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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馴龍師在線閱讀 - 第21節(jié)

第21節(jié)

    青先生說:“什么知識點,非要在這里鞏固?”

    容幽心跳飛快,在縹緲的云霧間穿梭,像無形的游魚在月光中起舞,鱗片一面面在他精神力的波動中反射著輝光,曇花一現(xiàn)地在皎潔月盤下現(xiàn)出身形。

    這一瞬間,青先生看見的一條清晰的黑龍。

    他是稚嫩的,但也是美麗的,如黑曜石般有著瑰麗的外表,又如珍珠般閃爍著清亮的色澤。

    他將脖頸湊了過來,龍爪撓了撓那邊的鱗片,須發(fā)因此飄逸而起,在習風中躁動。

    “是這樣嗎?”容幽說,“龍的求偶?!?/br>
    青先生看了很久,忽然說:“很好看,不過有一個地方,你做反了?!?/br>
    他說完,便吹了一口氣,將淡淡的云層卷了起來,幻化成一條霧一般朦朧的云龍,向著容幽緩緩飛來,將他籠罩在其中。

    容幽原地轉(zhuǎn)了一圈,感覺這些云將他溫柔環(huán)抱住,霧氣仿佛滲入到了他的鱗片中。

    青先生笑著,說:“現(xiàn)在對了。”

    容幽又忽然有些不滿,說:“就這樣嗎?不發(fā)表點別的看法?”

    “我倒是也希望我可以在這里化龍……”青先生說,“容小黑,別以為我沒有看出來你在撩撥我。你再試試,信不信我讓你上衛(wèi)星,上恒星,去黑洞里穿梭一圈?”

    容幽果斷道:“不信?!?/br>
    小黑龍不但歡快地繞著他飛了兩圈,而且用尾巴不停地撩他,凹出一個蝴蝶結(jié)的造型對他說:“你看,你看,我比你長,就算我對折一下都比你長。”

    青先生:“……”

    容小黑,和一團圓溜溜的光比長短,你真有本事。

    青先生沉默了一會兒,決定送他上衛(wèi)星。

    “啊啊啊啊啊啊——”

    容幽咆哮著被送出了大氣層,剎那間整個宇宙冰涼的氣息將他包圍,但緊跟著而來的是青先生帶來的安心感。

    兩團精神體幻化成光焰,在g02行星的同步軌道上盤旋一圈。容幽看見腳下山河如同拼接地毯,斑駁色澤里根本看不見渺小的生物血rou??墒堑孛嫔鲜橇恋模驗槿祟愒斐隽藷艋?,那燈火比冰冷的銀河還要美,還要璀璨。

    容幽笑道:“不夠。”

    他們互相追逐,逐步向上攀升,終于在某個頂點脫離了行星的引力,在衛(wèi)星的表面快速地飛掠而過。

    容幽一頭扎向了無限耀眼的恒星,赤色的光華將他通體染成了紅光。

    “從帝國的中心出發(fā),來到這么遠的這里,需要多久?”容幽說。

    青先生說:“差不多三萬光年?!?/br>
    “這顆恒星的光和熱,都要穿梭三萬年,才能去到那里?!比萦泥?,“人又要走多久?”

    “我們觀望,然后探索,然后掌握這個宇宙,為的就是將它微縮在掌中,不是么?!鼻嘞壬鷱娜莸?,“我從帝國之心來到這里,只用了一個月。在這里看見你,我勝過了光?!?/br>
    第28章 往事

    某天早晨, 霜樓結(jié)束了所有的工作, 正式回到了公館當中,最后在幫助整理所有從遺跡中挖掘出來的文物。

    這時候,他遇到了容幽。

    容幽的病已經(jīng)完全好了,精神奕奕,笑容里帶了一絲豁達。

    霜樓看見他的模樣, 突然感到一絲欣慰, 問道:“最近過得還不錯?”

    容幽說:“嗯, 說來話長。霜樓將軍, 需要我?guī)兔幔俊?/br>
    霜樓親手在搬運一個箱子, 聞言稍微猶豫了一下,說:“你替我扶一下吧,不要傾斜。”

    容幽欣然應(yīng)諾,兩人合力將東西放進一個密封的儲藏室當中, 霜樓合上了兩重合金大門,并上了密碼。

    “這是最后一件, 也是最重要的一件東西了?!彼獦钦f, “做完這件事,殿下在這個星系的事情就辦完了。”

    容幽知道, 這是霜樓在提醒自己:明親王已經(jīng)沒有理由留下來了,那么就該很快啟程,回到帝國的中心去了。

    容幽說:“我知道,謝謝你,霜樓將軍。我也在跟殿下說起這件事情, 帝國的中心星群我也是很想去的。等馴龍師的資格考試過去之后,如果殿下還在的話,我可能搭個順風車;或者我再晚一點,但總有機會去那邊繼續(xù)打擾你們的?!?/br>
    霜樓聞言有些吃驚,他以為容幽是不會明確表達自己想要什么的。

