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母后……”張皇后一張臉就如金紙般,氣息奄奄,唯有一雙眼睛睜得大大,似乎想看到她盼望看到的東西:“母后,我的孩子呢?” “孩子……”胡太后喉頭堵住,實(shí)在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 “是不是皇上把他殺了?”張皇后的嘴唇驀然便成蒼白顏色,半分血色全無:“母后,你告訴我,是不是?” “若嫿,皇上并沒有殺你的孩子?!焙笳f得很艱難:“只是用一只竹籃將他裝了扔到金水河中去了。” “什么?”最開始聽到?jīng)]有殺孩子的驚喜,在接下來這句話之后變成了絕望,張皇后只覺眼前一陣發(fā)黑,心里絞痛:“母后,都扔到河里去了,難道還有活路?皇上分明已經(jīng)將我的孩子殺了,我的孩子,我可憐的孩子……” 她猛然躺倒在床上,閉緊了一雙眼睛,眼淚從眼角瞬間滑落,頃刻間,枕頭已經(jīng)濕了一大塊。 “若嫿,莫要這般傷心……”胡太后抓緊了她的手,低聲安慰:“母后也是一個女人,自然能明白你的心情,但母后希望你要堅(jiān)強(qiáng)一些,為了你的孩子活下去,若是你因著傷心過度而撒手一切,到時候你的孩子只能見著一塊墓碑而不是你這個人?!?/br> 張皇后猛然睜開了眼睛:“母后,你說什么,我的孩子還能活著么?” “若嫿,這個孩子天庭飽滿,不是個命薄的?!笔碌饺缃?,胡太后也只能揀著些好聽的話來安慰可憐的兒媳:“他雖然被拋入金水河中,但萬一沒有被淹死,萬一被人救了上來呢?若嫿,你要想想,這不是沒有可能!” “母后,你說得對!”張皇后的眼睛慢慢恢復(fù)了些許神采:“或許我的孩子并沒有死,他不會死的!” “而且你要想想,你的孩子被皇上當(dāng)成天煞星處置了,其余明日出生的孩子就能保住了,你的孩子救了他們,是不是?”胡太后伸手摸了摸張皇后的額頭:“若嫿,你是最最心慈的,即便你失去了孩子,可你也救下了不少孩子,他們都是你的孩子?!?/br> 張皇后愣愣的望向胡太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母后,你說的是,天下的孩子都是我的孩子,他們都還活著便好。”可才過片刻,她的眼淚又落了下來:“母后,母后,可是我……我寧愿我的孩子還活著。”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這里,忽然想到了最近的一則新聞,江蘇南通一個奶奶,將自己出生才4天的孩子殘忍的用腳踩頭部給殺死了,最奇葩的是媳婦還原諒了她,她村里的村民還聯(lián)名要求輕判,最后獲刑十年。 評論里很多人在說,出生幾天的嬰兒還沒什么感情,奶奶這樣做也沒什么……某煙好生氣,簡直沒辦法壓制住自己心中的憤怒!某煙不能理解媳婦為何原諒了婆婆,看評論里有不少人都是這樣解釋: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畢竟是自己老公的親娘,難道還去法院要求判死刑?這樣的媳婦也太惡毒了。 看到這些評論,總是很心塞,但想想自己的文文,周世宗要?dú)⒆约旱膬鹤?,可張皇后依舊還是張皇后啊……唉……好郁悶,寫這情節(jié)的時候,真心難受! 第95章 鉤心噬(一) 皇長子出生后被當(dāng)成天煞星處置的這事情并沒有傳出宮外去,宮里傳出來的消息是皇后娘娘晚膳吃錯了東西,導(dǎo)致皇長子不幸胎死腹中,誕下的只是個死嬰,皇上震怒,當(dāng)即將御膳房給張皇后燉金絲燕窩的兩個御廚處死。 御廚被處死,宮里人自然知道泄露這事的后果,個個心驚膽戰(zhàn),對此事諱莫如深,誰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畢竟虎毒不食子,皇上將自己兒子給殺了,后世修史可是一大敗筆,歷代君王,誰也不會希望自己死后還會有這般記載。 