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略顯低沉又帶著磁性的聲音響起,賀宇帆終于忍不住轉(zhuǎn)過頭去。只瞬間,便撞進(jìn)了一雙帶著笑意的鷹眼中。 站在他身后的是個男人。 外表看來,大概是二十左右的年紀(jì)。 一頭烏黑的長發(fā)隨意的披散著,劍眉下一雙血紅色的鷹眼微微上挑,高挺的鼻梁,帶笑的薄唇,再配上有些蒼白的膚色和那一身雪白的長衫,還真有種仙俠電視劇里走出來的謫仙味道。 因?yàn)樽藙輪栴},兩人離得很近。 那人看到賀宇帆滿臉驚恐的樣子,也只是繼續(xù)笑著沒再吭聲。 時間在對視中拉長,直到白衣男子挑眉,賀宇帆才終于找回了舌頭,依舊有些不確定的問道:“桓承之?” “還不算太蠢?!被赋兄疂M意的笑了笑,也收手站直了身子。 少了他的禁錮,賀宇帆也終于將整個身子轉(zhuǎn)了過來,仔仔細(xì)細(xì)的將這人重新打量了一番。 其實(shí)說實(shí)話,作為一個網(wǎng)絡(luò)小說寫手,對于靈獸化形的情況,賀宇帆的接受度是很高的。 而且再說的直白一點(diǎn),其實(shí)在第一次聽到桓承之開口說話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料想到了現(xiàn)在的情況。只是…… “你不應(yīng)該是個小孩子才對嗎……” 賀宇帆小聲嘀咕著。 顯然,他還沒意識到,自己一不小心就直接道出了心中所想。 而聽到這話的桓承之則是嘴角一抽,居高臨下道:“我族就算不用修行,壽命也是很長的。哪怕本體看起來是個幼獸,年紀(jì)也比你大多了?!?/br> 所以這種形態(tài)完全沒有問題。 桓承之解釋著。 然后發(fā)現(xiàn),他似乎從賀宇帆眼中看到了一絲失落。 桓承之皺眉:“你對我化形之后的樣子很不滿嗎?” 賀宇帆搖頭:“只是有點(diǎn)不適應(yīng)而已?!?/br> “那就慢慢適應(yīng)?!?/br> 桓承之不容拒絕的應(yīng)了一聲。 也不給賀宇帆再說什么的機(jī)會,就理所當(dāng)然的伸手,拿起桌上整齊擺了一摞的宣紙,坐在人身旁的椅子上低頭看了起來。 賀宇帆本來想阻止,但話在嘴里繞了兩圈,最后出口時卻轉(zhuǎn)成了疑問道:“你能看懂我寫的東西?” “有什么不懂?”桓承之嗤聲道:“我就算重于修煉,也不至于是個文盲?!?/br> 賀宇帆干笑兩聲,他當(dāng)然不是這個意思。 只是看著桓承之那副聚精會神,似乎真的沒有阻礙的樣子,他也默默地松了口氣—— 他用的是簡體字。 原本還擔(dān)心如果這個世界流行繁體,他的職業(yè)該怎么cao起來。但如果是簡體的話…… 賀宇帆簡直都要開始暢想他離開這里之后,搖身一變成為當(dāng)代文豪從此走上人生巔峰的美滿未來了。 然而現(xiàn)實(shí)永遠(yuǎn)不會讓人暢想太久。 原本只抱著玩玩的心思翻看小說的桓承之,在掃了幾頁紙后,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淡,最后徹底凝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嚴(yán)肅。 賀宇帆在他拿走手稿之后就一直提著氣在等他反應(yīng),見桓承之表情這樣,就忍不住問道:“怎么了?寫的不好看嗎?” 桓承之搖頭。 他沒怎么看過話本,要說好不好看,也給不出個定論。但是就內(nèi)容來說…… “你是怎么知道這些事的?” 桓承之問道。 他的聲音很冷靜,并沒有他自己想象中該有的焦躁。 或許是因?yàn)橹罢`會賀宇帆的烏龍讓他有了教訓(xùn),又或許是從第三人稱的角度看過去,當(dāng)年的仇恨也終還是沒抵過疑惑。 