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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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云昭抿著唇笑,甚至能想象到他們父子倆在家為她“爭風吃醋”的樣子。她記得,這一世在鎮(zhèn)國寺里第二次見到曹宗渭的時候,他還誤以為她有什么心思呢,到頭來卻是他先動的心。 那一次,他下手可不輕,把她的下巴都被捏痛了。本著有仇必報的心態(tài),賀云昭兩眼亮晶晶地告訴曹正允:“我最喜歡的,就是你?!彼胫?,曹宗渭聽到這個答案會是什么反應。 曹正允當即樂得蹦起來,一把抱住賀云昭道:“我就知道夫人最喜歡我!我就知道!”他一定要回去向父親炫耀! 賀云昭拿出九連環(huán)給曹正允玩了一會子,她則在一旁打絡子,隨手穿了一個玉珠子和一只銀老虎,給他做佩飾。 絡子將將打完,賀云昭拿在曹正允身上比了比,丫鬟敲門進來道:“少爺和曹少爺來了?!?/br> “叫他們進來吧?!辟R云昭幫曹正允把絡子系在了腰上。 曹正允脆生生地道了聲謝。 程懷仁和曹正麾兩個心照不宣地進來,說是討論完了課業(yè)的事,預備喊曹正允回武定侯府了。 程懷仁從出了修齊院的門就一直不爽快,曹家小子憑什么霸占他的嫡母?難道他沒母親嗎? 曹正允還真沒母親。 但這也不是曹正允有資格跟程懷仁搶嫡母的借口! 曹正麾當時與程懷仁略論了兩句也有些心不在焉,說好了一起來問夫人怎么打彈弓,憑什么只有曹正允一個人能和夫人獨處,他卻要裝模作樣去聊課業(yè)的事?他非常不想聊四書五經,他想玩彈弓,學騎射! 兩個人就是這么興致缺缺生硬地交流了幾句,便各自翻找了兩本書看,但還覺著枯乏無味,彼此交流了眼神之后,便心領神會意見統(tǒng)一地來這邊要把曹正允帶走了。 曹正允只好依依不舍地拜別了賀云昭,十分誠懇道:“與夫人相處受益頗多,晚輩以后還要來叨擾?!?/br> 曹正麾嘴角一抽,這臭小子打起官腔真是一套一套的,他刻意拆臺道:“你是在口腹之欲上受益吧……” 賀云昭差點笑出聲來,這哥倆感情還是可以培養(yǎng)的好的,想當年,她和哥哥兩個也常拌嘴,長大后,賀云京不也疼她像眼珠子一樣么。 曹正允瞪了曹正麾一眼,那表情分明是在說“你懂什么呀”! 賀云昭微笑道:“武定侯府和忠信伯府也算世交,兩位小公子要是不嫌寒舍簡陋,夏日園子里風景還是很不錯的,可以常來玩。既可以和仁哥兒一起精益舉業(yè)之事,也可以感受下暑趣?!?/br> 曹正麾知道這個意思,反正就是他來了就和程懷仁一起好好看書,曹正允來了就好好玩唄! 不!干!他也要去園子里體會下賀云昭口中的暑趣! 曹正允也聽懂了其中意思,欣喜道:“一定一定!” 賀云昭把沒解完的九連環(huán)給曹正允帶上,便讓程懷仁把他們哥倆送出去了。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程懷仁送走了曹家哥倆, 登時覺得心里輕松了一大截,他以后再也不帶這對兄弟來家里了,根本就不是來做客的, 是來搶人的! 越想越不舒服, 程懷仁忍不住納悶道, 沈玉憐不是說賀云昭對他有那個意思嗎?怎么她反倒還去親近曹宗渭的兒子?難道說她真的因為曹正允只是個小孩子,才喜歡他的嗎? 賀云昭到底還是避諱著在, 曹正麾不過十來歲, 她不也沒留下他說話嗎? 思及此,程懷仁心里好受點了,平心而論, 賀云昭對自己還是更好些,不然她怎會舍得把產業(yè)都交到他手上,怎會因為嫉妒而把他身邊好看的丫鬟都支開,特地撥了長相丑陋的丫頭過來。 難道不是因為怕他鐘情于別人嗎? 程懷仁正意.yin一些不著調的事,便被人一把抱住了, 他聽見了沈玉憐的聲音:“表哥,憐兒終于見到你了!嗚嗚……” 沈玉憐穿著桃紅色的縐紗褙子, 和雪白挑線裙,把頭埋在程懷仁肩頭嚶嚶哭泣。 程懷仁想推開沈玉憐,偏偏表妹勁兒太大, 輕輕推根本推不開。他不好意思再使勁兒, 僵著臉道:“你怎么來了?沒和萬嬤嬤學規(guī)矩?” 