皇長子被投入金水河之后,周世宗又秘密遣了御林軍沿河搜尋,等及天明眾人回報說并未見著竹籃與襁褓,周世宗這才放下心來。 對于這個被誅殺的皇長子,他并無半點(diǎn)愧疚之意,做妥當(dāng)了這事以后,反倒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意。國師說五月初五會有天煞星轉(zhuǎn)世時,他沒想到這個預(yù)言會應(yīng)驗(yàn)在后宮。 他親眼看著星孛落下,正是他那皇長子出生的時候,而且他也親眼看到那小小嬰兒耳后有三顆紅痣,在那潔白的肌膚上,格外顯眼。 緣何耳后有三顆紅痣?肯定是有些來歷的,他盯著那幾顆痣看了又看,越看越像古書里邊描寫的天煞星,身帶煞氣,自然不凡,必有奇像跟隨,這星孛,這三星紅痣,無一不告訴他,這初生的嬰兒便是天煞星轉(zhuǎn)世。 即便不是天煞星,生在五月初五這大毒之日也夠他擔(dān)心了。 生子害父,生女礙母,這孩子,天生就跟他是對頭。 張皇后在經(jīng)歷了喪子之痛以后大病了一場,整個人漸漸消沉,每日里只關(guān)注吃齋念佛,對于后宮之事看得格外的淡,或許周世宗對她有終還是有一絲愧疚,對于張皇后很是包容,故此不管陸貴妃如何得寵,卻依舊不能動搖張皇后的中宮之位,她依舊還只是貴妃。 這一晃就過了二十年,宮中風(fēng)平浪靜,若說周世宗覺得最遺憾的事情便是,他所寵愛的陸貴妃生了三個女兒,卻沒能生出個兒子來,讓他一直沒有下立太子的決心。 周世宗膝下有兩個皇子,生母身份都十分低賤,一個是司帳女史所出,一個只是最低等的美人。當(dāng)年周世宗喝多了酒回來,聽到御花園里有人唱小曲兒,十分美妙,忍不住命人去尋了那美人過來,見她容顏清秀,歌喉婉轉(zhuǎn),頓時來了興致,便傳旨要在那美人的寢殿臨幸她。 內(nèi)務(wù)總管趕緊派了司燈司帳等幾名女史過去布置美人的寢殿,那司帳女史正在鋪床疊被之際,喝得醉意十足的周世宗摟著美人進(jìn)來,見著床前彎腰折被的女史身姿婀娜,當(dāng)即喝令她脫衣侍寢,一龍兩鳳鬧了一宿,結(jié)果沒想到兩人都有了身孕,而且都生出了兒子來。 這兩個兒子對于周世宗來說并不是什么歡喜事情,因著當(dāng)他同塌寵幸了兩個美人這事情傳了出去一回,諫官直接進(jìn)言:“皇上不宜在后宮如此放肆,畢竟要顧及到身為人君的臉面?!?/br> 周世宗覺得竟然被言官給說了一通,只覺有些丟臉,回到后宮,陸貴妃為此也與他大鬧了一場,故此對于那晚上發(fā)生的事情,他不想再提及。 只是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那一晚上顛鸞倒鳳,竟給他添了兩個皇子。那兩個嬪妃母以子貴得到了分位的擢升,可沒過幾年都因著生病故去了,胡太后做主,將兩個小皇子養(yǎng)在張皇后名下。周世宗每次去月華宮,一看到那兩個與自己生疏的兒子,看到張皇后那冷淡的眉眼,便想到了當(dāng)年被自己扔到金水河里的皇長子,故此對這兩個兒子更不上心了。 盼了多年陸貴妃生皇子,可最后還是落空了,見他遲遲不立太子,宗正上書奏請廣選天下美女進(jìn)宮,為大周皇室開枝散葉。這當(dāng)口陸貴妃已經(jīng)年近四十,美貌不復(fù)從前,周世宗心動,準(zhǔn)了奏章,著手布置采選美人進(jìn)宮。 圣旨下,那些想著法子討皇上歡心的官員盡心盡力,從各處選了一百多名美人進(jìn)宮候選,周世宗欽點(diǎn)了十八名美人留在了后宮,當(dāng)晚便臨幸了益州來的美人,第二日起床見她梳洗打扮,嬌媚無比,臉色若芙蓉,當(dāng)即便賜“蓉美人”封號,寵幸至今已做到嬪位,在后宮中頗有些地位。 后宮進(jìn)了新人,舊人自然便沒那么風(fēng)光,陸貴妃為此與周世宗大吵了一次,她本以為周世宗還會像以前一般好言哄著她,可萬萬沒想到這君心難測,以前的周世宗與現(xiàn)在的周世宗完全不同了,見著陸貴妃吵吵鬧鬧,他有些厭煩,傳旨將陸思堯喊了過來:“明日讓你夫人進(jìn)宮好生勸告貴妃。” 