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賀宇帆搖頭, 面上的不解也絲毫沒比墨離少上多少。他說:“剛剛承之突然跟我說, 對面這次前來的目標是墨空,叫我趕緊帶你走。我當時一慌也來不及問他,等反應過來的時候, 就已經帶你先跑出來……” 話沒說完,遠方卻突然響起了一聲仿佛要毀天滅地一般的“轟隆”聲。 幾乎沒有絲毫停頓,賀宇帆在聲音響起的瞬間就立刻將視線對了過去。 那是他們之前所在的位置。 也是現(xiàn)在桓承之停留的地方。 但是和剛剛不同的是,現(xiàn)在這一眼望去,哪還有之前郁郁蔥蔥的樹木花草,只剩下一片刺眼的烈焰,從地面直沖云霄。 此情此景,若說周圍能幸存?zhèn)€活物,不管別人怎么想,反正賀宇帆是不會信的。 因而在看到這畫面的時候,他震愣的同時,心頭也跟著直接就是“咯噔”的一記重創(chuàng)。 他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么情況,也不想知道這是怎么弄出來的。在腦海瞬間的空白之后,唯一回蕩不絕的,就只剩下了一個身影,一個名字—— 桓承之。 心中的恐懼在瞬間升起,過于出乎預料的場景讓賀宇帆一時間忘了思考,也忘了動作。 在他的認知里,桓承之就算是沒有狗蛋那么全能,但至少在生存能力方面,也完全能在整個修真界稱個一二了。 所以不管是意外還是對陣,不管出了什么事兒,他從未想過桓承之會死。 可是現(xiàn)在…… “宇帆?宇帆!” 腦中的苦情戲不停上演,甚至連桓承之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場面都聯(lián)想到了,卻沒想隨著這幾人鬧人的呼喚,一只粉嫩嫩的rou墊爪子就這么直接拍在賀宇帆的臉上。 后者被這突然的襲擊鬧得一僵,條件反射的就伸手將那個還打算繼續(xù)作亂的爪子主人提溜在了手中。 對方頓時開始了瘋狂的掙扎。 而被他這么一鬧,賀宇帆也總算是清醒了過來。 他低頭看了看手里那個長耳朵的紅眼睛小狗,確定對方除了白毛黑了一片之外絕對沒有受傷,才終于長吁了一口氣,放心的把人摟入懷中道:“我還以為你讓人炸了,嚇壞我了簡直。” “那你倒是對我溫柔點兒???”桓承之尾巴在身后搖了兩下,口中卻不滿道:“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你提著我后頸會抓掉毛兒的,你就不能稍微注意一下嗎?” “我這是緊張,下次保證不會了?!?/br> 賀宇帆咧嘴賠笑,待桓承之又搖了兩下尾巴,才拍了拍對方后背,一邊對旁的更加呆愣的墨離解釋道:“這是承之,他是個妖修,你知道的吧?” 知道,但是沒想到原型和化形差距這么巨大。 墨離一臉復雜的在心里應著。 跟那雙紅彤彤的圓眼對視半晌,他才總算是將自己在震愣中不由張了半天的嘴合上,又抬手在臉頰上按揉了兩下。墨離看了眼遠方漸漸滅下去的烈火,再度問道:“桓道友,你能給在下講講,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嗎?” 桓承之點頭。 從賀宇帆懷里掙了一點兒出來,他一只前爪按在人手臂上固定位置,一只向前伸出,指著遠方的烈火道:“那是這群人研制出來,專門用來燒無心木的火藥。雖說這陣勢看著挺大,但如果周圍沒有無心木,它自己燃一會兒就滅了?!?