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兩個名字?！蔽乙е?，努力保持清明的目光看向他。

    江起云微微的停下，抬起那雙讓我愿意投身業(yè)火的眼。

    “名字？”他有一瞬間的訝異。

    我無奈的笑了笑：“嗯，名字，你大概壓根沒想過這個問題吧?！?/br>
    他沉吟了一下，俯身貼著我的唇——

    “之子于歸，幽幽南山……就叫慕于歸和慕幽南吧?！?/br>
    “慕？”

    “嗯，慕?！?/br>
    “為什么啊……嗯……你先停下……”

    “為什么？”他輕笑了一聲，咬著我的唇說道：“小喬，我的妻……自己去想吧……”

    第148章 皆是虛妄

    之子于歸，幽幽南山。

    這是詩經(jīng)的桃夭和斯干，江起云將這兩句摘出來給孩子取名，應(yīng)該不是隨口胡謅，想必有他的深意。

    我哥聽了我的話后，愣了半天問道：“這是要你嫁到山里去的意思？”

    噗……

    我差點噴血。

    旁邊正在吃方便面的晦清和尚也嗆到了，咳了半天笑道：“你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名牌大學(xué)的，還不如我這個三流大學(xué)畢業(yè)的有文化！”

    “滾犢子！老子是理科生！”我哥怒了。

    之子于歸是指女子出嫁，幽幽南山全句是“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則是形容幽深寧靜、青翠疊嶂的靈山秀水。

    他想表達什么意思呢……

    我哥說隨便啦，他想表達什么都行，最主要的是姓慕就好。

    “為什么姓慕就好？”我不解的問。

    “廢話，姓慕我就不用為了香火問題，去做試管了??！”我哥哈哈大笑：“省了一筆錢呢！”

    “哥，你能認(rèn)真點嗎？”我無奈的看著他。

    “好啦小喬，有些事情目前想不明白，就不要去想，之后機緣到了自然就明白了！來，吃面了?！蔽腋邕f給我一桶泡面。

    這里條件有限沒什么精美的食物，也沒空做飯，只要能充饑就行，而且泡面里的油包都扔了，不論僧道俗，要做法事之前都要齋戒沐浴。

    我也需要齋戒沐浴，江起云說明天午時后他來施法。

    午時在普通人的概念中應(yīng)該是大中午的陽氣正盛，但是在陰陽家的眼中，午時是一天之中陽氣盛極而衰的時刻、是陰轉(zhuǎn)陽的時候。

    以前斬首也分不同時刻，如果是普通的斬首，就在正午進行，這時候還有影子，讓犯人還能做鬼；而重刑犯或者犯了十惡不赦的人，就在午時三刻斬首，午時三刻的時候是陽氣最鼎盛的時候，斬首后立刻魂飛魄散，連鬼都無法做。

    這宅子里沒有床，一張都沒有，只有一張榻，只能側(cè)著身子睡。

    我的小腹那里不像以前那么平坦，微微鼓起了一個圓潤的弧度，江起云的手附上去剛剛可以蓋住。

    外面?zhèn)鱽硪魂囮囷L(fēng)聲，隱隱帶著陰森的氣息，這一座木宅子只有我和江起云兩人住，其他人都是在外面住軍用帳篷，宅子里空落落的好可怕。

    “可怕？”江起云聽我說了，有些好笑的問：“哪里可怕？”

    “木頭的老房子感覺很陰冷啊，而且這木頭不一般，我剛才仔細看了下，是金絲楠啊，這宅子的價值起碼上億，不過金絲楠是偏陰的樹木，在這種地方尤其顯得陰森……”

    “而且這宅子建在半山坡，再怎么注意風(fēng)水也沒用，從大位理上看太差了，面對著陰氣沖天的地方，就算建了茅草亭遮擋，也擋不住前面這么巨大的陰邪煞，如果是普通人住這種宅子，肯定出事?！?/br>
    “……你看宅子的天賦倒是比學(xué)道高?！苯鹪戚p笑了一聲。

    “會不會有漏出來的阿飄？”

