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他用略帶控訴的目光看向桓承之。 后者卻頭一次像是沒有察覺到他的反應(yīng)一般, 繼續(xù)平視前方,面不改色。 賀宇帆盯他一會兒,發(fā)現(xiàn)人確實是沒有要理他的意思后,便也懶得去計較這種口頭上占便宜的小事兒, 直接將視線放回到了那個倚著門框的男人身上。 男人似乎也沒多著急, 迎著他的視線,眉頭微微一挑還啟唇開玩笑道:“怎么?內(nèi)訌了?” 賀宇帆本來就沒多好看的表情又是一僵。 伸手在臉上搓了一把, 他深吸一口氣不答反問道:“你還是直說找我有什么事吧?!?/br> 男人勾了勾嘴角, 又摸了摸下巴,最后側(cè)身讓步,一副反客為主的樣子招呼道:“進(jìn)門說吧?!?/br> 賀宇帆沒有動作。 他只是戒備不減的盯著男人看了看, 又扭頭再次對上桓承之心有靈犀一般轉(zhuǎn)過的雙眼。 好在這次對方總算也不鬧了,在對視一秒后,就點頭大方的笑道:“進(jìn)去吧,他不會傷害到你的。” “你還真有信心?!蹦呛傃勰腥寺勓暂p輕嘁了一聲,卻也轉(zhuǎn)身帶頭進(jìn)了小屋。 賀宇帆對著他背影眨了眨眼,猶豫了一秒,還是扯著桓承之一同走了過去。 當(dāng)兩人進(jìn)到房間中央,身后突然“砰”的一聲悶響,那扇原本半敞的木門在沒人觸碰的情況下自動合了起來。 這種鬼片常見的場面讓賀宇帆頓時就慌了神了。 只是他才剛剛扯著桓承之袖口抖了下身子,那個狐眼男就又帶著些無語的情緒道:“你別總一驚一乍的,這讓我都懷疑,我是不是找錯人了。” 賀宇帆撇嘴,口中反問著那個根本不需要回答的問題:“如果我說你確實找錯了,你信嗎?” 狐眼男笑而不語。 房間中原本就沒多暖的氣氛再次冷了下去,也讓向來喜歡直來直往的賀宇帆有些煩躁。他擰了擰眉,再次問道:“你到底什么事兒?我……” 話沒說完,那男人突然從袖口里摸出了一份印在泛黃的宣紙上的小報。 似乎是早就將版面熟記于心,他快速翻了兩下,就指著其中一個版塊朝賀宇帆問道:“這個是你寫的嗎?” 話是在提問,只是語氣卻是完全的肯定。 賀宇帆伸著腦袋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一會兒,最后抽著嘴角收回腦袋,再次將男人上下打量兩圈,口中用猜測的語氣喚道:“你是……白望元?” 男人搖頭輕笑:“我不是他?!?/br> 賀宇帆松了口氣。 桓承之在一旁補(bǔ)充道:“他只是一抹念魂,算不上那個人的?!?/br> 賀宇帆:“……” 他扭頭看向桓承之,微笑問道:“你覺不覺得,你應(yīng)該稍微給我解釋一下名詞?” 桓承之說:“就是……” “我的問題還沒問完,你們能等會兒再聊嗎?” 話未說完,男人再度開口。指著報紙的手沒有挪開,他又問道:“我想知道,你是從哪知道的這個故事?” “這個……” 或許是因為有了葉無荒那邊兒的經(jīng)歷,再次解釋這種情況的時候,賀宇帆心底的恐懼也糾結(jié)也基本消失的沒剩多少了。 他撓頭干笑:“我說出來怕你不信,我好像稍微有點兒預(yù)言的能力,總之我寫出來的東西,或許會和真實發(fā)生的事情對上號。但是你相信我,我確實是自己的腦洞,沒聽任何人說過,也沒……” “她在哪?” 男人沒有再繼續(xù)聽下去他繁瑣的解釋,只是垂眸看著手中的宣紙,像是急于求個答案似得,又帶著些淡淡哀傷的問了一遍:“或者說,她埋在哪兒?” “城南花田?!?/br> 賀宇帆將之前想好卻沒寫的位置脫口而出。 只覺眼前一陣清風(fēng)揚(yáng)起,等他再看的時候,男人已經(jīng)消失在了原地。 