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沒想到她大錯特錯,原來就聽崔六丫說過江州離京城不遠,可萬萬沒想到騎馬去京城簡直是在受罪。他們替她選的馬是一匹性子溫和的母馬,可依舊還是將盧秀珍顛得七上八下的,到了京城的時候,她抱著馬脖子的一雙手都酸得抬不起來,一張臉煞白,就連原來有的黃氣都不見了蹤影,頭發(fā)也被風(fēng)吹得亂七八糟——總之,當她跟著宣旨使走進文英殿的時候,盧秀珍那模樣就是一個標準的鄉(xiāng)下婆娘。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不用宣旨使提點,邁步進了文英殿,見著案幾后坐著一個穿明黃色衣裳的人,盧秀珍已經(jīng)跪倒在地,雙手貼地,大聲的喊出了她前世從電視劇上聽來的臺詞。 宣旨使站在一側(cè),心中不住點頭,這村姑還真不錯,被馬折騰成那樣還能喊得這般中氣十足,果然是鄉(xiāng)下人,命賤,身板兒好。 第156章 奉詔行(二) 周世宗弓著背咳嗽了幾聲,這才坐直了背,伸手揉了揉胸口,努力將眼皮子抬起來打量著跪在面前的那個人。 頭伏得很低,看不到她的臉,就見一叢茅草般的頭發(fā),亂蓬蓬的。 很符合一個鄉(xiāng)下人的模樣。 周世宗點了點頭,看起來確實是土生土長的鄉(xiāng)下人不假——咦,這聲音聽起來有些不對……怎么是個女人? 他瞥了一眼佝僂著背站在一旁的宣旨使:“這是那崔家的當家人?” 宣旨使彎腰畢恭畢敬道:“回皇上的話,正是?!?/br> “他們家女人當家?” “是?!?/br> 盧秀珍匍匐在地,心里雖然有些不爽,可還是只能忍著,現(xiàn)在是皇帝老子的地盤,自己無論如何不能亂來,否則一步走錯,小命都難保。 候在一邊的陸思堯也趕緊補充:“皇上,我派手下去青山坳的時候,他家出來與我手下說話的,也是他家的兒媳婦。” “有趣,有趣,女人當家,可真真有趣?!敝苁雷谄沉艘谎酃蛟谀抢锏谋R秀珍:“下邊的婦人,且抬起頭來,朕看看你這當家的到底長啥模樣?!?/br> 一個女人能強干到當家支撐門戶,肯定是粗壯強橫孔武有力,周世宗覺得他一定能見到一張黝黑的臉孔配著橫沖直撞的掃帚眉,但是當盧秀珍抬起頭來時,周世宗猛的愣住了。 這是一個村婦? 梳著劉海,巴掌大小的臉蛋,一雙點漆般的眼珠子恰如墨玉,閃著靈動的光。通身上下,也就是那套衣裳讓她看起來有點像鄉(xiāng)下人。 “不是說……你已經(jīng)成親了?”周世宗盯住盧秀珍的額頭,那劉海與她的身份實在有些不協(xié)調(diào)。 “回皇上的話,民女守了望門寡,故此依舊還是梳了劉海。”盧秀珍心中暗自嘀咕,不是找她來問種谷出秧的事情嗎,怎么揪著她的身份問個不歇? “守望門寡?好、好、好!”周世宗哈哈大笑了起來。 ——守寡有什么好的?盧秀珍不解的眨巴眨巴眼睛,這位皇上真是令她有些摸不清頭腦,做了寡婦難道不是挺悲慘的一件事情嗎?好從何來? “你年幼便守寡,真是貞潔烈婦,乃是我大周節(jié)婦之楷模!”周世宗心中挺高興,看起來百姓們教化已開,這般年紀輕輕都能守得住,還在公婆家里挑大梁,做起當家人,真是個不錯的姑娘。 聽了這褒揚之詞,盧秀珍微微有些窘迫,皇上的意思要給她立貞潔牌坊?萬萬不可,她又沒打算給崔大郎守一輩子活寡,過了兩年她可還是要嫁人的,她才不要受什么皇恩浩蕩呢,一塊牌坊下來,她就像被南天門邊上的石龜,被一根大柱子壓得絲毫不能動彈。 