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他甚至不止一次覺得,如果不是因為這獸丹和他絕對的契合和熟悉,他幾乎要懷疑,這是玉玄給他裝的別人的獸丹了。 但這種情況也絕對是不可能的。 畢竟,玉玄那種真小人,從來都不會有什么良心之說的。 桓承之煩躁的甩了甩他雪白的尾巴,又習慣性抬起爪子扒拉了一下尖長的耳朵。 在動作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他終于從獸丹恢復的震驚中回過神兒來,意識到了現(xiàn)在最不對勁兒,卻一直被他下意識忽略的問題—— 為什么他不但恢復了原型,似乎還變回了幼年期的樣子? 難道是種族血脈…… “喲,你醒了啊?” 沒有給桓承之好好思考的機會,那個讓人聽著就忍不住心煩的聲音便再度傳了過來。 桓承之深呼吸了兩下,慢慢將四肢在軟墊上放好,后腿微曲脊背拱起。決定玉玄靠近,他就直接撲上去,就算只是刮花對方那張俊臉,也總比現(xiàn)在這種階下囚的憋屈強多了。 至于他脖子上那根繩索? 桓承之表示,他雖然不知道玉玄為什么會用這種凡物來鎖他,但對于一個筑基期的神獸而言,這東西跟沒有也沒什么區(qū)別的。 然而事不如人意。 賀宇帆在推門進屋后,就直接停了步子,朝著屋角軟墊的方向蹲了下去。 他自然不知道那邊兒還在思考哪個距離比較容易得手的桓承之在想什么,只是盯著這個白毛小怪物看了一會兒,他就主動開口打招呼道:“那個,你好,我叫賀宇帆。你應該是能聽懂我說話的,對嗎?” 桓承之一愣,眼睛也不自覺的瞇了些許。 修真之人在入門之后,除了那些大家族要以名字彰顯身份之外,剩下的門派啊,散仙的,都會更喜歡用道號來稱呼自己。 就比如,他跟著玉玄二十多年,也只知道那人道號玉玄真人。至于本名…… 原來是叫賀宇帆嗎? 桓承之心情有點復雜。 所以在這時候,他也終于正眼重新打量了一下,這個在他面前晃悠了那么多年的偽君子。 只是不看還好,在看了這一眼后,心底牟定的感覺卻跟著散了大半—— 乍看過去,這人和玉玄長得太像。但仔細觀察就能發(fā)現(xiàn),似乎他的眼睛比玉玄大了點兒,而嘴唇又更薄了些許。還有這人周身的氣勢,溫潤的完全感受不到一絲玉玄該有的凜冽。 他到底是誰? 問題在腦中迸出,桓承之也就沒再繼續(xù)沉默。對著那雙寫滿期待的黑眸,他冷聲問道:“你道號是什么?” “道號?啥東西?。俊辟R宇帆一臉迷茫,他覺得自己跟這小怪物好像不是同一頻道的。但本著跟未來的同居人打好關系的原則,他還是盡力解釋道:“我不太懂你在說什么,如果是你們妖族的專用語的話,我不是妖怪。所以……” “桓承之?!?/br> 生硬的三個字從小怪物嘴里吐出,讓被打斷話頭的賀宇帆懵了一瞬,才反應過來這是對方在回應他的自我介紹。 在意識到這一點后,向來樂觀的他毫不吝嗇的給桓承之送了個大大的笑臉。 既然回應了,就說明能交流。能交流的話,他就終于不用一個人悶死在這里了。 賀宇帆想著,頓時覺得更開心了。 第2章 說實話,在看到賀宇帆笑的瞬間,桓承之無疑是震驚的。 就算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覺得這人不是玉玄了,但用著相似度如此高的臉,做出玉玄永遠都做不出的表情,這就有些太過驚悚了。 當然,這不是說玉玄不會笑。 而是在過去的三十年里,玉玄展現(xiàn)給他的,永遠只有冷笑和狂笑,像這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傻笑…… 還真是毀了這張近乎完美的俊臉了。 桓承之在心里說著,但卻像是被這笑容灼了眼似得,主動錯開了視線。 賀宇帆輕咳一聲,收了笑意,轉而一臉認真的解釋道:“我就是有點兒高興,沒別的意思?!?/br> 桓承之不置可否,只直切主題道:“你不如直說你想做什么?;蛘哒f,你想要什么?” “這個啊……” 賀宇帆表情有點兒尷尬,原本黏在桓承之身上的視線也左右飄忽了起來。 伸手在后腦抓了兩下,他趕在桓承之不耐煩前,還是直說道:“在這里只有我們兩個活物,所以你不介意的話,能不能陪我聊聊天?當然你要是不愿意也無所謂,就是等你傷好了要離開這里的時候,可不可以帶我一起……” 說到最后,賀宇帆聲音越來越小。要不是因為桓承之聽力不錯,他是絕無可能聽清最后那幾個字的。 當然,沒有如果。 所以桓承之只是在不解之余,直接發(fā)問:“為什么?” “因為這里有點奇怪?!?/br> 賀宇帆嘆了口氣。 不知是因為對方這種萌萌的外表很容易讓人放松警惕,還是因為獨居三個月的時間,真的把他逼的破罐子破摔了。 總之只是猶豫了一秒,他就直接放下了所有戒心,把憋了這么久的委屈全都吐出來道:“我只能在這個山頭活動,每次想下山,走著走著就會又回到山頂。