半敞的窗外月色正明,慘白的光芒繞過窗框照在屋里,讓屋內(nèi)景象也多了絲夢境般的朦朧之意。 許久。 賀宇帆才將思緒由窗框邊兒收了回來,轉(zhuǎn)眼看向桓承之,他說:“我們剛剛確實是遇到了一個長得像狐貍的人,對吧?” “不是長得像狐貍,他就是狐貍精?!被赋兄c頭道:“看那樣子還是個純種的雪狐,這種族可是不怎么多見。不過就他現(xiàn)在這模樣,也是可惜了啊?!?/br> “什么意思?”賀宇帆不解道:“對了,你之前說的那個念魂是什么意思?” 桓承之搖頭,答非所問:“我覺得你應(yīng)該先告訴我一下,那份報紙里到底寫了什么,你說呢?” 賀宇帆尷尬一笑,好像也是該如此。 “你記不記得我之前跟你說,我跟一個出版社簽了合同,要在他們的報紙上連載小說?” 桓承之點頭:“可他剛剛指的那篇……” 賀宇帆說:“那是個短篇,因為我覺得我寫的長篇大多只有男性讀者,然后和出版社的公子聊了幾次,聽說你們這個時代的普通女性文化也不低后,我就覺得可以試試,能不能用一些愛情題材的短篇,來開拓一下女性市場?!?/br> 桓承之配合的繼續(xù)點頭,不過還是提醒道:“所以你這個短篇寫了什么?” “就是人和妖的虐戀情深?!辟R宇帆說:“女主角是城里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男主是一只剛學(xué)會化形的狐妖。因為大小姐活潑好動,在一次上山迷路后遇到了狐妖?!?/br> 桓承之輕輕“嗯”了一聲:“然后呢?” 賀宇帆撓撓頭:“后來狐妖帶大小姐離開了山里,并且把她送回城邊兒了。可是大小姐還是經(jīng)常去山上玩兒,兩人也漸漸熟悉了起來。但是因為狐妖本來修為就不穩(wěn)定,長期化形又使靈力透支,在兩人相識一年之后,狐妖被路過的道士所傷,不得不回深山去修煉?!?/br> “他回去之后,兩人還是會通過書信交流。但是妖怪的壽命相對于人而言,實在是太長久了?!?/br>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姑娘再也沒有回過狐妖的信件了。狐妖也慢慢開始專注修煉,等他終于穩(wěn)定下來并且突破晉級之后,再去尋找姑娘,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過去百年了?!?/br> 賀宇帆說完,深吸一口氣,又補(bǔ)充了結(jié)論道:“這故事很俗對吧?” “確實挺俗?!被赋兄稽c兒沒給他面子的直言道。然后不給對方炸毛的機(jī)會,他就再度開口,輕輕嘆了一聲道:“但是不俗的,是剛剛來找你的那個念魂?!?/br> 賀宇帆皺眉猜道:“那是狐妖死了之后,還一直心心念著姑娘的魂魄?” 桓承之搖頭:“狐妖死沒死我不知道,但是你說過,他們在百年中一直會有書信往來。文字向來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它們會承載很多的情感,而當(dāng)這種情感到達(dá)一定程度的時候,便會多出自我意識,成為‘念魂’這種跳出三界之外的存在。” 賀宇帆被這解釋說的一愣。 又在腦子里將桓承之的話轉(zhuǎn)了幾圈,細(xì)細(xì)揉碎理解了半天,他才皺眉道:“你的意思是,狐妖可能早就不喜歡姑娘了。但是這個念魂會一直記著書信里承載的感情,永遠(yuǎn)對那個姑娘保持著最深的愛意?” 桓承之微微點頭:“只是我沒想到,這種傳說中的東西居然真的存在。我……” 賀宇帆沒給他感嘆的機(jī)會,只是在得到確認(rèn)的答復(fù)后,就趕忙繼續(xù)問道:“那你說他跳出三界外是什么意思?” “無生則無死。他會保持著這種明明不該屬于他的感情,以是人非人的狀態(tài)永遠(yuǎn)的活在世上,直到天地毀滅?!