好在周世宗大概還沒想到御賜牌坊這事情上來,馬上就轉(zhuǎn)了話題:“聽說只有你家的江南種谷出了秧?” “回皇上話,青山坳這邊確實只有民女家種谷出了秧,其余地方民女就不知道了?!北R秀珍雙手撐地,文英殿的水磨地磚又冷又硬,硌得她的膝蓋有些疼痛。她微微動了動身子,一只手揉了揉膝蓋,抬頭對周世宗道:“皇上,你是不是想知道民女家的江南種谷是如何出秧的?” 周世宗一愣,點了點頭:“朕真是想問這件事?!?/br> “皇上,能容民女站起來回話不?民女還有些東西要呈給皇上過目才能說得清楚?!北R秀珍仰頭看著周世宗,心中祈禱這老皇上可要仁慈一點,地磚這么硬,她的膝蓋骨也硬,兩個硬東西在一起是會被磨損的吶。 周世宗越發(fā)驚奇,竟然還有人自己提出要站起來回話的,這可是頭一遭——更何況這提議的人不是什么王公貴族,只是一個平凡如螻蟻般的村姑! “準奏,你站起來說話?!?/br> 周世宗今日心情不錯,得知江南種谷出了秧誠然是一件讓他振奮的事情,看到一個這樣有意思的人讓他心情更加愉悅,他笑瞇瞇的盯著盧秀珍打量,這個穿著土得掉渣的村姑,還挺與眾不同的。 盧秀珍站起身來,揉了揉膝蓋,挺直了背:“皇上,江南種谷為何在別的地方不出秧,我想這跟種植方法有一定關(guān)系。大司農(nóng)大人的手下曾問過我是什么法子,我覺得他沒種過地,和他說也是白說,故此沒有告知他,那時候我沒想到是皇上想要問,還請皇上恕罪?!?/br> “無妨,你現(xiàn)在說也沒事,朕聽著呢?!?/br> 站在旁邊的陸思堯和幾個內(nèi)侍都吃了一驚,皇上今日說話真是和顏悅色,跟往日都有些不同哪,幾個人悄悄兒朝盧秀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也沒看出什么不尋常之處來,都更是覺得怪異了。 “皇上,我在下種谷之前,采用了篩選之法,將那批種谷里邊不好的種谷給舍棄了,留下顆粒大飽滿的,另外用很稀的石灰水浸泡種子,這樣一來,以后秧苗就不會被蟲子所害了,這是育種之前的第一步,就好比婦人生孩子,尚在肚子里的時候就要吃好喝好,孩子生出來以后就會更強壯一些。” “婦人生孩子委實是要多吃東西,可朕卻沒想到這種谷也要這般做?!敝苁雷谧屑毾肓讼?,點了點頭:“不錯,有點道理?!?/br> “下種之前,田地里也有做足功夫,深耕細作是肯定的,最好還能在田里鋪上底肥,種子下去就能有更好東西可以供給它們生長,這跟孩子生下來要多喂好東西給他吃是一個理兒,故此皇上可以看到那些富貴人家的公子小姐,個個養(yǎng)得白白胖胖,像我們這些鄉(xiāng)下人家沒得吃,都是瘦得能被風(fēng)吹倒。” 盧秀珍解釋江南種谷如何出秧,都是用了最粗淺的法子——養(yǎng)孩子這個最合適來比喻了,聽得文英殿里的人個個都點頭稱是:“果然是有些道理?!?/br> “江南的種谷在江南長得好,而在北方不出秧,民女覺得該是跟種子的適應(yīng)性有關(guān)系,種谷是剛剛從那邊來,適應(yīng)了江南的氣候,而北方這邊更冷一些,故此它就有可能鉆不出來,民女聽說早幾年江州城這邊也有賣江南種谷的,可是那些農(nóng)戶買回去種,根本就不出秧,故此特地留了一個心眼……” 周世宗的眉頭漸漸的皺了起來,他的目光投向了陸思堯,神色漸漸嚴厲:“竟然有這樣的事情!陸思堯,早些年江州城就有人沒種出江南種谷來,你為何還要給朕出這主意?莫不是想要朕的國庫更加空虛不成?” 陸思堯大驚失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皇上,微臣絕無此意!” “哼,絕無此意!你給朕上奏提議要在北方大面積種植江南種谷,這又是為何?