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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掌上嬌/掌中嬌在線閱讀 - 第54節(jié)

第54節(jié)

    今夜無風(fēng)。

    青煙在他頭頂緩緩繚繞,他的身影一動不動,宛如和黑夜融成了一體。

    第67章 紅塵深處

    席散了。

    中間雖然被譚青麟的不請自來打斷, 譚家的示弱, 也未必就真能就此化解張效年和譚家恩怨, 但至少,在這個他五十大壽的夜里, 張效年的臉面是增光的, 就像老曹說的, 他今晚算是三喜, 最后喝的酩酊,不省睡去。

    徐致深無疑是當(dāng)晚最受矚目的人。席散后,他終于徹底擺脫旁人的包圍,回到徐公館的時候,已是凌晨兩點多了。

    夜最深沉,夢也最酣的時刻。

    他上樓, 來到臥室的門前,無聲無息地轉(zhuǎn)了下門把。

    門是虛掩的。

    他知道她此刻應(yīng)該就在里面的那張大床上在等著他。

    和他好了后, 她就應(yīng)他的要求,搬到了他的房間里, 每天晚上都乖乖地在那張大床上, 等著他回來。

    他回來的時候,要是她醒著,她會下床跑向他。要是回來晚, 她睡著了,再被他發(fā)出的動靜弄醒,她就會坐起來揉著眼睛, 嘴里嘟囔著幾點了。

    他的手就這樣停在了門把上,一個人,在沒有開燈的黑漆漆的走廊里,立了許久,終于還是沒有進(jìn)去,轉(zhuǎn)過身,慢慢的踱到大樓梯對過去的那個小廳,脫下上衣外套,撕開緊緊箍了他脖頸一晚上幾乎讓他透不出氣的衣領(lǐng)口子,坐了下去。

    黑暗中,紅色煙頭明明滅滅,天快亮的時候,徐致深頭靠在沙發(fā)背上,朦朦朧朧,閉上了眼睛。

    她看著他,笑吟吟地捉住了他的手,一個指頭一個指頭地掰開他的手掌,伸出她一只白嫩的指,用指尖,在他寬大的掌心里,一下一下地寫畫著。

    “壞o”。

    徐致深猛地打了個激靈,一下睜開布著血絲的眼睛,坐直了身體,飛快地看了眼窗外。

    天快亮了。

    他下意識地攤開那只手掌,低頭看了一眼。

    手掌里什么都沒有,但夢中那種被她指尖涂畫時仿佛沁入骨子里的劃觸之感,此刻卻仿佛依然在停留在皮膚之上。

    他感到自己心臟砰砰地跳的厲害,手心里全是汗。

    他忍不住用力捏了一捏手掌,從已經(jīng)坐了半夜的沙發(fā)上起來,手伸向面前的煙盒,想再抽一根煙,發(fā)現(xiàn)煙盒里面空了。

    咽了一口干燥疼痛的仿佛就要冒火的喉嚨,他起身來到開了一夜的窗前,站了片刻,忽然,樓下傳來一陣輕微的開門聲和清著嗓子的走路聲。

    早起的德嫂已經(jīng)起來,進(jìn)了廚房。

    很快,她也就要醒了。

    徐致深閉了閉目,長長吐出一口氣,忽然轉(zhuǎn)身,彎腰抄起沙發(fā)上的外套,快步下了樓梯。

    “噯,徐先生,這么早……”

    德嫂聽到客廳的腳步聲,出來就看見他朝外走去的背影,驚訝地叫了他一聲。

    徐致深沒有停頓,徑直出了客廳大門,朝外大步而去。

    車開在空蕩蕩看不到一個人的黎明前的街道上,迎著涌進(jìn)車窗里的已經(jīng)帶了初秋涼意的晨風(fēng),他去往昨夜他剛回來的那個地方。

    “問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并不十分應(yīng)景,模模糊糊地,在他的心里,浮出了這么一句話。

    ……

    張效年直到中午才睡醒,被一個姨太太服侍著起了身,叫人都出去后,仰在太師椅上,兩手揉著印堂,睜著還帶宿醉的眼睛,看向?qū)γ娴男熘律?,目光里帶著慈愛:“致深啊,他們說你一早就來了,等了已經(jīng)半天了,什么事這么急啊,非要立刻見我?”

    徐致深身上衣物已經(jīng)整整齊齊,領(lǐng)口也扣的嚴(yán)嚴(yán)實實,在張效年的目光注視之下,說道:“督軍,昨晚督軍宣布的事,還請收回成命。”

    他的聲音不輕也不重,十分沉穩(wěn)。

    張效年坐起了身,正用茶壺蓋捋著新泡好的還浮在茶水上頭的幾撇茶葉,手一停,視線透過手背,看向?qū)γ娴男熘律睢?/br>
    “此話怎樣?”

