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嘴角在無意中再次上揚些許, 倒是也沒再繼續(xù)廢話什么。 他快步行入房中, 在賀宇帆好奇的打量下幾步走到墻角,伸手將一個比他還高了一頭的物件上蓋著的布子用力一扯, 待麻布飄揚而下的時候,墨離眼中的喜悅增至極點,而跟在他身后的賀宇帆,也與此同時瞪大了雙眼, 做出了一幅驚訝至極的表情。 雖說他寫過這個故事的大綱, 但在他的腦海里,傀儡這種東西再多精致, 也不過就是個做工精良的木頭人。 但眼前墨離給他呈現(xiàn)的這個傀儡, 黑發(fā)及腰膚色雪白,用墨色勾出的細長眉毛下那雙尾部上挑的眼睛輕輕磕著,濃密的睫毛有序的排列起來, 在眼下劃出一片半個橢圓似的陰影。高挺的鼻尖,輕抿的薄唇,在加上下方結(jié)實的肌rou和修長的手腳,就從樣貌來說,這也絕對是個能和端木陽抗衡的美人了。 不過這還不是重點。 重點是不論關(guān)節(jié)還是邊角,就連手指的位置,也找不出絲毫木質(zhì)的痕跡。 這情況著實是有點兒出乎賀宇帆的認知。 他呆呆的盯著這傀儡看了許久,直到一旁的墨離再次用期待的目光看向他時,才吞了吞口水,抖著唇瓣猶豫道:“我,我是說我可以去摸摸他嗎?你做的太棒了,棒到我都覺得他或許真的是個人了?!?/br> 這種夸獎顯然是說到墨離心坎里去了,甚至都不用賀宇帆有所動作,他就主動伸手,牽著賀宇帆的手腕,將他指尖觸上了傀儡露在武服之外的結(jié)實臂膀之上。 在主人都同意的情況下,賀宇帆自然也不會再去客氣什么。 手指用力,順著肩膀的肌rou慢慢向下,一路撫摸直至指尖,確定這觸感確實是木質(zhì),他才面色驚訝的感嘆道:“墨兄,這……” “怎么樣?”墨離問著,那雙眼睛就差期待的閃出光芒。他說:“這是我從學(xué)藝至今,做出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傀儡。他身上的所有零件我都精心調(diào)配了很多次了,現(xiàn)在包括手指的關(guān)節(jié),我也能保證他能做出比目前為止所有傀儡都靈敏的動作的!” 他說著,語調(diào)中也充滿了一幅自豪和驕傲的情緒,和之前那副淡定又仿佛對萬事漠不關(guān)心的樣子完全拍若兩人。 賀宇帆對于他的這種反應(yīng),只重重的點了點頭,繼續(xù)問道:“墨兄,我對傀儡之術(shù)還不太了解。但是就你做的這個,他平時該怎么活動啊?” “這個啊……” 墨離聽到這問題,之前激動的表情直接就平復(fù)了大半。 嘴角上揚的弧度多了些許苦澀的味道,他伸手上前,在那傀儡的臉頰上撫摸了兩下,一邊對身旁的賀宇帆道:“這幾日一直在陪賀兄尋那個答案,我也有些日子沒讓他動動了。今天既然賀兄問了,我就也獻個丑,讓賀兄看看罷了?!?/br> 說著,他十指在傀儡身上幾處快速拍按了一下,隨即直接轉(zhuǎn)身向門外走去。 賀宇帆在里面看的一臉不解,倒是沒給他問個什么的機會,只見身旁那傀儡突然睜了雙眼,棕褐色的眸子閃爍著寶石的光澤,雖是漂亮,但也像是個提示一般,直白的告訴著旁人,這確實是個死物。 隨著眼睛的睜開,傀儡也慢慢向前走了出去。 他的動作十分協(xié)調(diào),走路的姿勢也和常人無異。 賀宇帆跟在他身旁走著看著,直到從房門中踏出,那傀儡卻突然一個回頭,在對視的同時,開口問道:“怎么樣?” 