幸得朕留了個心眼,只是在京畿幾個州郡試著種一批,若是北方都種上了江南種谷,今年大周有一半地方減產(chǎn)或者顆粒無收,那朕明年只有哭的份了!軍費從何而來,千秋壽辰的銀子從何而來,莫非是想讓朕吃了上頓沒下頓?” “皇上……”陸思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趴在那里:“還是有人種出來了?!?/br> “那是人家想得周到。”周世宗很不滿意的白了他一眼,也沒讓他站起來,轉(zhuǎn)過頭來道:“你繼續(xù)。” “皇上,民女想著江南種谷應(yīng)該喜歡潮濕溫暖的氣候,故此在下種的時候我還做了個大棚……” “大棚?那是什么?”周世宗聽了覺得很是新鮮,這村姑還真有一套。 “民女和家人從山上砍來竹子削成竹片,將他們彎成一個個拱形,然后在上邊蓋上破布,這樣就好比給稻田蓋了一床被子,里頭就暖烘烘的了?!北R秀珍一邊用手比劃著,一邊用通俗易懂的比喻向周世宗解釋:“皇上,民女也只是在胡思亂想,可萬萬沒想到,竟然真的種出來了?!?/br> “原來如此。”周世宗很興奮的扶著椅子坐起來:“你的意思是,明年若大家都用你這種法子,江南的種谷就能在北方出秧?” “皇上,民女也不敢打包票,不過按著道理,應(yīng)該是沒問題的,民女現(xiàn)在還正在觀察稻秧的生長情況,希望能培植出適合北方生長的稻種來。”盧秀珍朝宣旨使看了過去:“大人,我?guī)淼哪莻€包袱呢?能不能給我拿過來。” 她本來是帶著那一堆記載的材料過來的,可那位宣旨使大人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仿佛她攜帶了刀槍器具一般,讓手下將她的包袱接了過去:“盧姑娘,到時候皇上說了可以呈上去,我們再把包袱還給你。” 這可是她的第一手資料,就被這群人給搶走了,盧秀珍心疼得快說不出話來,一路上琢磨著要怎么樣搶回來才好,現(xiàn)在總算是得了機會。 “包袱里有什么東西?”周世宗看著那個藍底白花的粗布包裹,有些好奇:“莫非你還有祖?zhèn)髅胤剑俊?/br> “皇上,祖?zhèn)髅胤绞菦]有的,但民女想要弄一套祖?zhèn)髅胤匠鰜?。”盧秀珍將包袱打開,從里邊捧出了一堆紙來:“這是民女每日記錄下的稻秧生長情況,還請皇上過目?!?/br> 她將那疊紙高高的舉了起來,有小內(nèi)侍總過來,將那堆紙接了過去。 第157章 奉詔行(三) 土黃色的紙很是粗糙,上邊用黑色的毛筆歪歪扭扭的寫著幾行字,字旁邊還配了畫,只是周世宗并看不懂那些是什么東西,看起來好像是秧苗,可又好像是竹子。 “你這紙上寫的是什么?”周世宗很費力的辨認著那些字:“三寸高?” “是,皇上?!北R秀珍故意笑得很是憨厚:“我不大識字,這些還是我小時候去放羊,摸到村里私塾外邊聽著那先生教的?!?/br> “能寫上幾個字也不錯了?!敝苁雷诎櫫税櫭?,鄉(xiāng)下女人就是比不得那些高門大戶里的閨秀,大字識不得幾個,就會種地生娃,即便是這模樣還算周正,可全身那一股泥土氣息讓他看了就覺得沒有興趣。 周世宗好色,但他并不是饑不擇食,他的后宮多的是眉目如畫多才多藝的嬪妃,眼前這個首如飛蓬的村姑,充其量也只能在山村里頭算得上秀色可餐,若是站到他的后宮與那些嬌滴滴的美人相比,那簡直是木炭與珍珠的差別。 他點著翻看了幾張,還是沒看得出門道來,讓內(nèi)侍將那疊紙又還給了盧秀珍:“你每天都這么記,是準備做什么?” “皇上,我想摸清楚著江南水稻的生長習(xí)性和每個環(huán)節(jié),這樣就能種植出更好的水稻?!