說到這個, 沈玉憐哭的更厲害了, 學的都是什么規(guī)矩??!怎么站怎么坐都有講究,怎么吃飯也要講究!她天天腰酸背痛,腳背浮腫,都差點不能走路了。 沈玉憐哭了一會兒,才小聲道:“表哥,你終于來內院了,我都好幾天沒見到你了。” 程懷仁這才意識到,送了曹家哥倆出去之后,他不自覺地拐來了院內,看方向,似乎是要去修齊院,可他根本沒有理由去那邊! 程懷仁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往修齊院走,但是他知道,心里是很想見賀云昭的。沈玉憐低著頭細聲道:“表哥,我不想學了,你去跟夫人說,我不學了成不成?” 不知怎么的,程懷仁一想到沈玉憐不學規(guī)矩就會天天粘著他,便有些心煩,于是義正言辭道:“怎么能不學?難道你以后不想高嫁?” 沈玉憐猛地一抬頭,“想!” 這一抬頭,程懷仁差點嚇到了,沈玉憐怎么一下子變得這么黑了?尤其她還穿著桃色的衣裳,越發(fā)顯黑,顯得土氣。程懷仁差點都認不出這是她表妹了。 沈玉憐本就是小家碧玉的類型,長相并不出挑,勝在氣質溫婉,不過人一曬黑,就沒有氣質可言了……碧玉也變黃土了。 沈玉憐從程懷仁震驚的表情里解讀了很多內容,委屈巴巴道:“萬嬤嬤她肯定就是聽了夫人的話故意磋磨我的,還說夏日里要行不出汗,否則花了妝便是不莊重不體面,這么熱的天不叫我在屋里用冰消暑,偏要我在外面打著傘走來走去?!?/br> 沈玉憐皮膚勉強算白,但非常容易曬黑黃,以往艷陽天她都不敢出門,只等涼爽天氣才略出來走動走動,這回在烈日底下行走了幾遭,早就把以前好容易養(yǎng)白的臉蛋曬黑了。 程懷仁面色青黑,這還是打著傘走來走去,這要是沒打傘,豈不是更黑了? 沈玉憐纏著程懷仁沒有松手的意思,甚至放低了聲音恨恨道:“她就是想讓我變得比她丑,這樣表哥你的眼里就只有她,沒有我了!表哥,你可別被她的手段給騙了!” 程懷仁正仔細琢磨著這句話,沈玉憐說的好像有幾分道理,難道真是這樣的嗎?那他只能說賀云昭太厲害了,現在他真覺著這世上就只有嫡母最好看,便是自小一起長大,看順眼的表妹也比她遜色幾籌。 沈玉憐生怕一語成讖,便哭著道:“若是你不去同她說,我便告訴姑姑!她根本就不是真心對我,姑姑難道不想我將來過的好嗎?但她就沒逼著我學這些!” 沈蘭芝不也想著沈玉憐將來能夠做忠信伯府夫人嗎?但是她就逼著外甥女學豪門規(guī)矩。 所以沈玉憐固執(zhí)地認為,這不過是賀云昭整她的借口而已。 沈玉憐添油加醋道:“她天天把我拘在內院,你又只能待在前院,我們若成日地不相見,便是再深的感情也要淡了??伤兀勘砀缛杖找埌?,便天天都要與她相見。她打的什么主意,表哥你難道不知道嗎?可她是你的嫡母,她這是在害死你!” 程懷仁聽了這話,卻只把重點放在賀云昭對他的感情上。 難道說,賀云昭確確實實對他有心思? 抿了抿唇,程懷仁不知為何心情反而變得不錯。 沈玉憐挽著程懷仁還未放開,搖著他的胳膊央求道:“表哥,你幫我去同夫人說,讓萬嬤嬤別教我了!” 程懷仁現在也很想見見賀云昭,便答應一起去修齊院了。 路上,程懷仁問沈玉憐道:“何不直接同萬嬤嬤說?” 沈玉憐嘟噥道:“萬嬤嬤是老夫人跟前出來的老人,我怎么好對她開口說?”萬嬤嬤兇巴巴的樣子像是隨時能捏死人,況且比她長了不止一個輩分,她哪里敢直接對她說實話? 程懷仁心里明白,沈玉憐這是真的被萬嬤嬤訓怕了,不然也不會是這副樣子。 沈玉憐一找到程懷仁撐腰,底氣足了不少,心思也活絡了起來,她甜蜜蜜地笑著問他:“表哥怎么想起來后院了?”莫不是想她了吧? 還不待程懷仁答話,便又問道:“那兩個新去的丫鬟怎么樣?伺候的可周到?” “我不常讓她們在跟前伺候,只當三等丫鬟來使喚?!?/br> 三等丫鬟,那是連主屋都進不去的,沈玉憐很滿意這個答案,表哥這是在為她守身如玉呢。 然而事實是,程懷仁見慣了美人,尤其還有賀云昭這樣絕美艷麗的朱玉在前,其余長相平平的人,他多看一眼連飯都吃不下了。 到了修齊院,程懷仁臨進門前一腳看了沈玉憐一眼,她便乖乖地把自己的手從他身上拿了下來。 賀云昭在屋里正準備叫人擺飯,聽說程懷仁又來了,還帶著沈玉憐,就知道她肯定受不了萬嬤嬤教的規(guī)矩了。 