    “……經(jīng)常有，抓住了就地毀滅，抓不住的也沒辦法，下面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始終是冥府的人，我的法力在陽間受到很大的限制、我也沒有陽氣來沖破下面的陰邪。”江起云撐著頭側(cè)身躺在我身后。

    我不敢說話，外面的陰氣幾乎已經(jīng)充斥了寰宇，就算這座宅子被他結(jié)界罩住，我都能感覺到有東西在逐漸包圍這里。

    那種感覺，好像鋪天蓋地的行軍蟻，密密麻麻如潮水涌出，所過之處皮rou全部被啃食，只剩下皚皚白骨。

    江起云也感覺到了，他睜開眼，盯著木窗外晦暗的黑夜。

    “……我們只抓到了一半煉魂，還有一半依然不知所蹤，司徒家與人間的最高權(quán)位太近，他們有能力在短時間內(nèi)與冥府抗衡?！?/br>
    “司徒霖還說過來我家做客，后來慕云亮出現(xiàn)，他就不知所蹤了，這中間會不會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江起云冷笑了一聲，緩緩的坐起身：“誰知道呢？全知全能的神祉在九重天上，他們才不會管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br>
    “真的有全知全能的神祉嗎？”我以為這種說法只是形容他們的無量神通而已。

    “有?！彼詈喍痰幕卮鹆宋遥缓笊碛皾u漸地消失。

    不是吧！要我一個人留在這木宅子里？我寧愿出去跟我哥擠帳篷！

    就算這宅子里沒有鬼魂，但是整個陰沉冰冷得好像一個大棺材，我一個人待著，頭皮都陣陣發(fā)麻。

    我穿好衣服走出院子，整個院子死寂一片、大門洞開，可以看到幾個沈家弟子盤腿坐在大門前、似乎在結(jié)陣。

    我剛到門邊，沈青蕊就發(fā)現(xiàn)了我，她柳眉倒豎、怒氣沖沖的對我吼道：“你出來做什么？！回去！沒看到我們這么多人在保護你嗎？！”

    保護我做什么？

    “外面怎么了？”我心里怦怦跳。

    沈青蕊冷笑一聲道：“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真幸福，只用躺在帝君大人身邊就行了……外面怎么了？你自己不會看嗎？”

    我抬眼看向外面，這里被江起云的結(jié)界罩住，又被沈青蕊帶著沈家弟子擺出驅(qū)邪法陣來阻擋邪氣，我看得不是很清楚。

    黑暗中有一團火光，是山前的茅草亭。

    那亭子是用來阻擋邪氣的風(fēng)水建筑，為什么會起火？

    “剛才法陣的震位破了……法陣反噬，雷火毀了半山亭?！鄙蚯嗳锇櫭嫉溃骸八泻髠涞姆◣煻稼s去了?！?/br>
    “那我哥呢？我哥在哪兒？”所有人都過去，那我哥也去了？

    沈青蕊白了我一眼，似乎對我的自私很不滿，“慕云凡也過去了。”

    “我哥他……他哪里懂得什么封邪法陣啊……你們怎么能讓他過去！”我急得不行，剛想跨出門，立刻被兩個沈家的坤道攔住。

    “他不懂沒關(guān)系，只要湊夠人數(shù)就行，他和那個叫晦清的和尚都過去了?！?/br>
    湊夠人數(shù)？

    我心里想起了八卦的含義：震為雷，五行木，方向東，數(shù)量四，人物……長男！

    “需要四個世家的長子長孫，他也得去湊數(shù)，不然你以為來這里玩的嗎？！我們沈家為了這個法陣，死了很多人了！”沈青蕊的怒火莫名的高漲，對著我一通怒吼。

    既有身為江起云侍女的妒意、也有身為沈家繼承人的焦慮。

    可這也不是我的錯吧？

    “沈青蕊，你管理好自己的情緒，不要公私不分?！蔽覊褐饸猓M量冷靜的對她說。

    沈青蕊冷笑了一聲——

    第149章 皆是虛妄（2）

    “我公私不分？于公于私，我都是按照帝君大人的命令行事！如果不是因為帝君大人憐憫你，這件事會再拖了兩年？兩年前就已經(jīng)快到極限了！這兩年，用了多少人命才填住法陣？”