/br> 話音落下,那邊兒的烈火似乎也像是為了順承一下桓承之的說法似的,又朝著天空的方向吐了幾圈黑煙,就搖搖晃晃的熄了下去,露出了下面毫發(fā)無傷的樹林。 這場面著實是有些奇怪,但配合著桓承之的話來看,這可信度頓時也就提升了一大截了。 墨離呆愣的盯著遠方,直到那邊兒亮光徹底消散,才愣愣的收了視線,繼續(xù)問道:“所以桓道友,你之前讓賀兄帶我快走,就是因為這個火藥的原因了?” 桓承之嗯了一聲:“除此之外,你們自己也不安全?!?/br> 墨離頓時更不解了。 他皺眉想了想,還是選擇了最讓他疑惑的部分道:“可是桓道友,你怎么會知道這火藥是何功效???” 因為我家道侶書上是這么寫的啊。 桓承之在心里答道。 但是這話要現(xiàn)在說起,那著實就有點兒太浪費時間了。 所以他皺了皺眉,只道了句等回去細說后,便繼續(xù)道:“這地方咱們也不能久留,長月門搞出來了這么個火藥,李家跟著把他們那個傳家寶似的毒藥也弄出來了。我獸形是不在乎那東西,可你們二人怕是撐不住的,所以在想出對策之前,還是趁著那毒煙還沒過來,盡早離開再說吧。” 他說著,墨離二人的視線也下意識重新放回了遠方的那片樹林上。 只見那烈火熄滅之后不過片刻,一股紫黑色的煙霧又慢慢的升騰而起。 這次的煙霧比起剛剛的火焰,要從沖擊來說那實在是輕了不止一倍,但就殺傷力而言,只幾息的功夫,那一片的樹冠就被盡數(shù)染成了墨色,隨后狂風一過,便像是被人打碎了一般,飄飄蕩蕩的化成了一片飛灰。 場面著實是有點兒嚇人。 眼看著那陣濃煙乘著風朝這邊兒過來,三人也沒敢再耽誤時間,趕忙轉身朝墨瀾閣的方向離開了。 賀宇帆本以為李家會趁著這股勁兒來個追擊,但沒想到的是那煙霧最終也只在原地飄忽了一會兒,并沒有半點要持續(xù)逼上的意思。 墨離站在墨瀾閣門外的那個山頭上眺望著遠方,直到那片紫黑色的毒霧徹底的消散在了碧空之中,才將捏緊在身側的手掌松了些許,沖一旁跟他站在一起的賀宇帆道:“剛剛來的那群人,白色的那種衣服,在你們來之前我就見過幾次了。” “長月門?!辟R宇帆說:“他們以前也是來攻山?” 墨離搖頭:“第一次來的時候,是想請我下山,去用傀儡之術幫他們鏟除敵手穩(wěn)固門派。在我拒絕之后,余下的幾次就是強攻了?!?/br> 說完,墨離停了兩秒,又補充了一句道:“說起來今天這情況也實在是有些預料之外。我本以為他們想要我的傀儡術,就定不會對我或者墨空下死手的??山裉烊舨皇腔傅烙逊磻煨?,墨空怕是已經被他們炸成一團飛灰了罷?!?/br> “這其實也正常?!?/br> 桓承之在回來之后就恢復了人類的樣貌,他站在賀宇帆身旁,口中應道:“長月門確實是想要傀儡之術,但是他們想要的只有你而已。墨空毀了你就沒有了攻擊力和防御力,何況他可以再造,但你死了就什么都沒了。所以他們才會不嫌麻煩的弄出那種只對傀儡有效的炸藥的?!?/br> 墨離聞言擰了擰眉。 一旁賀宇帆卻是恍然道:“我明白了,因為長月門想抓活的,但是李家的毒煙一出來是要把人弄死的。所以長月門肯定不愿意了,他們現(xiàn)在停止進攻,十有八九是因為內訌了是嗎?” “我是這樣想的?!被赋兄當偸值溃骸暗菃栴}就是,最后他們內訌結束,意見會統(tǒng)一到哪邊兒就不知道了。” 賀宇帆按了按額角,口中卻堅定道:“李家不過就是想殺了咱倆罷了,但是相比之下,也不會為了殺咱們而放棄更大的利益。所以我覺得最后意見肯定是跟著長月門走了?!?/br> 畢竟就他寫的那本關于傀儡的小說里,那群敵人對傀儡師的態(tài)度也一只是只要活的。 最后一句話他沒說出口,但桓承之也顯然是想到了這點。