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胡三七轉(zhuǎn)過頭去,便見著蘭如青站在門口,穿著一襲淡青色的衣裳,看上去十分儒雅。 “老蘭你可算來了?!焙呔拖褚娭H人一般奔了過去,一把攥住了他的手:“公子不相信我們的話,怎么說也說不清?!?/br> “胡三七,你快放手!”蘭如青眉毛皺了起來,他的手被胡三七攥得緊緊,實在有些吃痛:“你這腦子你那嘴,只要莫把事情越說越糟就已經(jīng)謝天謝地了?!?/br> “好好好,你與公子說去?!焙呙奸_眼笑的放開手:“老蘭,你來了我就放心啦,你能將死的說成活的,把假的說成真的……” “胡三七,請你快快出去!”蘭如青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出去就出去?!焙唢@得有些莫名其妙,站在那里摸了摸腦袋,但還是很聽話的走了出去。 靈鵲與靈燕相互看了一眼,兩人也默默轉(zhuǎn)身離開。 “這位先生,你要與我說什么?”站在屋子中央的年輕人看了看蘭如青,臉色漸漸緩和:“我不想再聽你說我不是爹娘親生的?!?/br> “我也不想說這話,可事實上,”蘭如青盯住了那年輕人:“崔大郎,你確實不是崔老實的兒子?!?/br> 第25章 真相清(五) 窗外的眼光透過碧紗窗戶照了進(jìn)來,地面上有著幽幽的黑影,或許因著有一層朦朧的碧紗罩著,雕花顯得有些淡,不是一塌糊涂的黑,期間還有點灰色的印記。 站在屋子中央的崔大郎,此刻已經(jīng)跌坐在了床頭,年輕的臉龐上有一種迷惘彷徨的神色,仿佛是一個陷入迷霧中的人,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崔大郎”,蘭如青喊出這個名字來,他再也沒辦法偽裝,就如洪水陡然間漫卷過河堤,將一切都掃蕩得干干凈凈,他在胡三七和靈鵲靈燕面前表現(xiàn)出來的鎮(zhèn)定,頃刻間便不復(fù)存在,只剩下困惑與慌張。 “我爹娘是誰?” 過了許久,他才慢慢的恢復(fù)了常態(tài),抬起頭來,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蘭如青:“你又是什么人?” “你的父母……”蘭如青沉吟了一下,這才緩緩開口:“他們的身份我暫時還不能告訴你,你只需記住四個字:貴不可言?!?/br> “貴不可言?”崔大郎冷笑了一聲,猛的站起身來,一雙眼睛死死的盯住蘭如青:“連說都不能說?那你們干嘛還來找我?” “公子,你別激動,現(xiàn)在不告訴你是為了保護(hù)你,等著以后你自然會知道你父母是誰的。至于我,只是你外祖父家的一個遠(yuǎn)房親戚,他看我落魄潦倒,特地給我在府里找了個差使,目前我負(fù)責(zé)公子的飲食起居?!碧m如青神色淡淡,似乎并不覺得崔大郎的反應(yīng)有多奇怪,只是微微笑道:“公子放心住下便是?!?/br> “我想回家。”崔大郎快走兩步,從蘭如青身邊擦過,沖到了門邊。 “公子,萬萬不可!”守在門口的靈鵲靈燕已然出手,兩個姑娘看上去嬌怯怯的,而出手的時候卻是快如疾電,沒等崔大郎看清楚,兩雙手帶著風(fēng)聲已經(jīng)到了面前,他唬了一跳,趕緊往回退了一步:“兩位姑娘……” “靈燕靈鵲,你們可莫要嚇壞了公子?!焙哒驹谕膺吿_:“誰讓你們出手的?你們難道不記得自己該做什么?好生服侍公子,不能有半點閃失,怎么還動起手來了?” “胡護(hù)衛(wèi),你放心,我們姐妹倆做事有分寸,更何況公子還能背著弓箭去打獵,也不是什么隨隨便便就能被嚇住的,你說是不是?”靈鵲回頭朝胡三七笑了笑:“若是胡護(hù)衛(wèi)出手呢,只怕公子會抵擋不住的。” “我怎么會對公子下手。”胡三七咕噥了一句,拉長脖子朝屋子里瞅了瞅,揚聲道:“公子,你放心罷,我們不會害你的?!?