北R秀珍拿著那疊紙,心里有些氣餒,皇上怎么就不認真看看呢,若是他看多了幾張紙,就會發(fā)現(xiàn)這種水稻的一些生長規(guī)律呢。 只不過……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手里拿著的紙張,因著紙張?zhí)植?,自己用的墨汁也不怎么好,最主要的是自己寫的那些字不好看,然后……幾乎只有她自己才能認得出來,跟前世醫(yī)生開的處方差不多。 “朕倒是想知道這更好的水稻如何培植出來,盧秀珍,要是你真的能培植出適合在北方生長的稻種,那你這功勞可就大了,朕定然會重重賞賜你?!?/br> 這村姑看起來還是有些真本事的,周世宗盯著盧秀珍看了幾眼,若是她真能將適合北方種植的稻種培植出來,以后大力推廣,肯定每年能增加不少賦稅糧食,這樣他征討就有糧草,不必擔(dān)憂補給不足了。 想到此處,周世宗有些興奮,一雙眼睛里閃起了亮光,臉頰上更是一片潮紅,他一只手撐在案幾上,身子向前又傾斜了幾分:“你一定要給朕培植出這樣的稻種來!” “皇上,那只是民女的想法,能不能培植出來,那是要靠機緣的。” 哪有這么容易培植的?想前世的袁隆平院士,苦苦尋求適合作為雜交水稻培植的植株,一直找了十多年才偶然獲得,她要是比袁院士運氣好,怎么著也該要幾年吧,如何能說有就有的? “機緣?”周世宗聽著這兩個字,略微有些失望:“你的意思是,不一定能種得出來,那要看老天爺賞不賞飯吃?” “沒錯?!北R秀珍點了點頭,她怎么能腦袋一熱就拍著胸脯打包票說能過培植出來呢?萬一沒有成功,是不是就犯了所謂的欺君之罪了呢?這頂帽子可太重了點,她戴不起,崔老實一家人合力都抬不起來哪。 “盧秀珍,你一定要種出來!你需要什么只管說,朕不會短了你的東西,但是你必須要在這兩年里種出來!”周世宗一雙手按著案幾,臉上出現(xiàn)了一種狂躁不安的神色:“朕只給你兩年時間,記住,兩年!若是兩年里你培植不出來……”他的眼神漸漸的冷了下來,一種說不出的寒意讓盧秀珍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皇上言下之意,那就是一定要培植出來,培植不出來就等著滿門抄斬?這可真是個壞消息,這皇上怎么就不講道理呢? 她大學(xué)里學(xué)的主要專業(yè)是園林藝術(shù),農(nóng)業(yè)只是輔修而已,對于袁隆平的雜交水稻,授課的老教授雖然講解得十分詳細,可她只有理論知識,完全沒有實際cao作過啊——種田還是小時候跟著去插秧收割什么的,進了大學(xué)是以培植花草樹木,設(shè)計園林格局為主體的! 可是即算說出這些理由來,在皇權(quán)面前也是毫無用處,在大周這個封建王朝里,一切都是皇上的喜怒哀樂為準,他要你死,你就得死,他給你留一口氣,你就還有一條命。 皇命難違,看起來她也只能盡力一拼了,好在大周生產(chǎn)力低下,廣大莊戶人家還處在靠老天爺賞飯吃的水平,不知道如何科學(xué)種田,她運用大學(xué)里學(xué)到的東西,與有著豐富經(jīng)驗的老農(nóng)們一起探討,多多少少也能將稻田的畝產(chǎn)量提高一點。 既然別無退路,她還不如索性借這個機會為自己多爭取點福利,比如說制造一架水車,可以解決灌溉的問題,不僅有利于崔老實家,也有利于青山坳里的各家各戶,要共同致富才能創(chuàng)造和諧農(nóng)村嘛。 “皇上,民女愿意盡心為大周培植出上好的稻種來,可民女一己之力有限,而且還缺乏工具,想讓皇上賜我些人手來幫忙?!?