    容幽確實是這樣的人,但他沒有在這件事上掩飾,坦然地說:“我要做的事很難,我知道,你也知道。我沒有生來煊赫的背景,更沒有平步青云的運氣,但是我至少可以先把握住自己能做成的事,站在一個位置就要有足夠迎面所有非議的骨氣。我問心無愧,也自認除他以外,沒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br>
    霜樓沉默良久,點了點頭。

    從容幽的身上,他已經(jīng)吃驚過很多次了,但是每一次他都意識到,自己確實從未認真了解過這個孩子。

    諦明從來沒有看錯過人,容幽身上一定有著超越常人的潛質(zhì)——或許像先賢說過的那樣,在他的心里有著一團火,而過路的人都只看到了煙。

    只有諦明看見了那團火的本來面貌,小心地伸出手為他護住了風。

    霜樓說:“殿下當時的決定,我已經(jīng)理解一些了。容幽,我很高興當時我可以幫上你?!?/br>
    “我也非常感激你的幫助?!比萦恼f,“最感激的,或許是那三個月的約定……請千萬要當作你沒有說過那個請求?!?/br>
    霜樓愕然。

    容幽說:“我也絕對沒有聽說過這種奇怪的請求。千萬不要忘記這一點,霜樓將軍。否則要是被什么人知道了,他大概又要發(fā)脾氣了?!?/br>
    霜樓沉默了一下,忽然嘴角微微一翹,露出一個萬年難得一見的笑容,搖了搖頭走開了。

    這天是白瀚離世的第一百天,容幽前去為他掃墓。

    走的時候,諦明說:“真的不想我去嗎?”

    容幽說:“嗯,以后還有機會的。不過今天,我想跟我爸爸說一些秘密的話?!?/br>
    諦明很識趣地放棄了跟去的念頭,只說:“你自己注意安全?!?/br>
    自從上次容幽在外面出了無妄之災,平白無故被埋在地底下之后,他就覺得諦明有點保護過度的意思了。明明從前瀟灑得不得了,還在云室里跟他說什么“龍是不需要其他任何人的幫助的”。

    不過,容幽很高興。

    “我出去帶點東西回來喔。”容幽說,“怎么樣,明明還是很想吃甜點的吧,老實交代就行了。我知道你天天吃老干部餐,心里也很難受,偶爾不紳士不優(yōu)雅一下,我們都原諒你的啦?!?/br>
    諦明面無表情道:“好好說話,去掉那個‘老’字。”

    容幽心里先笑個不停,嘴上很乖的說:“好的,殿下,那我走了?!?/br>
    “別去得太晚?!敝B明淡淡囑咐道,“替我也問個好?!?/br>
    容幽停住步子,認真地說:“好?!?/br>
    上一次見到父親的笑容,似乎已經(jīng)是很久的事情了。

    但一切卻又歷歷在目,仿佛隔了一層遙遠昏黃的濾鏡,所有回憶都被蓋上了溫暖的色澤。

    容幽站在白瀚的墓前,放下一束花,致敬許久,終于忍不住單膝跪在他的墓碑前,伸手輕輕抱住了冰涼的墓碑,側(cè)臉倚靠在“白”字的邊緣,好像貼近了父親的溫暖。

    “爸爸,我還是學不乖?!比萦恼f,“我明明想得很好,想做一個老實本分的小人物,最大的抱負大概就是攢下很多工資,然后買一個小飛艇多游覽一下這個宇宙。但是我失敗了,爸爸,我以前以為我沒有辦法控制的東西只有流動的風、徜徉的云——那些人力無法控制的東西。但是風和云都能被神龍控制了,真正不能控制的是人對另一個人的眷戀?!?/br>
    微風輕輕拂過,墓前的小草在溫柔向他致意。

    容幽低頭想了很久,才繼續(xù)說:“就像我對你的眷戀一樣。我沒有哭過,但我一樣是難過的。為了不再一次這樣難過,我愿意放下很多別的東西。爸爸,你說人的原則可以為重要的人而打破,我覺得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時候了。

    “控制歡欣,吝嗇感情——這樣的事,我可以做的很好,但我不快樂。爸爸,從小我就知道不應(yīng)該和別人家的孩子爭奪第一名的頭銜,不應(yīng)該和別人爭執(zhí)得太過,不應(yīng)該把任何東西看成是獨屬于自己的,我活得很好,但是我不快樂?!?/br>
    他輕聲地問出了一個困惑他許多年、許多年的問題:“爸爸,為什么我不可以和別人不一樣?”