陸思堯得知女兒猶自不知輕重與皇上吵鬧,心中大恨,女兒怎么便這般無知,當(dāng)年她容顏正好得了圣心,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周世宗都會著人去摘,可現(xiàn)兒哪里是當(dāng)年?就是他這個做父親的看著,女兒也是一副美人遲暮的樣子,好好守著自己的寧宸宮,萬一懷上了小皇子才能將腰桿挺直說話。 陸貴妃失了圣心是陸思堯鬧心的事情,還有一件鬧心的事情讓他更是寢食難安。 國師犯事了。 多年前,曾有一個披著陰陽八卦袍的年輕人跑到京兆府門口拿了鼓槌拼命擊打那面鳴冤鼓,京兆府尹被鼓聲驚起,趕緊整好衣冠到公堂上,問及那年輕人有什么冤情,他淡淡道:“我并無冤情。” 京兆府尹被氣得要命:“這鳴冤鼓不能亂擊,若是假冤屈或者只是為了調(diào)笑,羈牢獄三年,來人!” 那年輕人不慌不忙道:“我沒冤屈,不代表別人沒有,我是為黃河兩岸的民眾來擊鼓鳴冤的,我夜觀天象只覺今年肯定會有洪澇之災(zāi),只是兩岸官府不作為,沒有設(shè)法疏通河道,加固河堤,我奔波各州縣,卻無一人愿意聽取我的意見,今年黃河必然決堤,百姓必然受困!” 京兆府尹聽了這話大驚,黃河決堤可不是小事,趕緊上報,六部接了這折子,也派人下去勘查,得了回報道黃河邊一切安好,足以抵擋洪澇,批文下來,將這年輕人投入大牢,判了三年。 可萬萬沒想到,那年秋日,黃河真的決堤了,一時間兩岸百姓房屋財產(chǎn)盡毀,人民流離失所,大批流民涌入了兗州幽州等地,集結(jié)在山間鬧事,搶劫過往車輛,周世宗派兵前去鎮(zhèn)壓才將流民□□平息。 此時他想起了六部曾經(jīng)上過的奏折,想起了那個被關(guān)在大牢里的年輕人。 后來,這年輕人被從監(jiān)獄里放出來了,周世宗下旨賜他欽天監(jiān)副監(jiān)正,后來因著與周世宗相得,因著也曾測出過幾次天災(zāi),得了周世宗的信任,最后賜了國師,成了他最信任的人。 只是這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再炙手可熱也終將有冷下來的一日,更別說伴君如伴虎,高高在上與被踩在腳下,只在君王一念之間。最近幾年里邊,國師預(yù)測頻頻失算,周世宗他已經(jīng)沒有往日信任,而今年他犯下一樁大事,被朝中一干官員聯(lián)合上書參奏,周世宗也沒有再包庇他,著令大理寺和刑部一起徹查。 信任一個人的時候,看他什么都是好的,哪怕他犯了錯,也覺得錯不在他,可若是心已遠(yuǎn)離,哪怕是一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都覺得這人其罪可誅。 國師下了詔獄,陸思堯吃驚不小,一心想挽回君心,在朝堂里格外積極。去年大周北方受災(zāi),很多地方賦稅頓減,國庫有些空虛,身為大司農(nóng)的他想了又想,給周世宗出了個主意:“江南盛產(chǎn)糧食,若是將江南的種谷調(diào)到北方來種,定然能增加產(chǎn)量,過不了兩三年,定然國庫豐盈?!?/br> 周世宗開始覺得有些不可行,可當(dāng)戶部將國庫存糧數(shù)字上報以后,他又有些動搖,最終點(diǎn)頭同意了陸思堯的建議:“先讓京畿附近幾個州試上一試,若今年能種植成功,陸卿功不可沒?!?/br> 然而,形勢卻不容樂觀,江南來的種谷似乎很不適應(yīng)北方的環(huán)境,京畿附近幾個州郡種上了萬畝的江南種谷,可都沒有出秧。 周世宗聽聞此事,勃然大怒,完全忘記這事也是他自己點(diǎn)過頭的,見著陸思堯便氣不打一處來:“陸思堯,你給朕出的什么主意!現(xiàn)在有好幾個州郡只能補(bǔ)種自己留下的種谷,百姓怨聲載道,戶部也上書訴苦,只怕這幾個州今年的賦稅很難收上來!” 