這場面太過出乎預(yù)料。 幾乎是一瞬間的事兒,等賀宇帆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驚呼一聲靠坐在門邊兒了。 那傀儡還保持著與他搭訕時的動作。 而賀宇帆也在按揉著額角的同時,哭笑不得的抬眼看向一旁輕笑出聲的墨離,他說:“墨兄,我倒是沒想到你還會開這玩笑?!?/br> 細細想來,剛剛那傀儡發(fā)出的聲音明顯就是墨離的嗓音,而這傀儡的動作…… 賀宇帆目光向下,果然,墨離的指尖正在輕輕做著動作。 傀儡隨著他的動作,又低頭沖賀宇帆點頭鞠了一躬,繼續(xù)啟唇道:“賀兄見諒?!?/br> “無礙?!辟R宇帆笑著撐了下地面,在起身后也像模像樣的回了一禮,自我介紹后,開口問道:“敢問閣下如何稱呼?” “墨空。” 這次回答的不再是傀儡,墨離在一旁說著,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道:“因為是我做出來的,所以就讓他跟我姓了。但是我不怎么會取名,就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歡這名字了?!?/br> “等他什么時候想說了,你再問他不就好了?” 賀宇帆笑著應(yīng)著,又好奇的在墨空指尖摸了兩下,直到手指被人反握在掌中,才驚然瞪眼道:“墨兄你連他手指都能控制???” “如果想,身上的每一個關(guān)節(jié),包括眼皮之類的細節(jié)也可以一一控制。” 墨離說著,再次動了手指。 那傀儡握著賀宇帆的手,也順著他的動作,一根根松開了手指。 賀宇帆眼中的崇拜之意頓時更甚。 而那邊兒墨離看到他這表情,猶豫了片刻,最后還是握了握拳,抬頭問道:“賀兄,你有興趣和我一起做傀儡嗎?” 當(dāng)然有興趣啊! 賀宇帆在心里飛速秒答。 這原本就是他過來此處的另一個目的才是。 但想到桓承之之前對他說過的,關(guān)于墨瀾閣的傳言。他還是反問了一句道:“雖然我確實是很有興趣,但這樣是不是不大好?我與你說過,在來之前承之去打聽過關(guān)于貴閣的消息,傳聞中不是說這傀儡之術(shù)獨你一家,概不外傳才是嗎?” “那只不過是因為父親爺爺他們都懶得浪費時間去教太多人罷了。”墨離擺了擺手道:“家訓(xùn)里從未有過概不外傳之說,當(dāng)年太爺爺也是收過兩個外姓弟子的。只是外姓之人的天賦參差不齊,想找著一個喜歡這行又有天賦的太難,爺爺父親性子又向來很淡,自然就會給外界留下這么個錯覺了?!?/br> 賀宇帆聞言點頭,拖長音節(jié)的哦了一聲。 既然墨離都這么說了,那就證明他拜師是絕對沒問題了。 想到這兒,賀宇帆后撤一步,沖墨離抱拳鞠躬道:“那我是不是應(yīng)該來個拜師儀式?或是拜師禮之類的?畢竟墨兄若是教我這些,從今日起便也是我?guī)煾噶税 !?/br> “賀兄你這么說就太客氣了?!?/br> 墨離上前雙手將他扶起,一邊笑著搖頭道:“若以師徒相稱,那我們之間的規(guī)矩條框也會變多。況且相比于師徒這種要分出個高低的關(guān)系,我更希望能和賀兄成為可以相互交心的朋友。所以以后也請賀兄莫要再說這種話了。” 墨離說的很認真,那雙圓眼里也寫滿了正經(jīng)。 賀宇帆直直的跟他對視了一秒,還是敗下陣來,點頭笑道:“我明白了,那就謝謝墨兄不吝賜教了?!?/br> 墨離搖頭:“我的榮幸。” 