    青草離離,生死被隔絕在墓碑前后。

    白瀚并未回答他,白瀚永遠不可能回答他了。

    容幽一個人祭拜白瀚許久,到下午時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

    來電顯示的是“許院長”,正是當年白瀚接走了小容幽的那個孤兒院的院長。孤兒院很小,甚至沒有固定的員工,來回都是臨時打工的年輕人。只有一個院長常年陪伴,后來白瀚和他似乎依然時常聯(lián)絡(luò),容幽的手機也因為一次偶然而留下了他的號碼。

    這個人為什么突然來電話?

    容幽拿起電話,聽到的卻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您好,是容先生嗎?不知道您是否還對星光孤兒院還有印象?我叫卡米拉,有一件事情,懇請您務(wù)必要聽我說下去。”

    容幽記得她。卡米拉是當年的一位志愿者,從本地招募來的漂亮姑娘。

    在容幽小的時候,她曾經(jīng)照顧過他一段時間,但后來因為是護士專業(yè),就去照顧其他更有需要的孩子了。卡米拉是個溫柔而多愁善感的女性,偷偷為每個命途多舛的孩子哭泣過。

    容幽知道,因為他小的時候很仰慕她,見到過這一幕。

    他曾經(jīng)偷偷祈禱,希望自己能有個同樣和藹的母親。

    往事紛紛,令他頗有感觸。容幽說:“你說吧?!?/br>
    卡米拉誠懇地說:“孤兒院在十年前,已經(jīng)隨著我丈夫的離開而關(guān)閉了,其中有一個孩子是由我和我丈夫收養(yǎng)的,他叫做許恩,今年和你差不多大。他是個患有先天性疾病的孩子,至今都沒能診斷出基因缺陷,今年年初的時候被下達了三次死亡通知書,一直住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被頑強地搶救了回來?!?/br>
    她說到這里,有些哽咽。容幽沉默地聽了下去。

    卡米拉說:“小恩現(xiàn)在唯一的一線生機就是造血干細胞移植,因為他的造血和免疫功能都已經(jīng)近乎崩潰了。只有造干移植,才能保住他的性命,為醫(yī)生爭取到更多的時間來診斷,或者找到治療他的更好方案。小恩血型特殊,我找遍了醫(yī)療系統(tǒng)登記的六個人,沒有人愿意捐獻——容幽先生,我很抱歉打擾您,可是您和他血型匹配,很可能是他唯一的希望……”

    容幽說:“我沒有在醫(yī)院登記過,你怎么知道血型相匹配?”

    “因為您剛送到孤兒院的時候,是做過dna登記的啊。我真的已經(jīng)走投無路,才會重查孤兒院當年的記錄的,真的很對不起……”

    容幽沉默了許久,說:“許院長已經(jīng)去世了嗎?很抱歉,我第一次知道這個消息。這件事情,我會考慮一下的,你方便留個通訊方式嗎?”

    卡米拉留了號碼,同時也給容幽發(fā)過來一張照片。

    照片上,一名臉色蒼白消瘦的年輕人正在憂郁地微笑。和卡米拉說的一樣,他和容幽一般年紀。

    容幽看了許久,又問:“我可以回到孤兒院的舊址去看一看嗎?”

    當年那座孤兒院,是戰(zhàn)爭年代過后無數(shù)林立的孤兒院中其中一個,并不起眼。

    許院長幾乎是以一己之力負擔起了所有的開銷,生活十分拮據(jù),孩子們更是沒有什么正常的童年。

    容幽對許院長的印象已經(jīng)沒有剩下多少,但他看見熟悉的擺設(shè)之后,一段痛苦而記憶驟然間涌上心頭。

    他想起來一件事,那可能是唯一一次見到許院長失態(tài)。

    這名院長曾經(jīng)鞭撻著年幼的容幽,對他說:“你憑什么任性!你有什么資格說東西本來就是你的。別人有父母,你沒有!容幽,你沒有!你給我記住,你沒有資格和別人爭搶,你沒有資格保占有什么私人物品,你更加沒有資格說‘我喜歡,所以想要’!改過來,你給我改過來!不準掠奪,不準占有,不可以與眾不同,你會死的,容幽!”

    小容幽當時很倔強地說:“我有父母,我什么都有的,我只是從來沒見過他們而已,憑什么說我沒有?”

    院長說:“不準再想父母的事情!容幽,你天生是個孤兒,你什么都沒有,你什么都不懂——你正在渴求的東西,只會招致你的死亡……”

    他是第一個戳破孩子的夢的人,所以小容幽恨他。而恨一個人的最好方式,就是忘記他,讓他從自己的世界里徹底消失。

    克制,就像是容幽與生俱來的能力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