兩人對視一眼,皆是多了種一切盡在不言中的了然。 然而這種了然在墨離看來,就著實是有些奇怪了。 他在兩人臉上左右看了看,確定是只有自己沒有那種默契后,便忍不住開口再次問道:“對了桓道友,你之前說回來便告訴我今日之事到底是什么情況,那現(xiàn)在……” 桓承之嘴角一抽,下意識看了眼賀宇帆的方向。 后者攤手,實話實說道:“其實我們也確實是有些事情沒有告訴墨兄。但是這事兒口頭不好解釋,要是初遇之時我就跟你直說的話,你怕是還會覺得我有病,所以這一來二去拖到現(xiàn)在,墨兄要是不介意的話,我這就給你全部說清楚了?!?/br> 墨離點點頭,但思索了一下,還是帶著兩人先回去了墨瀾閣的主屋,才示意賀宇帆可以開始講了。 也不知道該說是一回生二回熟還是什么,在有了給之前那幾個主角解釋的經驗之后,面對墨離這種溫溫的性子,賀宇帆解說起來反而還更容易了。 然而讓他有點兒沒想到的是,他才剛剛鋪墊完小說里的主角的身世和之前那幾百年的人生經歷,后面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墨離打斷道:“我明白了,賀兄你的意思是,你的卜算之術可以預見我的人生,對嗎?” “這么說也沒錯?!?/br> 賀宇帆心道跟聰明人說起話來就是方便,一邊點頭應著,一邊伸手從乾坤袋里把他寫的那個小說取了出來。他說:“這個就是我與你說的那個記錄一切的話本,墨兄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因為這種事情已經發(fā)生了不止一次了,所以我個人還是覺得,多少了解一下,也好去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災禍?!?/br> 他說完,便將那一疊宣紙放在了桌上,也沒去催著墨離看,只安靜的等待著對方的選擇。 后者在他說完之后也沒了聲響,那雙溜圓的黑眼隨著賀宇帆一同定在話本上,只是過了許久,也沒有一點兒要伸手去翻起的意思。 這情況并不算是出乎預料。 所以當墨離將話本推回賀宇帆面前,表示他并不想看的時候,賀宇帆也只是輕輕嗯了一聲,就順從的將東西重新收回了乾坤袋中。 墨離看著賀宇帆的動作,嘴角向上微微勾了不少,他說:“賀兄對我的選擇似乎并不驚訝?” 賀宇帆點頭,口中誠實道:“其實之前沒有直接給你,就是因為我也猜到會有可能是這個結果了。不過這倒也正常,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我,就算只是平行時空的一種可能性,我也不想提前看到自己未來會發(fā)生什么事兒的。” “說的沒錯?!蹦x笑道:“反正賀兄你短時間內也不會離開我身邊,若是會有什么滅頂之災,我相信你也會提前知會我一聲的。至于我自己,還是就不看了,不然總覺得再之后的日子就像是在演一出提好了線的傀儡戲似的,會無趣很多吧?!?/br> 他說著,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轉身看向了身旁衣衫已經在戰(zhàn)斗中破了大半的墨空。 眉頭擰起的同時,嘴唇也跟著輕顫了兩下。似乎是想說些什么,話在口中擰了半天,最后吐出時,卻只剩下了一句輕輕的道謝。 賀宇帆擺手應了聲客氣,目光又隨著墨離一起在墨空身上轉了兩圈,腦中靈光一閃,他了然道:“墨兄你是不是想問我,墨空什么時候能有自我意識?” “他一直都有。”墨離搖頭,用一種看破一切的語氣,平靜的笑道:“只是現(xiàn)在,還沒有等到那個契機對吧?” 