也是,就連賀云昭小時候學那套規(guī)矩也吃了不少苦,更遑論一直沒什么人拘束的沈玉憐。 程懷仁和沈玉憐一跨進次間,賀云昭正悠閑地坐在羅漢床上喝茶,看模樣明顯來者不善。 賀云昭早習慣了這種場面,就他們兩個的口齒,她一個人就能說得他們落荒而逃。 兩小輩作揖的作揖,福身子的福身子。賀云昭請他們坐下后主動問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有話直說,過會子我要擺飯與你父親一起用膳了。” 程懷仁便直言不諱了:“母親,能不能別讓憐兒同萬嬤嬤學習了?” 賀云昭挑眉道:“當初是她自愿學的,你當時也在場,還是她自己個要選難些的內容西,怎么今日卻要我開口同萬嬤嬤說?” 事實如此,程懷仁辯無可辯,一臉尷尬地站在那里,心里開始埋怨起沈玉憐,當初她好高騖遠要學難的,現在又這般鬧騰。 沈玉憐眼看著程懷仁都不幫她說話了,委屈兮兮地道:“我是想好好學,但是沒想到那般困難,再說了學東西都有個先易后難的過程,一上來就是最難的,便是再聰明的人也吃不消。” 賀云昭手指敲打著桌面,目光如炬,盯著沈玉憐道:“我問你,萬嬤嬤教你的可是基本的站坐行立的姿勢?” 沈玉憐一點頭,道:“是。” 賀云昭道:“那便沒錯了,這些便是最簡單最基礎的東西,只有學好了這些,把規(guī)矩滲入骨子里,行動交談起來,才真正地像大家閨秀。真正難的琴棋書畫,你還沒開始接觸呢。我看你不是學不了,是吃不了苦頭。” 沈玉憐知道賀云昭是五品小官之女,料到她不可能學過這些,便隨口一說想糊弄過去,也存了刻意抱怨的想法,沒想到夫人居然不是門外漢,還這般毫不留情面地把她內心的真實想法給說出來了。 沈玉憐有些無地自容,說要學的是她,不學的也是她,末了還要把責任推到別人頭上。這些事都發(fā)生在程懷仁面前,她真覺著太難看了。夫人的那張嘴,怎么那般會說? 沈玉憐自知理虧又不肯服軟,拿胳膊輕輕撞了程懷仁一下。 到底是自家妹子,程懷仁心一軟,便開口求情道:“母親,既然憐兒實在不愿學,便罷了吧,萬嬤嬤那里還是勞煩母親說和說和。枉費萬嬤嬤一番好心,我改日也親自去謝她,也跟她道個歉。” 賀云昭嘆了口氣,拿怒其不爭的眼光去看沈玉憐,一臉無奈道:“罷了罷了,她不愿學就算了。既然自己要低人一等,任誰也沒法子抬舉!” 沈玉憐聽得臉上火辣辣的,賀云昭這比給她一個耳光還要厲害!一賭氣,她便不管不顧了,提高嗓門道:“夫人,您不也沒學么!” 沈玉憐料定賀云昭就算懂得一些,那也是和萬嬤嬤在一起耳濡目染學會的,未必就真的上的了臺面。 賀云昭面無表情道:“難道平日里你都沒看出我與你,與沈姨娘的不同之處?” 沈玉憐一愣,賀云昭雖然長的艷美,平日里顧盼行走之態(tài)確實大氣端莊,那股子氣質,還真不像五品小官之女。 難道她真學過? 賀云昭氣勢太過凌厲,甚至在外人面前也是那樣放縱,沈玉憐覺著,她也就是裝腔作勢罷了,真遇著什么重要場合,夫人說不定也要出丑鬧笑話呢! 沈玉憐強烈表示不信,最能體現這套規(guī)矩的,便是用膳時的規(guī)矩,她一咬唇便道:“請夫人指教?!?/br> 賀云昭掃了沈玉憐一眼,這樣上趕著自如其辱,她豈有放過的道理? 扭頭沖文蘭微抬下巴,賀云昭道:“去吩咐人在西次間里擺飯——仁哥兒和憐姐兒也留在這兒用飯吧!” 程懷仁和沈玉憐都應了,坐在東次間里邊等著擺飯。 沈玉憐開始心虛起來,賀云昭怎么什么都會?從內宅庶務到大家規(guī)矩,她難道天生聰敏,過目不忘嗎? 不可能,世上怎么會有這種人,就算有,也不可能是賀云昭!沈玉憐覺著,夫人不過是在強撐而已,待會兒一定要看她怎么出丑! 廚房里早就開始做了晚膳,正院這邊一吩咐,飯菜立馬被丫鬟們抬了過來,碗筷等一應用具,也都一一送來。 魚貫而入的丫鬟們手腳利索,不過一刻鐘的功夫,次間里邊已經布置好了。文蘭請主子們過去用膳。 賀云昭先一步去了次間,梢間里邊,萬嬤嬤便也把忠信伯推了出來。 用膳之前,賀云昭便對萬嬤嬤道:“往后您就不用去教憐姐兒了?!?/br> 程懷仁還是客氣感謝道:“多謝嬤嬤費心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