陸思堯兩股戰(zhàn)戰(zhàn),話不敢說,額頭汗珠滴滴落下,捧著玉圭站在朝臣一列里的張祁峰心中冷笑不已。 江南的種谷想要在北方發(fā)芽,談何容易! 作者有話要說: 有菇?jīng)稣f皇帝渣,嗯,是很渣,歷史上的渣皇有太多!人在那個位置上,處在至高點(diǎn),享受慣了,頤指氣使慣了,自然會舍不得這個位置,也會擔(dān)心有人會要謀奪他的位置,我們可以看到史書的記載,不少人都是以謀逆罪論處。 當(dāng)然有些人肯定是心懷不軌,可有些人哪里又是真的謀逆?只不過是皇上覺得功高震主,有些不放心,想著法子要弄死他們罷了。 生在帝王家并非是一件好事,為了這皇位,兄弟鬩墻勾心斗角的事情,不勝枚舉,大家熟悉的玄武門之變,唐太宗不也是殺了他兩個兄長才上位的么,雖然太宗是明君,有貞觀之治,可他手里捏著的人命卻依然是人命。又雖然后世捏造了各種理由,仿佛太宗奪位是不得已而為之,但史書是強(qiáng)者書寫的,誰又知道當(dāng)初的情況? 故此,周世宗很渣,但是因?yàn)樗纳矸菔谷?,渣得正在范圍之?nèi)…… 第96章 鉤心噬(二) “東家回來了?!?/br> 門房見著那清油帷幕的馬車停了下來,趕緊殷勤的迎了過去,掀開門簾一臉的笑:“東家這次出去了好幾日呢。” 蘭如青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府里一切可安好?” “沒事沒事,啥事都沒有。”門房跟在蘭如青身后朝前走:“只不過胡先生出去了一趟說要給公子去花市選個鋪面。” “什么?”蘭如青停住了腳,詫異的望向門房:“選個鋪面?” “是啊?!遍T房有些納悶,摸了摸腦袋:“東家你還不知道?” 蘭如青一甩衣袖,飛快的朝大門走了過去,門房莫名其妙的望著他的背影,喃喃自語:“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哪?” 庭院里雜花生樹群鶯亂飛,一片盛春美景,蘭如青此時心中煩亂,看什么都沒有興致,只是腳步匆匆的朝前邊走。 胡三七最近越來越放肆了,竟然一點(diǎn)都不按照他的吩咐去做,這點(diǎn)讓蘭如青很是煩心。多年的好友在一起,他不忍心向國公爺去告狀,可瞧著他越來越胡作非為,他不知道到底該怎么樣才能將這個家伙給扳回到正路上來。 去花市選個鋪面?干啥? 蘭如青一邊走,一邊只覺頭疼,到底是誰給公子出了個這樣的主意?莫非……他的眼睛盯住了那扇垂花門,心里想到了一個人。 看門的婆子見著蘭如青走過來,滿臉堆笑:“東家回來了?!?/br> “這幾日可有人去了內(nèi)院?” “有有有,那位盧姑娘去找了公子一趟。”婆子笑得十分殷勤:“盧姑娘去過以后,公子每日精神都好了許多,我聽到內(nèi)院經(jīng)常有公子的笑聲傳出,聽上去很是歡喜?!?/br> 果然是她。 蘭如青沉默的站在門口,心里忽然沉了沉,這難道就是命中注定的緣分?有些姻緣是月老在姻緣石上寫著的,旁人想拆散可總會功虧一簣,他們還是到了一起。他舉步走進(jìn)了內(nèi)院,還沒走幾步,果然便聽到了一陣爽朗的笑聲:“我的手藝不差罷?” “公子雖然幾個月沒有下地干活,可這功夫還是沒扔下?!?/br> 這是胡三七的聲音,蘭如青順著聲音來源疾走幾步,就看到了園子那邊有幾個人,再仔細(xì)一打量,氣得差點(diǎn)鼻子都歪了。 崔大郎穿著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一身短褐,袖子挽得高高卷在了胳膊上頭,下邊兩條褲管也挽到了膝蓋上邊,腳下穿的是一雙草鞋。他手里握著鋤頭高高舉起,用力挖了下去,頃刻間黑色的泥土濺落在他身邊,他拿著鋤頭兜起一個土團(tuán)子,用鋤頭的末端壓了幾下,土團(tuán)變成了齏粉,崔大郎笑了起來:“要這樣整地才會細(xì),才能更好吸水?!?/br> “公子,論拳腳你比不上老胡我,可這田里頭的功夫,那公子可就懂得多去了?!