/br> “沒問題,你只管說,只要能給朕培植出更好的稻種來,朕什么都答應(yīng)你?!敝苁雷谝姳R秀珍松了口,心中歡喜,諒這村姑也不會獅子大開口,肯定是要個一兩千銀子啥的,這鄉(xiāng)下人,眼睛不就是盯著那幾兩銀子? “皇上,請賜我一批能工巧匠,我想請他們幫我做些好種田的工具。” “沒問題,尚工局會調(diào)撥一批人手給你。” “另外我可能還需要一些銀子來進行試驗,這數(shù)目我還不能說出個準數(shù)來,這比較難辦?!北R秀珍有幾分緊張,不知道自己提這么多要求,皇上會不會生氣? “還不知道要多少銀子?”周世宗眼睛一轉(zhuǎn),看到了依舊還跪在那里的陸思堯:“陸卿,你府上幾十萬兩銀子總歸有罷?” 陸思堯低著頭,沒有吭聲,心里頭有些rou疼,皇上這是想要問他討銀子用呢,他哪里敢說半個不字?只能老老實實點了點頭:“這些年皇上寵幸有加,賞賜了不少,家人又在京城開了幾間鋪子,勉強能糊住口……” “朕不是聽你來訴苦的,”周世宗有些不耐煩:“你若是想跟朕哭窮,朕就讓你真正變窮!” 陸思堯唬得住了嘴,其實他本意根本不是向周世宗哭窮,他只是想表明自己并沒有通過各種手段斂財罷了,可沒想到周世宗卻會錯了意,還以為他不打算出銀子——這么好可以向皇上表忠心的機會自己怎么會錯過呢……陸思堯低著頭,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也不知道是自己年紀大了越來越不會說話了,還是皇上現(xiàn)在瞧著他就覺得煩,故此不像以前那般耐心與他交談。 “皇上,微臣哪里會舍不得銀子,為了能培植出上好的稻種,微臣就是將家產(chǎn)全部拿出來都心甘情愿!”陸思堯匍匐了身子,有些惶恐不安,豆大的汗珠子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很快那黑色的水磨地磚上便濕了一塊。 “既然如此,那你就管著盧秀珍要銀子的事情了,不許為難她,她要多少你就得給多少,這是在為你贖罪,懂否?”周世宗緊緊的盯住了陸思堯,眼中有一絲陰鷙的神色。 陸思堯哪里敢說半個“不”字?連連磕頭如蒜:“微臣明白,微臣明白!” 盧秀珍站在那里,看著陸思堯這情狀,心里頭對那坐在龍椅上的周世宗也產(chǎn)生了一絲恐懼,這么大一個官兒都怕成這樣,自己不過是個普通百姓,若不小心應(yīng)對,哪日死都不知道哪。 從文英殿里出來,陸思堯后背已經(jīng)濕透,他望了望前邊行走的盧秀珍,啞聲道:“你準備要多少銀子?” 這鄉(xiāng)下村姑可真是狠,跑到京城來覲見皇上,全身而退,倒讓他吃了虧,但愿她不要獅子大張口就好,要個幾千兩銀子,自己還能承受,若是一次要幾萬兩,那簡直是在他身上割rou,疼得厲害。 “陸大人,你放心,我不是那種貪心之人,要多少銀子我還不知道,到時候再說罷。”盧秀珍看著面色慘白的陸思堯,心中有一點點快意,雖然她此刻尚不明白陸思堯的為人,可是一想到此人是蘭如青他們要對付的,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還沒有接觸過一個人,怎么就會自然而然的對他有歧視呢?盧秀珍一邊走,心里一邊在琢磨,自己不是那種以貌取人的人??!或許是因著……她的心里頭熱了熱,眼前閃過一張戴著面具的臉。 那挺拔的身材,那好聽的聲音,那憂傷的眼神,仿佛之間都跳了出來,在她面前不住的晃動著,眼前明媚而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