/br> 崔大郎擰緊了眉頭:“我知道你們沒有惡意,可此時我只想回家去見我爹娘?!?/br> “公子,回不去了,因著此刻你的身份已經(jīng)是個逝去的人了,棲鳳山的亂墳堆里有你的一個墳包,前邊墓碑上刻著的字寫得明明白白。”蘭如青同情的看了崔大郎一眼:“這世間再無崔大郎這個人,只有一個姓許名懐瑾的公子。” “許懐瑾?”崔大郎喃喃自語了一句,忽然間瞪大了眼睛:“莫非……我父母是皇親國戚?” 當(dāng)今圣上正是姓許。 蘭如青只是靜靜的望著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那就是了?!贝薮罄蓳u了搖頭,忽然間憤怒了起來:“為何他們不要我?為何他們要將我扔到外邊二十年?這個時候他們再想來找我回去,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要回青山坳去,我要和我爹娘一起過日子,我爹娘給我定了一門親事,下個月就要成親了!” “公子,你那位未婚妻,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青山坳,守了望門寡?!碧m如青說得心平氣和,仿佛在與他說一件市井里流傳的新鮮事一般。 “……”崔大郎倒退了一步,眼神帶著些許絕望:“你們這是斷了我的后路?” “公子,我們這是在救你和你爹娘?!碧m如青輕輕的吐了一口氣:“公子,你母親的仇家已經(jīng)尋了過來,要將你除之而后快,他行事素來心狠手辣,從來不給人留半分余地,斬草必然除根,他若是要找到了你的藏身之處,不僅僅是你,就是你爹娘、你的弟弟meimei們?nèi)康盟?。?/br> 雖然蘭如青的語氣很平淡,可是說到“死”字時,卻咬得有些重,讓人聽起來有些不寒而栗。崔大郎怔怔的望著他,似乎想要從他臉上看出什么破綻來,可是蘭如青那張臉實在是太平靜了,讓他看不出半分端倪。 “果真如此?”他輕輕的問了一句,很明顯有些猶豫。 “公子,事到如今你只能相信我。”蘭如青見著崔大郎顯然已經(jīng)沒有了當(dāng)初的那種抵觸情緒,這才上前一步,笑容可掬的朝崔大郎行了一禮:“公子,若是我們想加害于你,此刻你早就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現(xiàn)兒你還活著,這就是最有力的證明,咱們是友非敵?!?/br> “可是……”崔大郎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我爹娘含辛茹苦將我養(yǎng)大到二十歲,正是要給家里出力掙銀子的時候,我又如何安心讓他們在青山坳吃苦,而我卻在此處閑著無事可干!” “公子,你放心,你的家人我們會想法子周濟(jì)的,前天你那媳婦兒和meimei背了些菌子到江州城叫賣,是我讓園里的管事買了她們幾斤菌子?!碧m如青微微頷首:“公子,我們肯定不會讓你的養(yǎng)父養(yǎng)母再過以前那種吃了上頓兒沒下頓兒的日子了?!?/br> “是嗎?”崔大郎眼睛一亮,臉上露出了快活神色:“你真的會讓我爹娘過上好日子么?那快點拿些銀子去青山坳,給他們蓋一幢青磚大瓦屋,嗯,還買上十來畝地……” “公子,我不能這樣做?!碧m如青伸出手來搖了搖:“若是我無緣無故送銀子給他們,別說你養(yǎng)父養(yǎng)母不會收,便是村里的人也會議論紛紛,萬一這事兒傳了出去,傳到了你母親那個對頭耳朵里,肯定會懷疑這事情的,那這樣便是害了你養(yǎng)父母一家,不僅僅幫不到他們的忙,反而會讓他們身首異處不得善終?!?/br> “那……”崔大郎頹然的坐了下來,一臉沮喪:“我怎么忍心看著我的爹娘過那樣的日子而我卻不能盡到一點孝道!” “公子,你莫要著急,我見你那守寡的媳婦倒是個靈活人,到時候看看她能不能帶著你養(yǎng)父母一家掙幾個活絡(luò)銀子,便讓她代你盡孝罷?!