賀宇帆一愣,在感嘆墨離智力果然很高的同時,點頭應道:“確實如此。至于那個契機到底是什么……” “你不用告訴我的。” 墨離打斷道:“我等了百年,也想了百年,總也不差這一時的?!?/br> 賀宇帆點頭應下。 墨離說要去給墨空修理一下身上在剛剛的戰(zhàn)斗中留下的傷痕,賀桓二人對視一眼,也默契的回去了他們自己的客房之中。 桓承之是看過那本大綱所有內容的,所以在說起來的時候,倒也省的去打什么啞謎了。 兩人在桌邊兒坐下,桓承之伸手倒茶,賀宇帆則是撐著腦袋咧嘴笑道:“我發(fā)現(xiàn)你反應好快啊,要不是因為你提醒,我簡直都要把那個火藥的事兒給忘了?!?/br> “戰(zhàn)場上的警覺是關乎生死的,我總不能重活了一輩子,反而還把最重要的常識給扔了?!被赋兄f:“而且這是你給我講過的事情,就算你自己忘了,我也總是記得住的。” “這波情話說的我給滿分。” 賀宇帆挑眉嘖了兩聲,目光中卻寫滿了一股子掩飾不住的愉悅。 桓承之被他看的心里甜滋滋的,嘴角上揚的同時湊頭過去在人嘴角印下一記淺吻,在賀宇帆有所表態(tài)之前,他也總算是實話實說的解釋道:“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我調查長月門這么些年,還是第一次見著他們的武器里有火藥這種東西。加上你之前給我講過的故事,稍微聯(lián)想一下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兒,自然能反應過來了啊?!?/br> 賀宇帆嘴角一扯,剛剛那種甜蜜的氣氛也總算是在真相面前消散了下去。 兩人對視一眼,賀宇帆低頭喝了口茶,又繼續(xù)道:“剛剛那女的你還記得嗎?就是李家主夫人,她看了我一眼我就覺得脊背發(fā)涼渾身難受,就好像……” “就好像她今晚就打算來取你性命了是嗎?”桓承之幫他把后半句話接完,一邊搖頭道:“那女的眼神兒向來是這么嚇人,我上輩子遇著她過兩次,別說你了,就我看著她也覺得不怎么舒服?!?/br> 賀宇帆皺眉:“那如果她真的喪心病狂的沖上山了,我們打得過嗎?” “按照常理來說,絕對是打不過的?!被赋兄f:“但是現(xiàn)在我們這邊兒一是有傀儡助陣,二再加上那個喜歡站在你這邊兒的天道,是贏是輸就不好說了?!?/br> 賀宇帆知道這是對方在安慰自己,所以糾結了一會兒,也只是點頭輕輕嗯了一聲,便也沒再說什么了。 之后的時間里,也不知敵方是不是真像他們猜測的那樣起了內訌,總之這七八天的時間過,也沒聽墨離再說一次有入侵者上山的消息了。 不管對方是在籌謀什么,這情況對于桓承之三人而言也終歸還是有好沒壞。 但是為了防止小說里小說里所寫的那種敵方攻山破閣的情況太早發(fā)生,桓承之二人在他們的那個小傀儡的制作上,也是比之前加快了幾倍的速度。 因為制作上的盡力,在加上桓承之的天賦,這又是七八天的時間過后,兩人合力做出來的那個少年傀儡,就只剩下臉部和細節(jié)的雕琢便能成型了。 按照墨離的話來說 ,這剩下的幾步也是傀儡制作中最簡單的步驟。畢竟比起之前的那些,這只是描畫一張臉,外加處理些細節(jié),不管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難事兒了。 然而道理如此,現(xiàn)實卻往往總是出人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