總之當(dāng)他重新看向賀宇帆的時候,眼中別說是怒氣了,根本是平靜的如同一汪死水—— 毫無波瀾。 只是對于他的這個反應(yīng),賀宇帆還是沒能在第一時間就理解成功。和那雙猩紅色的眸對視了半晌,他撓了撓頭,不解道:“你是說這個故事是什么時候構(gòu)思的嗎?這個我?guī)啄昵熬拖氲搅耍悄菚r候?qū)懥艘稽c(diǎn),覺得不太好就坑了,直到前段時間奪舍了,我……” “我是說,你從哪知道五大家族聯(lián)合長月門去萬靈仙地大開殺戒,又從哪知道,仙地里最尊貴的獸神之子,會負(fù)傷逃出不知所蹤?” 桓承之沒給他長篇大論下去的機(jī)會,只聽了一半,就有些煩躁的擰起眉頭,沉下聲,將之前的問題詳細(xì)的再述了一次。 然而對于他的這種提問,被問的人則是直接懵在了原地。 賀宇帆覺得這真是他這輩子聽過的,除了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外,最讓人無法回答的問題了。 這只是本小說,還是那種套路最爛大街,主角被世界完虐后重生復(fù)仇的小說。要問他從哪知道的這些情節(jié),還能從哪?這都是自己想出來的啊! 不對,難道…… 賀宇帆一怔,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慣常掛著微笑的臉上頭一次染起了不悅的情緒。 桓承之看著他的反應(yīng),心臟的位置也不由跟著緊了一下。 果然之前這人所說都是在編謊嗎?虧得自己信他數(shù)月,一旦被逼問到關(guān)鍵,還不是會原形畢露了嗎? 桓承之眼底閃過一絲寒光。 下一秒,他就聽到賀宇帆用比他更冷的聲音道:“你居然懷疑我抄襲?你是我這本小說的第一個讀者,我沒嫌棄你在發(fā)表前搶閱都不錯了,你居然還敢質(zhì)疑我抄襲?我跟你講,你說我別的可以,這種質(zhì)疑我職業(yè)素養(yǎng)的問題,我……” “你等一下?!?/br> 趕在賀宇帆拍桌子發(fā)飆之前,桓承之趕忙抬手叫停了對方猛烈的炮火。 他覺得自己真是腦子不正常了,才會在同居這么久的情況下,還用正常人的舉動去衡量對這個奪舍過來的小鬼。 不過顯然他這種單方面的叫停賀宇帆并不買賬,只是頓了頓,后者就再次開口:“你……” “我想起來,我似乎到現(xiàn)在也沒告訴你我到底是什么身份?!?/br> 桓承之直白的岔了話題,剛剛還閃著寒光的眼睛,此時卻只剩下一片透亮。 賀宇帆被他堵的有點(diǎn)兒語塞。 憋了半晌,他輕嘖了一聲后,才擺手道:“不說也沒關(guān)系的,我這人對別人的私事也沒什么好奇心的?!?/br> 桓承之一愣,隨即笑了起來:“但就算我不說,你不也都知道了嗎?” 賀宇帆茫然。 桓承之將剛剛看完的幾張宣紙放在桌上,修長的手指在主角“李狗蛋”的名字上輕輕敲了兩下,口中無奈道:“你寫對了所有的門派家族,偏偏寫錯了我的名字,我該懷疑你是在刻意報(bào)復(fù)我不對你說句實(shí)話嗎?” 賀宇帆眨眨眼。 桓承之這句話雖然很短,但是消息量實(shí)在是大得驚人。 直到后者抬手在他眼前晃悠了兩下,賀宇帆才終于回神,仍帶著點(diǎn)兒呆愣道:“你別告訴我,你就是狗蛋?” “我是桓承之。”桓承之嘴角一抽,堅(jiān)決沒有接受那個蠢到家的名字。將手中那一打看了半天的宣紙放回桌上,他向后靠了靠身子,長吁一口氣道:“從仙地逃出之后,我誤打誤撞的進(jìn)了一個散修的結(jié)界里。那個散修道號玉玄,他和我簽了契約,他教我修煉,我?guī)退k事。他在外面做他道貌岸然的君子,我在暗里幫他除掉所有阻礙他的存在?!?/br> “按理說,這契約是挺公平的。因?yàn)樯厦孢€包括了一條,我們不能互相殘殺,如果違背,就會天打雷劈神魂俱滅。