了他看的歷年卷宗的總結(jié),直到華燈初上,則寧才被皇后派來的宮人給叫過去。 這個時間應該是都覲見完畢了吧,則寧想,要不然皇后哪里有時間找自己。 結(jié)果剛剛踏進涌泉宮,就見到那大刀闊斧坐著的外祖父還有那鎮(zhèn)國公府一眾人。 滿頭銀絲的老太太拄著拐杖,滿臉慈愛地走過來,嘴里還念叨著“外孫喲,我的好外孫”,嚇得則寧也顧不得給母親行禮,趕緊迎上前去。 老太太的手部皮膚有些松弛,但傳來的感覺是溫熱的,一邊摸著則寧的臉一邊絮絮叨叨:“果然瘦了,邊關(guān)苦寒,吃不飽穿不暖的,我外孫受了大苦了!” 那邊鎮(zhèn)國公聽不下去咳了一聲,老太太才醒過來,“哎呦,人老了忘記了,老身見過殿下?!闭f著就要行禮。 則寧哪里能讓,于是拖住老太太的胳膊:“外祖母這是做什么,不是折煞孫兒嗎?” 老太太笑,則寧扶著她走到座位上坐下來,才給皇后行禮。 皇后笑道:“自從你歸來那日你外祖母就日日念叨著你,都快把你外祖父給念叨著煩了,你也是,閑在宮中也不出去走走,去看看你外祖母?!?/br> 老太太趕緊擺手道:“外孫身份尊貴,平日里又有大事處理,可不能耽誤他?!?/br> 則寧陪笑:“外祖母您真是高抬我了。” 祖孫二人親親熱熱聊了兩句,老太太這才想起了什么,朝右側(cè)招招手:“靜嘉這丫頭,平日里處事大氣,怎么一到這里就開始靦腆起來了?” 則寧這才注意到那里有個小姑娘。 十五六的年紀,水紅打底滾著潔白的毛邊的宮裝,襯得本就嬌俏的臉蛋兒更加的嬌艷了。 她抿唇笑走過來,福了一身:“見過大殿下,祖母。” 則寧虛抬:“表妹不必客氣。” “咦?你們見過了?”老太太驚疑,隨后道:“也是,靜嘉多次進宮來陪伴皇后,見過也無可厚非。” 老太太一個眼神鎮(zhèn)國公就知道她想的什么。不禁皺了皺眉,道:“則寧,如今京畿大營是誰在過問?” 國公爺一開口就是軍事,老太太也只能閉嘴,則寧最受不了這種類似于相親的氣氛,倒是舒了一口氣,回道:“是江諶之和毛子禮兩人。他們負帶著從北地過來的老兵責cao練新兵,具體掌控還屬兵部?!?/br> 鎮(zhèn)國公點點頭,道:“你在外兩年有余,也算得上是三年,雖在國府監(jiān)學過政事要聞,但也有些氣候不足。二殿下入朝一年,比你多些經(jīng)驗,你們相處甚好,也要多交流交流。” 則寧點頭:“這個我明白?!?/br> “還有,若有空閑,就來我國公府坐坐,你外公我雖從武出身,但也算朝中浸yin多年,其中關(guān)竅我還要一一指導你的?!?/br> 則寧正愁找不到人幫自己分析局勢,頓時有些驚喜:“謝謝外公!” 被鎮(zhèn)國公一打岔,老太太頓時有些不滿,藍靜嘉小聲道:“祖父也是以大事為重,我們也不便打擾呀?!?/br> 老太太一下氣笑,捏了捏藍靜嘉的小鼻子:“小妮子?!?/br>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點了才搞出了這么點的字數(shù)我想自殺 愛你們小仙女 第20章 正月初二,盛京中一貫被用來租用給趕考舉子的房間內(nèi),一個男人正捧著一紙書信驚怒交加。 他自十五歲起就參加科考,自童生以后便一路的解元和會元,放在世間誰不夸贊一聲天才,即便是嚴苛刻板的老師每每談起他來都露出一絲笑意。 青西何家世代經(jīng)商,尤其是到了父親這一代更是將何家經(jīng)營到了鼎盛。商人重利,但也看重家族兒女,他自小便展露出讀書的天賦,父親大喜之余還有些失落。 父親只有母親一位妻子,生育自己時傷了身體,而自己讀書不能分心,偌大一個家族全靠父親一人打理,待百年之后可如何是好。而父親的那一群兄弟姐妹們一貫是愛錦上添花,難雪中送炭的,每日盡想著從父親手中扣出一點錢來,平日里表面光鮮背后腌瓚,拿著父親的還背后挑撥。難挑大梁不說,何家不敗在他們手里也算的上萬幸。 后來在他十歲的時候母親又懷了身孕,這一胎來得不易,何家上下自然是被父親整治一番,小心呵護母親。可是最后母親還是難產(chǎn)一尸兩命。 父親從那后便有些頹廢,他聽自己說要棄文從商后還狠狠地訓斥了自己一頓。