焙咭参罩z頭跟在崔大郎身側(cè)開始挖土,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地面:“咱們把挖出來的地龍拿了去釣魚?!?/br> “胡護(hù)衛(wèi),可不能全部拿走,這地龍能幫著松土哪?!贝薮罄捎娩z頭撥了撥泥土里露出來的一條灰紅色的爬蟲,把它撈了起來看了看:“這塊地真是肥,地龍的色才這般亮?!?/br> 蘭如青負(fù)手站在那里看了好一陣,心里頭又急又氣,這兩個月他花了多大的功夫才將公子變成風(fēng)度翩翩的濁世佳公子,可才離開了幾天,公子又回到了最初他的那個模樣——這不就是青山坳里那個崔大郎么! 國公爺才叮囑過務(wù)必要將公子改頭換面,要讓皇上見到他的時候喜歡,可這樣子……蘭如青壓了壓心頭的怒火,極力的吸了一口涼氣,這才朝崔大郎那邊走了過去。 “公子。” “喲,老蘭,你總算回來了!”胡三七將鋤頭一撒,從那塊地里走了出來,很習(xí)慣的伸手來拉蘭如青的衣袖,蘭如青皺眉看了他一眼,將手移了個位置。 胡三七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恍然大悟般嘿嘿的笑了起來:“老蘭,你是嫌我手臟,是不?我擦擦,擦擦。”他將上衣的衣襟撩了起來,用力擦了兩只手幾下,將手掌心朝上擺給蘭如青看:“咋樣?干凈了唄?!?/br> “胡三七,別再胡鬧!”蘭如青很嚴(yán)肅的瞪了胡三七一眼:“我交代過你,我不在這幾日里務(wù)必要陪好公子,你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 他那玉樹臨風(fēng)的公子,此刻已經(jīng)成了躬耕于南畆的農(nóng)夫,鄉(xiāng)土氣息撲面而來,蘭如青越看越覺辛酸,公子本該錦衣玉食的養(yǎng)在宮中,造化弄人,他流落到民間,在青山坳生活了二十年,那種農(nóng)夫的意識已經(jīng)深深扎根在他心里,自己好不容易費(fèi)盡九牛二虎之力的一點(diǎn)點(diǎn)成果,就在幾天里轉(zhuǎn)瞬便灰飛煙滅,站在他面前的,只是青山坳里那個年輕莊稼漢。 “我哪有胡鬧?。俊焙咭埠懿粷M意,瞪了蘭如青一眼:“公子早上跟我學(xué)習(xí)武藝,白天我們一起松土準(zhǔn)備種花種草,這有啥不好的?” “公子是要成就大事的人,怎么能就安心做一個農(nóng)夫?”蘭如青沉著臉朝,很不高興:“你自己胡鬧也就算了,還要帶著公子胡鬧,這……唉……我都沒與國公爺說你的不是,只盼你能審時度勢,做些正經(jīng)事兒?!?/br> “蘭先生,莫要責(zé)怪胡護(hù)衛(wèi),是我要挖土種地的,他只是陪著我罷了。”崔大郎見著蘭如青朝胡三七撒氣,趕緊站出來維護(hù)他:“真的不關(guān)胡護(hù)衛(wèi)的事?!?/br> 蘭如青沉默了一下,雙目直視崔大郎,崔大郎在他的注視下有些窘迫,挪了下腳,將鋤頭放到了一旁:“先生可有話說?” “公子,這些事情不是你該做的。” “為什么?”崔大郎有些疑惑:“先生,難道還有什么規(guī)定我不能松土種花?” “公子,你現(xiàn)在身份金貴,已不是當(dāng)年那個青山坳里的崔家大郎,如何還能像那些鄉(xiāng)野村夫一般,穿著短褐在田間勞作?公子要做的事情,是坐在書房里博覽群書,修習(xí)繪畫,過幾日我還要教公子彈琴,這些風(fēng)雅之事才是公子該做的?!碧m如青望著眼前的崔大郎,只覺他氣質(zhì)上佳,如璞玉已經(jīng)脫了那石頭的底子,漸漸的露出了光澤來。 “蘭先生,可我并不這般認(rèn)為?!贝薮罄蓳u了搖頭:“先生,若論身份高貴,有誰會高貴過皇上?” 蘭如青眨了下眼睛:“公子,此言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