所以在之后的三十年里,我過得倒也還算安心?!?/br> “但是你萬萬沒想到,那個在你最虛弱的時候簽下的契約,其實(shí)被玉玄動了手腳。玉玄在你們相遇的第一時間,就一直妄圖培養(yǎng)你的獸丹到最佳狀態(tài),打算借助吸收獸丹的能量,讓他破界成神。” 賀宇帆雙眼睜的老大,等不及桓承之那種慢悠悠的講解,就先一步快速道出劇情:“后來你被玉玄挖了獸丹又一劍捅死,但是睜眼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回到了三十年前,我說的對嗎?” 桓承之原本還一臉淡定,卻在聽到最后一句時瞳孔猛的一縮,甚至沒控制住音量的吼道:“你說這是三十年前?” 賀宇帆嘴角一抽,卻是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他伸手安慰似得在桓承之肩上拍了兩下,口中無奈道:“你冷靜一下。我又不是本土居民,別說三十年前,我連現(xiàn)在是什么年代,幾月幾日都分不清楚好嗎?” 第6章 桓承之啞然。 或許是因?yàn)橘R宇帆這人身上奇怪的事情太多了,所以這次哪怕是特別奇怪,桓承之也還是成功在兩息內(nèi)決定了信任對方。 但如果賀宇帆沒騙他的話,那這說話的就還真是一點(diǎn)沒錯了。 看來具體的年月問題,還是得等出去才能知道了。 在心底嘆了口氣,桓承之抬眼看向一旁已經(jīng)收回視線,轉(zhuǎn)而低頭看向自己手稿的賀宇帆。 他沉思片刻,開口問道:“你現(xiàn)在寫到什么地步了?” “狗蛋剛剛重生?!辟R宇帆說:“但是后面我不打算繼續(xù)寫了,這事兒太詭異,我得緩緩?!?/br> 桓承之猶豫一秒,還是放棄糾正那個聽著就刺耳的名字,只重重點(diǎn)頭贊同道:“先放放也好?!?/br> 畢竟這內(nèi)容是真的邪乎,再寫下去,他簡直會覺得自己被cao控了人生。 賀宇帆嘆了口氣,將一摞手稿整理了一下,口中忍不住抱怨道:“我原本還覺得這本書寫的驚為天人,說不定就要火一把了。沒想到又是個坑,嘖。” 桓承之看他一眼,毫不留情的潑冷水道:“修真界沒幾個人愛看話本的?!?/br> “誰說我要在修真界賣小說了?”賀宇帆挑眉:“都說了我不修仙,咱們出去之后我就找個人類的小城住下,等我什么時候紅遍大江南北了,你要是有心思下山,去找我一下,我還可以請你……” “還是先說說眼前吧?!?/br> 賀宇帆美好的暢想才說了一半,就被桓承之皺著眉堵了回去。 桓承之自己都說不清為什么,每次在聽到對方用這種“從這出去咱們就分道揚(yáng)鑣永不相見”的語氣說話時,他都會覺得莫名心堵。 更可怕的是,他潛意識認(rèn)為,讓他心堵的答案明明就在眼前,他卻自欺欺人的一直不愿意去觸摸。 就好像這次一樣。 把話題岔開之后,根本沒有給賀宇帆轉(zhuǎn)回去的機(jī)會,桓承之便繼續(xù)道:“你這種情況我雖是沒聽過完全相同的,但類似的也曾有所耳聞?!?/br> 果然,這話出口,賀宇帆立刻就把注意力扯了過來。好奇的問道:“類似的?什么?” “四大門派的天機(jī)門,代代相傳一件神器,那東西能探古今,看未來?!被赋兄f:“但是未來也不是隨便能看的,自有記載以來,所有看過未來的人,都是在看了個片段后就雙目出血徹底失明。而且他們所看到的未來還不是絕對正確的,像你這種……” “我的也不一定是對的啊?!辟R宇帆搖搖頭,笑的淡定:“況且你看,我寫到現(xiàn)在也不過只寫了你重生之前的事情,但是按照時間線來看的話,這些就都是上輩子的過去式了,所以我寫出來的也只是發(fā)生過的事情而已,沒有你說的神器那么厲害啦。” 自然,他也不會像那些窺探天機(jī)的人一樣,被天道處理成瞎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