被赋兄f著,也不知是同情還是在嘆惋的搖了搖頭,一邊問道:“其實也挺可悲的,對嗎?” 賀宇帆沒有回答。 只是轉(zhuǎn)身將剛剛脫去的外衣再次套上,抬腳直接朝門外走了出去。 桓承之被他這突然的動作弄得一愣,在下意識追過去的時候,也跟著問道:“你做什么?” “我去找他。”賀宇帆說:“我不會打擾他對那個姑娘的任何感情,但是我總覺得,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話,他就會永遠(yuǎn)守在那個花田里,直到天地毀滅的?!?/br> 第39章 對于賀宇帆這種瞎cao心的做法, 桓承之明顯是不怎么認(rèn)同。只是對方去意已決, 饒是他不高興, 也只能跟著一同離開了客棧。 賀宇帆走的很急, 只是這速度終究趕不過桓承之。 基本上是剛剛離開客棧, 原本一前一后的兩人就重新回到了以往并肩的狀態(tài)。 “你就打算這樣出去?”桓承之抬頭看了眼已經(jīng)半上中天的圓月, 有些無語的朝賀宇帆道:“雖說番臨城里面不會宵禁, 但是入夜之后出入城門還是很麻煩的。” 賀宇帆聞言腳下一頓。 他剛剛確實是有點急了, 腦子一熱連這種最基本的事情也給忘了。 不過話雖如此,倒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 他想著, 抬頭對上了桓承之的紅眸。 或許是因為種族的原因, 賀宇帆早就發(fā)現(xiàn)這人的眼睛會在晚上不經(jīng)意間透出光澤。 就比如現(xiàn)在—— 那人微瞇的鷹眼趁著月色, 里面寫滿了讓人不敢去懂的危險情緒。 賀宇帆錯開視線,撇嘴問道:“所以你是打算讓我求個抱抱嗎?” “倒也不錯?!被赋兄Φ馈?/br> 不過這也就是個玩笑, 他并沒去坐等賀宇帆將問題轉(zhuǎn)化為實際行動,就主動傾身過去,將人用熟悉的姿勢橫抱入懷。 幾息之后。 桓承之在花田邊兒上停了步子。 賀宇帆從他懷里下來,抬頭看向這片盡頭一直淹沒在遠(yuǎn)方山腳的花海, 也不知是被震撼還是什么, 一時間也沒了動靜。 他剛剛在被念魂問起的時候,隨口所說的“花海”其實也就只是他心中所想那個城市的格局設(shè)置而已, 不過既然番臨這里會有花海, 而念魂能通過那個發(fā)行量算不上太大的報紙在幾天內(nèi)找上門來,就說明在小說里被他隨便取了名的城市,估計就是指的番臨了。 城外的這片花海很大, 在一望無際的碧色間,紅黃點綴的繁多,卻并不會讓人覺得雜亂難看。 尤其是當(dāng)月色傾瀉而下時,更讓這里多了些仙境般的意境。 不過現(xiàn)在也不是欣賞美景的時機(jī)。 賀宇帆皺了皺眉,將思緒從花上挪開后。便開始搜尋起了念魂略顯單薄的身影。 桓承之在他旁邊一直觀察著他的表情,見他將注意力扯回到正事兒了,便也沒耽誤時間。直接抬手指了一個方向牟定道:“他在那邊。” 賀宇帆一聽,立刻收回目光,毫不疑惑的朝那邊走了過去。 果然不過多久,他就在半人高的野草叢中看到了那個剛剛才見了一面的身影。 那人抱著膝蓋蜷坐在地上,白衣似雪,趁著月光,少了桓承之那種意氣風(fēng)發(fā)的凜冽,卻多了些許和周圍這一片生機(jī)格格不入的寂寞和蕭條之感。 感受到有人接近,他也轉(zhuǎn)頭看了過來。烏黑的狐眼中沒了之前的戲謔,只看了眼來人,他便錯開視線道:“我沒有想問你的事情了?!?/br> “我知道?!辟R宇帆點點頭,一點兒不見外的跟著在他身旁坐下,雙手撐地抬頭看著圓月,他說:“可是我想問你的話還沒說完?!?/br> 那人一愣,隨即不解的扭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