話說到這兒,兩人也沒再客套下去。 墨離是個說到做到的性子,眼看這日頭還早,便直接帶著賀宇帆去一旁屋里尋找典籍開始基礎(chǔ)教學(xué)了。 所以當(dāng)那邊兒終于修煉完畢的桓承之從房里出來時,看到的就是他家道侶一臉認真的撫摸著一個赤果半身的男子,那手指一會兒撫在臉頰一會兒按在胸膛,再配上他那一臉贊嘆的表情,只一秒,就將桓承之引以為豪的理智徹底擊潰。 賀宇帆這邊兒還在進行著他的探索學(xué)習(xí),結(jié)果突然眼前的畫面就是一轉(zhuǎn),等停下來的時候,面前的景象已經(jīng)從墨空換成了桓承之那雙燃著怒氣的紅眼。 對視在沉默中延長。 等賀宇帆從那突然的震愣中回神兒之后,便直接挑眉問道:“你激動什么啊?嚇我一跳?!?/br> “對不起?!被赋兄畮缀鯒l件反射就是一句道歉,只是在話出口后,腦子也跟著轉(zhuǎn)回了彎兒。眉頭豎起的同時,他指著一旁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墨空,沖賀宇帆道:“你還問我激動什么?你每次摸我的時候都沒這么癡迷,剛剛對著他,你……” “你趕緊給我閉嘴?!?/br> 賀宇帆趁著這人頭腦發(fā)熱說出更多不能見人的事情之前,趕忙伸手將余下的話全數(shù)捂回了他口中。 然后在桓承之更為不滿的注視下,轉(zhuǎn)頭朝一旁面色淡定的墨離解釋道:“墨兄你看,我就說你這傀儡做的太逼真了吧?” 墨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而桓承之聽他這么一說,也立刻反應(yīng)了過來,松了扣著賀宇帆的那只手,一臉驚訝道:“你的意思是,那個……” “墨空是個傀儡?!辟R宇帆哭笑不得的揉了揉桓承之的腦袋,一邊笑道:“我剛剛看了之后覺得超級厲害,墨兄也答應(yīng)我要教我跟他學(xué)習(xí)做傀儡了,所以之前只是參觀學(xué)習(xí)而已。你也不想想,我這么愛你,怎么可能發(fā)生你想的那種情況?” 他這話說的十分直白,讓之前還怒氣沖沖的桓承之頓時就消了氣焰。 錯開視線的同時,抬手在微紅的臉頰上抹了一把,桓承之開口支吾道:“這次是我沖動了,對不起?!?/br> “沒關(guān)系啦?!辟R宇帆擺擺手,又摸了摸他腦袋。繼而轉(zhuǎn)身看了眼墨離,猶豫道:“墨兄,我之前跟你說過,承之是我道侶。那這個傀儡的話,我可以和他一起制作嗎?” 墨離不解:“你們兩人制作一個?” 賀宇帆期待的點點頭,轉(zhuǎn)眼看向桓承之。 后者挑眉,其實他對做傀儡這種事情真的是一點兒興趣也沒有的。但就賀宇帆的這種說法,再加上那邊兒墨空那栩栩如生的模樣,總覺得兩人一起制作的話,就好像是做了個兒子一樣啊…… 想到這兒,桓承之毫不猶豫的點頭,順帶跟著問道:“墨先生,這樣能行嗎?” “你們愿意就行啊?!蹦x說:“不過兩個人的話總會有意愿沖突,我一直認為傀儡的制作主要是由心而論,你們能協(xié)調(diào)成功,自然就沒問題了?!?/br> 他說著,又指了指一旁被賀宇帆帶過來的入門書籍,對兩人道:“二位要真想學(xué)的話,今天先看看書吧,明天早上我?guī)銈內(nèi)ネ饷娴纳缴蠈つ绢^。我們這兒的木頭雖說種類多,但想找著那種特別適合做傀儡的材料,也總是要靠運氣的?!?/br> 賀宇帆理解的點了點頭。 