    “因為帝君大人對你這一絲憐憫，他添了多少業(yè)障你知道嗎？！”

    “兩年前你就應(yīng)該懷上靈胎，你的死活很重要？你一個人的死活，與這些世家子弟上百條性命相比，哪個重要？！”

    “如果你兩年就懷上，哪怕你被陰邪入體折磨得要死了，我們也有辦法吊著你一口氣，讓你活到靈胎成型的那天！可惜，你本事太大，一個晚上也能讓帝君大人憐憫你！四柱純陰的棺材子，哼……果然是天生的妖精！沒想到你床*上的本事這么大！”

    她這些話語氣得我發(fā)抖。

    我不相信江起云的憐憫是因為那一晚毫無愉悅可言的白喜事，他說過等一個人長大很磨煉耐心，真到長大的這一天，又怎么忍心一手摧毀？

    看我氣得說不出話，沈青蕊露出愉悅的笑，她湊到我耳邊悄聲說：“你早就該死了，因為恩寵而活到現(xiàn)在，還要讓帝君損耗巨大的修為在凡間進行蓮花化骨，你到底有什么本事啊慕小喬？”

    “不過嘛，你肚子挺爭氣，幸好有靈胎、不然帝君大人怎么把原來的陣眼換出來……”

    什么？原來的陣眼？

    我看向她，她這話是什么意思？

    看我氣得眼淚流出來，沈青蕊開心得不行：“你是不是傻啊慕小喬，法陣是需要陣眼的，那么在你之前的陣眼，是誰呢？”

    陣眼是誰……我真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對啊，封邪法陣不可能沒有陣眼啊，那沒有靈胎之前，是誰來充當(dāng)陣眼的？

    “在你沒出生之前，我們只能用人來填陣眼……當(dāng)陣眼的法力維持不住了，又有新的人進去，凡人的法力有限、這樣做犧牲太大，帝君大人只能派一個善于結(jié)界封邪的屬下托生在沈家……那位屬下長到十六歲，就進入陣眼維持結(jié)界，那一年，我也被派來轉(zhuǎn)世……”

    “現(xiàn)在已經(jīng)維持了二十多年，陣眼殘留的法力已經(jīng)耗盡，今晚震位破了，不管能不能修復(fù)，這都是一個信號，所有人都知道法陣被摧毀是遲早的事！幸好靈胎成型了，明天就能結(jié)束這一切。”

    她的笑容古怪，眼中帶著幸災(zāi)樂禍的笑意：“……很快，之前那位陣眼，就可以向帝君大人復(fù)命了?！?/br>
    我壓下心里混亂的情緒，盡量讓自己顯得平靜一些。

    可是一開口，那喑啞的嗓音就暴露了我的恐懼不安：“你……跟我說這些干嘛？”

    “不干嘛，只是看你這蠢樣，忍不住提醒你，不要以為自己多了不起，比你了不起的人多的是，都在這個陣眼里面化為白骨了！你就懷個孩子而已，還跟帝君哭哭啼啼的，要點臉行嗎？！”沈青蕊毫不留情的嗤笑。

    沈家其他人看我的眼神也是木然的，或許他們也覺得是我讓江起云亂了心，導(dǎo)致他們家死了更多的人吧。

    若江起云需要的是我的命，我還不會如此膽怯和懦弱，可他需要的是腹中的靈胎，在我對他動了心后、怎么可能舍得腹中父精母血的結(jié)晶？

    或許，我真的如他所說，太過偏執(zhí)。

    我沒有什么想要的東西。

    ——我想要的太過虛幻，得不到、抓不住、卻又不甘心放棄。

    沈青蕊將我推回院子里，關(guān)上了大門，在我以為她要將我軟禁時，一個白色的人影從門外走了進來，是沈青蕊，她這是……

    “奇怪嗎？帝君大人的恩賜，讓我們投胎來完成任務(wù)的屬下能保持完整的魂魄以待重歸冥府?！彼抗怅幒莸目粗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