也是,士農(nóng)工商,商人從來都是低賤的,就算家底再豐厚也會被那些文人所看不起。何家上數(shù)三代都沒有讀書天賦,如今終于盼來個下凡的文曲星,自然是不能埋沒才華。若有一日蟾宮折桂,也算衣錦還鄉(xiāng)光宗耀祖了。 父親雖痛喪佳偶,可是這么大的家也需要他來支撐,又不得不振作起來。 三年后父親又娶了個續(xù)弦,畢竟何家家大業(yè)大,平日里外頭生意都是父親奔波,可家府宅邸也需要一位女主人照料。 自從那個女人來到何家之后,一切都慢慢地變了個樣子。 起初何紹齊對這個繼母的印象就是溫婉賢良,就像是書中江南女子一般,雖說有些隔閡,但也是心存親近的。 可是后來這個繼母隔三差五的往自己院子里塞一兩個嬌嬌媚媚的小丫鬟,一臉好意地對著自己說一個用心讀書的大男人就需要在身邊放幾位貼心的婢女,那些小廝都是一幫毛手毛腳的粗使喚,自己都照料不好哪里能照料得好你呢。那模樣體貼的仿佛是親生母親。 不僅如此還常常到他的院子里來帶一些外面男孩都愛玩的東西,說讀書要勞逸結(jié)合,這么累著自己也不劃算。 他當時雖然是個十四有余的少年,可該懂得道理自己都懂。自三歲開蒙,有了第一任老師開始,幾時起床,幾時用餐,何時讀書練字,何時閱覽時事都是有計劃的。 若不是不經(jīng)意間想到捧殺的典故,亦或者自己對讀書不感興趣,那就真的被養(yǎng)成一個紈绔了。 自那以后他就有意與繼母保持距離,可是尤其是繼母有孕的時候父親的態(tài)度卻在悄然變化。 都說宅院深深,確實不假。三姑六婆言語刻薄如刀,慣會在背后裝可憐的繼母手段非常。那一年的童試也因異母弟弟出生時的意外差點沒有考上。 及冠后幸得娶了位賢良淑德的妻子,那一年的會試因青西傳來的家書說妻子小產(chǎn)而急忙回家,宅院里一眾虛偽的嘴臉讓他滿心憤怒。 如今又…… 來京前不知妻子又懷上胎兒,二嬸娘在信里說妻子見紅。 就怕出什么意外,別人不知道他花了重金在江湖中請了有名的暗衛(wèi),妻子身邊的丫鬟婆子都換了自己最信任的。 那些人千方百計阻撓自己科考,不就是怕自己一旦提名金榜后更死死壓他們一頭嗎。前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誠不欺我。 而他,又怎會如那些人的意! —— 自先帝以來皇室就子息甚少,除去幾個幾個不爭氣的,又除去幾個心術(shù)不正的,現(xiàn)在所剩的除皇帝之外也剩的寥寥兩位親王。 而皇帝又獨寵德妃,又導致皇宮人丁零落,任性了許久的皇帝就把目光轉(zhuǎn)向了自己的兒子。 則陵他性格孤僻,聽惠妃說對此事并不熱衷。則明年紀還太小,立妃過早有虧身體。而則寧身為大子,卻在邊關(guān)駐扎兩年有余,也到了成府立妃的年紀了。 面前的兒子已經(jīng)長成,記憶中那個內(nèi)斂的少年已經(jīng)成為了經(jīng)歷風霜的青年。曾經(jīng)以父親和帝王的身份壓制著兒子的他,此時對上則寧沉靜的眸子,突然間就感到了一陣無力。 回首自己毫無值得書寫的人生,恐怕自己也要被淹沒在眾多勵精圖治的帝王之下,千百年后的青史里,對于他的描述也可能只是寥寥數(shù)字。 而則寧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承乾宮中,父子倆一問一答,氣氛雖然說不上有多熱切,但也算恭敬如常人。 當皇帝把話題轉(zhuǎn)到子嗣上,則寧不禁一怔,隨后也默然。 對于這種事,他自己倒是從來沒有認真想過,但是心里一直知道自己是躲不過去的。該來的總會來,不僅是古代封建的大背景下,更甚至是身為皇子,是一定要背負繁衍子嗣的責任的。 一想到這,則寧心里不免有些惴惴,如果真到那個時候……這個身體可以嗎?萬一到時候突然掉鏈子那就尷尬了。 皇帝見則寧不語,以拳抵唇咳了兩聲,道:“朕知你自小潔身自好,也不識京中貴女。你母后在私底下挑來挑去都挑花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