碧岬侥莻€年輕的小寡婦,蘭如青的臉色也開朗了些:“她勤勞能干,而且能說會道,若是能一直替你守著寡,倒也不愁你養(yǎng)父母日子過不去?!?/br> “什么?要她一輩子給我守寡?”崔大郎臉色一變:“她才十七哪,大好韶華?!?/br> “夫君死了,守寡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蘭如青不屑一顧:“公子你莫要太心軟?!?/br> “可是我并未亡故,這分明是一種欺騙,讓她來代我向我爹娘盡孝,而我這個做兒子的卻在外邊逍遙嗎,這對她來說太不公平!”崔大郎咬了咬牙:“不行,不能耽誤了她!” “公子,你要是想要做孝子,我倒也可以派人將你送回青山坳去,只是你一回到那里,肯定不出三日你們家就會遭變故,不是我詛咒你,這可是真話,像你母親的仇敵,絕不會讓一個活口留下來。你此時想盡孝,害怕耽誤人家姑娘的青春年華,可你回去以后的結(jié)果變是讓你的家人跟著你陪葬。” 蘭如青的聲音極其清冷,就如一滴涼水落在石階上,冷冷的響聲,讓崔大郎心生寒意。 或許他說的是真話,否則他們怎么會花那么大的功夫?qū)⒆约号鰜?,肯定是到了不得不出手做這件事的緊要關(guān)頭。崔大郎捏緊了拳頭,心里有些難受,沒想到自己不僅不能讓爹娘過上舒心日子,反而會替他們招來殺身之禍。 “你說我那娘子勤勞能干,果真如此?” 現(xiàn)兒,他唯一希望的是,他的未婚妻要為自己多想一想,最好是不要替他守寡,這樣會耽誤她的終身。 “真是能干。”蘭如青點了點頭,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耳邊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這位爺,這是棲鳳山最好的雞樅菌,一斤十文,很便宜哪!” “啥?你這菌子,竟然要賣十文錢一斤?雞蛋才一文一個!”跟著他一道出來的管事眼睛瞪得溜圓:“姑娘,你去集市上看看,兩文一斤就頂天了!” “哎呀呀,這位爺,這可不是集市上賣的那些菌子,這可是極品雞樅菌!”甜甜的笑臉就如春花一般嬌艷,將筐子擎得高高:“您看看,集市上的菌子,哪有這么好的?” 筐子里的菌子洗得干干凈凈,上頭還帶著些許水珠,看起來新鮮得很。 “不就是傘把菇嘛,當(dāng)我沒看見過?你說它叫啥?雞什么菌?”管事有些迷惑,拿起一個菌子看了又看。 “爺,這可不是傘把菇,這是雞樅菌,不信你買些回去試試,能吃出雞rou的味道來?!?/br> “要是吃不出雞rou的味道,那我去哪里找你退錢?”管事瞪了瞪眼睛:“瞎說啥哩,雞rou,我還鴨rou哩!” “做不出雞rou的味道,那是你們家廚師不行,不如將我這meimei招進(jìn)府去,她用這雞樅菌做菜,定然能做出雞rou的味道來?!?/br> 蘭如青笑了,這姑娘可真是厲害,不僅高價賣菌子,還附帶著想將她的小姑子舉薦進(jìn)府來上工,他可不敢請她,萬一崔大郎忍不住跑出去,兄妹相見,那他們的計劃豈不是被破壞了? 最終,他買了五斤菌子。 “東家,你上當(dāng)了,這菌子,也就值兩文一斤,你若是不相信,可以去市場轉(zhuǎn)轉(zhuǎn)?!卞X管事猶在憤憤不平:“這姑娘真是心狠手辣,我看她剩下的那些菌子,能賣到三文一斤都算是好價錢了?!?/br> 第26章 一桶金(一) 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 站在屋檐下的崔二郎沒有轉(zhuǎn)頭去看是誰,他只是靜靜的站在那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大嫂和六丫過來了,他已經(jīng)聽到了兩人的說話聲,六丫說得很快,有時他聽不清meimei究竟在說些什么,只聽到她清脆的笑聲,而大嫂的聲音很柔和,但柔和里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堅定,就如她的那張臉,看上去精致柔弱,可卻暗藏著堅毅。 “二弟,你在這作甚?” 盧秀珍與六丫走了過來,見到崔二郎呆呆的站在那里,眼睛也不知道看著什么地方,一副魂游天外的表情,有些奇怪:“二弟,吃過早飯了罷?” “啊……”崔二郎轉(zhuǎn)過身子來,臉色微紅:“剛剛吃過,大嫂,六丫,你們趕緊吃去吧?!?/br> 他不敢看盧秀珍的眼睛,只是偷偷的瞄了她一眼,又飛快的看到了別的地方,六丫見著他神色怪異,跑上前來拍了他一掌:“二哥,你怎么啦,一大早的就在這里發(fā)呆呢,今日不用出去犁地?” “我在想種子的事情哪?!贝薅蓻_著六丫笑了笑:“正在尋思要不要將咱們家留的種谷換一換?!?/br> 六丫睜大了眼睛:“換種谷?去哪里換?” “我也是聽人家說,最近江州城里有傳言,有家糧肆去江南收種谷了,用那種谷每年收成至少要好兩成,而且種出來的稻谷粒大顆圓,吃起來香噴噴的,弄到市面上去賣,能賣上好價錢?!贝薅傻拿济毙背瘍婶W飛了過去,臉上神采飛揚:“咱們家要是用這種谷,肯定會多收些銀子?!?/br> “既然有好種谷,那就換唄。”盧秀珍有些不解,不就是去買一批新的種谷來?多容易的事啊,干嘛崔二郎為了這事在發(fā)呆? “可爹不同意哪?!贝薅沙瘡N房那邊呶呶嘴:“爹說不要聽風(fēng)就是雨,有時候買的不一定就是好種谷,有黑心的商戶,以次充好,不知道他們用了什么法子,那些種谷顯得個頭大,殼子又顏色好,等種下去以后好多都不發(fā)芽,即算是發(fā)了芽的也長得慢不抽穗結(jié)谷子,根本就不是他們說的那樣好,要是攤上了這樣的,那咱們家今年就完了。” “還有這事?”盧秀珍睜大了眼睛,看起來這沒良心的商人什么時候都有,不分古代現(xiàn)代,竟然能想出這么損人的招數(shù)來。 “哎,爹的擔(dān)心倒也沒錯,咱們家兩畝多地,還租了官府十畝,要是買的種谷不好,那咱們家就倒霉了,只怕是玉米餅子都沒得啃。”六丫點了點頭:“二哥,你還是別想這事兒了,就用咱們家留的種谷就好?!?/br> “可我有些不甘心啊,分明有好種谷,能讓家里增加收入,為啥咱們就不能用?”崔二郎有些忿忿不平:“爹有些膽小,我便不相信,難道這江州城里賣種谷的就全是黑心的?難道就沒有一個正經(jīng)的生意人?” “二弟,你說的是?!北R秀珍贊許的點了點頭:“賣黑心種子的,最多能騙一次,人家的種谷灑下去不抽芽,還不得去找他的麻煩?咱們?nèi)ベI種子的時候留個心眼,多多打聽誰家口碑好,這就不結(jié)了?俗話說富貴險中求,這只不過是買個種谷的事情罷了,若是怕這怕那的,如何能掙到銀子?” 買種谷實在不是一件什么大事,盧秀珍有些不理解,為何崔老實就是不肯嘗試一下呢?這里頭難道還有什么蹊蹺不成? “大嫂,你不明白,咱爹害怕官府哩!” 這是崔三郎的聲音,盧秀珍一轉(zhuǎn)頭,就見崔三郎抓了個玉米餅子站在旁邊,一邊啃一邊說話,也不知道他啥時候過來的,但是很明顯,他已經(jīng)在這里站了一陣子了,至少他聽到了買種谷這碼事。 “咱們買種谷,跟官府有什么關(guān)系?難道官府還不讓咱們買不成?”盧秀珍覺得有些奇怪,初來乍到,她還不太明白這大周朝的規(guī)矩,或許官府把持住了種谷的買賣,不讓農(nóng)戶們自行購買? “不是官府不讓咱們買,是爹怕買了不好的種谷,到時候交不起租子和賦稅,免不得要被抓去坐牢做苦役的。”崔三郎大口咬了一塊餅子嚼了嚼,嗤嗤一笑:“咱大伯家那年就是這樣哩,聽著人家說有上好的種谷,想要多些收成,跑去江州城買好種谷,結(jié)果扔下去不出秧,跑到那鋪子里去理論,人家后臺硬得很,愣是說是他不會種!” “結(jié)果呢?”