就跟鬼打墻一樣,我嘗試過在各個時段下山,但是沒有一次成功的。而且這里除了我之外,沒有任何人或動物了,就連飛蟲都沒有一只,我原本都以為我就要這樣憋死在這里了,可是你進來了,我就覺得,你是不是也能出去?” 這次說的太多有太爽,也致使他沒有剛剛那么小心緊張了,反而在語調(diào)間都多了點兒期待。 桓承之看著,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的憤恨,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了似得,真不是一般的無力。 這人的語氣表情都不像裝的,而他所形容的“鬼打墻”,也不過就是最簡單的困陣罷了。 能把一個連初級陣法都不懂的普通人當成仇敵,自己還真是急的蒙了眼啊…… 想到這,桓承之看向賀宇帆的表情也就緩和了下來,并且還多了點兒無奈的同情。 一個普通人被困在這里幾個月的時間,該說沒瘋也是個奇跡了嗎? 不過對于賀宇帆的請求…… 桓承之說:“帶你出去不是不可以,但是我現(xiàn)在受傷了。” “我?guī)湍惘焸?,就算你痊愈了也可以繼續(xù)留在這里,什么時候想走記得帶我一把就行。而且等你把我?guī)С鋈ブ?,咱們也隨時可以分道揚鑣,我不會死賴著你的,行嗎?” 賀宇帆這應答無疑是太有眼色了。 饒是桓承之疑心尚存,聽到這話也難免舒心了些許,點頭應道:“如此甚好。” 顯然,覺得“甚好”的人也不只桓承之一個。 賀宇帆在聽到他這句應聲后,立刻再次展露了一遍那個傻到家的笑容。 只是這次笑了一半,他就自己僵了下來。應著桓承之疑惑的目光,他輕咳一聲道:“還有一個事兒,這樣說有點失禮,但是為了讓咱們能互相過得安心一點,我想問一句,你有沒有什么病,比如……狂躁癥?” 桓承之不解。 賀宇帆嘴角微抽,認真思考著自己該怎么形容這怪物前幾天的那個表現(xiàn)。 好在不用他想,桓承之就已經(jīng)明白了他所在意的問題。思索一秒,他還是含糊道:“我重傷的時候被你抓起來,總歸還是會有些不適的?!?/br> 賀宇帆立刻了然。 這解釋確實沒問題,尤其是他當時抓人家的時候,還滿心滿眼都是燉了吃rou的惡意。 放心的舒了口氣,賀宇帆站起身,朝桓承之的方向走了過去。 既然已經(jīng)把事兒都說開了,那再給盟友拴著狗鏈,就有點兒太沒誠意了。 后者見他動作,也猜到了他的心思,于是對于這種接近倒也沒怎么在意。 然而當賀宇帆觸碰到他的瞬間,桓承之原本散盡的疑慮卻瞬間再次轟炸了腦?!?/br> 他憑借接觸,下意識探了這人的修為。 結論是,雖然這人像個普通人一樣,絲毫沒有隱藏修為的舉措,但就是這樣,他才能成功的感受到那顆在丹田處閃閃發(fā)光的金丹。 一個金丹初期說自己是普通人。 真當他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妖獸了嗎? 怒火頃刻間沖上心頭,那雙好不容易緩和些許的獸瞳也重新染上冷意。 這倒不是因為賀宇帆騙他修為的問題,更重要的是,那人身體里的靈氣他太熟悉了,熟悉到甚至在不久前,才剛被那玩意兒破了丹田,又穿了心房。 桓承之沉默的盯著那個彎身解繩子的人湊在他面前的脖子,白皙的皮膚下,淡青色的血管若隱若現(xiàn)。 如果現(xiàn)在自己能準確無誤的一口咬下,哪怕這人是金丹,應該也無力回天了。 畫面太美。 光是想象一下,桓承之就已經(jīng)忍不住從喉嚨里憋出了一聲輕哼。 這聲音不大,但總還是足夠讓賀宇帆聽著了。 將那根拴著對方的繩子重新拿回到手上,賀宇帆不解道:“剛剛我是勒到你了嗎?” 桓承之搖頭,眼底叫囂著的兇殘,也在對方開口的瞬間盡數(shù)斂下。 他說:“就是想起來了點事情,沒什么的?!?/br> 賀宇帆點點頭。 聯(lián)想了一下剛剛見面時對方的樣子,他也就直接把這話認為了是小怪物在想仇人。 不過他們現(xiàn)在雖說是盟友,但終究也只是第二次見面而已。所以賀宇帆沉默了片刻,還是把安慰和詢問的話都咽回肚子,轉而錯了話題道:“你昏迷了三天了,肚子也餓了吧?我去給你弄點兒吃的,你稍等一下?!?/br> 說完,也沒給桓承之拒絕的機會,他就起身離開了小屋。 看著賀宇帆消失在門口的背影,地上的白毛小怪物眼中又重新拾起了之前的冷意。 看這架勢,玉玄是認不得他了。 至于到底是作惡太多終于走火入魔了,還是只裝個樣子要醞釀下一場陰謀,他都不在乎,也沒能力去在乎。 現(xiàn)在首要的,也唯一該做的,就是悄悄把修為提上去。等有實力跟對方較勁的時候,他總會讓那人也感受一下,什么叫丹田盡碎神魂皆滅的。 桓承之想著,赤紅色的獸瞳再次被暴起的瘋狂填滿。 只是不管他有多激動有多瘋狂,也終只是抖了抖身子,沒有一點兒要行動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