墨離說的這話道理他都懂,只不過在運氣方面,他倒也是一直很有自信就是了。 之后的時間就像墨離安排的那樣,他繼續(xù)帶著他的傀儡去做一些基礎(chǔ)的關(guān)節(jié)活動,而桓承之和賀宇帆二人,則是抱著那本看起來就傳承了許久的竹卷慢慢研究了起來。 倒不是說墨離這個師父有多不負責(zé)任。在翻看了幾頁竹卷之后,賀宇帆也發(fā)現(xiàn)里面內(nèi)容寫的還都挺簡單明了,至少就他們這種門外漢看來,也不會太過難以理解就是了。 “就算是墨家傳人,也總歸有個新手的時候?!被赋兄f:“這書估計是人小時候看的入門秘籍,就跟我之前教你的那些吐息之道是一個道理。” 賀宇帆聽他說著,點頭又指了指那書卷上寫的傀儡能力,皺眉有些糾結(jié)道:“這上面對傀儡的描述基本都是它如何能打,如何能殺。感覺這詞兒就像是在形容個兵器,完全沒點兒是在形容人類的意思啊?!?/br> “但傀儡這東西本不就該是兵器才對嗎?” 桓承之搖頭應(yīng)著,他抬眼看了看遠方空地上,經(jīng)由墨離的cao縱上下翻飛的墨空,頓了幾秒,才繼續(xù)補充道:“墨離說他那傀儡是人,但你看看他所cao作的那些動作,從頭至尾全是殺招,再加上這人所不能及的速度和身法,可不就是一件超強的武器嗎?” 賀宇帆聽他說著,也順著他目光向外看著。 雖然他真的很想反駁一句,但細細想想,桓承之這話說的又有道理到他根本想不出一句能用以反駁的詞兒來。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賀宇帆說:“可是我在想,如果真的萬物有靈的話,你說咱們做出來一個有靈的傀儡……” “算不算是融合了我們兩人心情的兒子是嗎?” 趕在他說完之前,桓承之已經(jīng)先一步將他心中所想道了出來。 前者愣了一秒,隨即笑道:“你果然很懂我。” “當(dāng)然。”桓承之揚了揚眉,他說:“不過想法是好,但結(jié)果如何,可就說不準(zhǔn)了。” “這我當(dāng)然知道。” 賀宇帆咧嘴笑道:“不過一想到我馬上就有兒子了,我就莫名有點兒小激動了啊?!?/br> 他說著,眼中的期待也更濃了不少。 桓承之看著,最后也只是輕笑著揉了揉他腦袋,便沒再多說。 就像之前說過的那樣,竹卷上的內(nèi)容都是些基礎(chǔ)的入門東西,這翻看過去也不過月初東方,就一字不差的全看了一遍了。 桓承之說這地方的靈力很足,比他們那個小山頭的結(jié)界里都濃郁很多。所以這天晚上,兩人還是和昨天一樣,一個蒙頭大睡一個打坐修煉的過去了。 或許是由于桓承之對這傀儡的期待值也挺高的,在第二天早上,甚至不用賀宇帆叫他,他就主動睜了雙眼,結(jié)束了一夜的修煉。 墨離出門的時間也不算晚,他們這邊兒推門而出的時候,人已經(jīng)連墨空都跟著一同帶出來了。 “做傀儡最好的材料是無心木,那木頭奇怪的很,只有在極熱之地才能遇見幾棵。”墨離一邊解釋,一邊帶二人向他們之前進來的那個洞口走去。他說:“你們過來的那個方向是北邊兒,在最南的那邊兒,有一處火山。墨空也是從里面尋來的,正好帶著他,也不用你們冒險進去那烈火里了?!?/br> 賀宇帆聽他說著,自己腦補了一下那地方的危險程度,也就沒去拒絕墨離的好意。只是有了兩步,又有些不解道:“既是如此危險之地,那墨空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