盧秀珍驚呼了一聲:“還有這樣的jian商?” “那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那個賣種谷的是江州城的富商,他家開的糧肆就有四五間哩,每年給那江州知府送了不少禮,知府大人自然是幫著那送禮的啦,大伯買了假種谷氣不過,就跑去江州城告狀,反而被一頓板子打了出來,說他污蔑好人,分明是自己不會種地才弄成這樣的,知府大人還恐嚇?biāo)f若不趕緊想補(bǔ)救措施,到了年終交不出賦稅來,那便要抓了他去坐牢?!贝奕烧f得很是開心,又咔嚓咔嚓咬了兩口餅子:“大伯被唬得沒了脾氣,回來在家躺了大半個月來起來哩。” 大伯家遭殃了,崔三郎卻很是快活,一副幸災(zāi)樂禍的語氣,看起來雙方積怨已深啊。盧秀珍自小是鄉(xiāng)下長大的,見過村里人為了雞毛蒜皮的事情就翻臉,自然知道這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的理兒,看看崔老實家的茅草屋,再想想傳聞里大伯家的青磚大瓦屋,即便她不知道兩家以前的瓜葛,也能猜出來崔老實與兄長不睦。 “那后來呢,大伯有沒有被抓去?”她想知道后續(xù),那個住在青磚大瓦屋里的大伯,一門心思想掙更多的銀子,最后到底落了個什么下場。 “哪里真能被抓進(jìn)去呢,左右不過是知府大人嚇唬他的罷了?!碧岬竭@事,六丫也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來:“大伯后來趕著換了一批,可誤了農(nóng)時,那年收成很不好,還是拿了銀子買了些稻谷才交上賦稅哩?!?/br> 六丫的笑容很是歡快,看得出來她對大伯一家也是怨恨深深的,想到六丫跟她提起的那件事,盧秀珍暗自嘆息一聲,這壞事做多了,遭殃的時候不僅沒人同情,反而是大快人心啊。只不過撇開崔老實家的恩怨不說,那些jian商們實在太可惡了,怪不得崔老實這般謹(jǐn)小慎微,便是連有好種谷都不敢去買。 誠信是做生意的根本,用那種欺騙手段騙得了一時卻騙不過一世,就說那些廢種谷的事情,這事情做得幾回,大家自然不會再去那人手里買種谷——又不是傻子,多花了銀子,耽擱了農(nóng)時,還要冒著被官府責(zé)罰的風(fēng)險,誰會去做呢? “這都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想來那個賣種谷的肯定不會再做這門生意了,畢竟他的招牌已經(jīng)臭了。”盧秀珍想了想,微微一笑:“咱們或許可以試著去買種谷回來。” “買種谷?”崔三郎搖了搖頭:“不中不中,萬一又買了些不好的回來怎么辦?” “三弟,咱們先打聽著去,不著急買,看看江州城哪家糧肆的口碑好,再去它家買?!北R秀珍想了想,忽然又覺這事情有些不尋常:“二弟,你是聽誰說的有好種谷?按理來說咱們都是用自家留的種谷吧?!?/br> 前世種谷買賣很是尋常,只不過盧秀珍聽村里的老人們說,以前種谷是不用買的,大家都是用自家地里的谷子留著做種,為何大周卻有賣種谷的,一如前世那般經(jīng)濟(jì)交流發(fā)達(dá)? “我前幾日聽著村東頭幾家在議論,說江州城里的糧肆貼了紙在門板兒上邊,說是江南那邊稻谷產(chǎn)量高又好吃,朝廷有意想讓咱們北方也試著種南方的種谷,故此鼓勵糧肆去江南調(diào)了些好種谷過來,說是價格優(yōu)惠,一斤只需一百文錢?!贝薅赡樕下冻隽讼蛲?,眼中放出熠熠的光來:“若是江南的好稻谷能在咱們北方種成,以后咱們每年都能多產(chǎn)些糧食了。” 盧秀珍啞然失笑,江南委實是產(chǎn)糧大區(qū),可這與江南的氣候與地理環(huán)境是分不開的,若是說米的質(zhì)量好,她覺得前世的東北大米一點也不會比江南產(chǎn)的米差,只不過大周這朝代,東北還只種玉米高粱,沒大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