    片刻后,他不動聲色,慢慢地喝了一口淺綠色的龍井,將茶盞放了下去,才開口。

    “督軍對我一片栽培之心,甚至要將掌上明珠許我為妻,我原本應(yīng)當(dāng)甘之如飴,但考慮過后,還是不敢應(yīng)下督軍的這片美意,懇請督軍收回成命?!?/br>
    張效年起先是不敢相信的,盯了他片刻,眉頭皺了起來,拍了拍自己油光光的腦門,仿佛突然明白了,指著徐致深:“哦,我明白了!你是怕做了我張效年的女婿,被人在背后指點,說你是靠裙帶發(fā)達(dá),是不是?”

    他顯得有點氣惱?!拔遗蓿≌l他娘的敢要是這么說你一聲,被老子知道,立刻槍斃!致深,你完全不必顧慮,你的本事,有眼睛都能看得見!就算當(dāng)年沒有我張效年,你也絕不會混的比今天要差!不必?fù)?dān)心!大丈夫行的正坐得直,怕什么!”

    徐致深微微一笑:“督軍誤會了。人言于我,從無顧忌?!?/br>
    “那你跑過來推拒,又是什么意思?”張效年露出困惑的表情,“哦!”他拍了下大腿,“你是怕我女兒長的丑?放心放心,我有她照片,我給你看,怪我粗心,沒想到這個……”

    他說著,起身就要去拿。

    徐致深急忙站了起來:“督軍誤會了。”

    張效年停住,慢慢地轉(zhuǎn)頭,打量了徐致深一眼。漸漸地,他的目光變得閃爍,并且,帶出了一絲狐疑般的神色。

    徐致深在張效年手下做事多年,對他的了解,甚至要多余對自己的了解。

    他立刻就猜到了他此刻在想什么。

    張效年看似粗枝大葉,實則疑心病重,老曹和他套近乎,有意拉攏他,必定有人早就報到了他那里。

    他立刻說道:“督軍放心,督軍對我有知遇之恩,在致深眼里,說如師如父也不為過,縱然做不成女婿,致深也絕不是那種首鼠兩端,忘恩負(fù)義之人?!?/br>
    張效年面露微笑,拍了拍他肩膀:“看你說的,你是我什么人,幾次拿命救我,我懷疑誰都不會懷疑你!”

    徐致深微微一笑。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到底是為了什么,不肯做我張效年的女婿?”

    徐致深遲疑了下,慢慢吐出一口氣,說道:“不敢欺瞞督軍,這次我回川西老家,才知道家里已經(jīng)給我娶了一房太太,我已經(jīng)把她帶過來了。前次法華飯店給我報信的人,其實就是她。既然已經(jīng)有了糟糠,又怎么敢另攀督軍高枝?昨晚賓客滿堂,自然不便相告,今天特意前來,好叫督軍知道?!?/br>
    張效年起先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我還以為是什么事,原來如此!這有什么難的!那個女人,既然是你家人給你定的,這次對你我也有恩,你將她好好送回去,多給她些補償,不就完了?”

    見徐致深似乎要開口,張效年又道:“丈夫偉業(yè),怎能因女人而拘步不前?致深,你既然把話說到這里了,我就告訴你,我欣賞你,要讓你成為我的接班人,所以才將我的女兒嫁你!你要是不娶她,我怎么把你真正當(dāng)成自己的人?至于女人,簡單的很,大丈夫三妻四妾,你那個原配,你要是實在放心不下,有空回去看,乃至生兒育女,都是無妨!至于別的紅顏知己,從前怎樣,往后繼續(xù)就是,男人嘛,逢場作戲,天經(jīng)地義,我絕不會多說什么!”

    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顯然是想結(jié)束這場談話了:“你還年輕,我也年輕過,知道年輕人做事,有時難免總是帶了點沖動。我一向?qū)δ闳绾?,你?yīng)該是清楚的。我也不逼你,但你完全沒必要立刻就回絕我的好意。我給你時間,多久都行,等你考慮好了,你來找我!希望你不要辜負(fù)我對你的一番期待!”

    他的話是意味深長的,拍了拍徐致深的肩膀,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離去。

    ……

    徐致深回到公館,已是深夜。

    昨夜他就沒有回來,甄朱等到很晚,熬不住困了,睡了過去,今早醒來,也不見他人,下樓才聽德嫂說,一早天蒙蒙亮就看先生出去了,叫他他仿佛沒聽到。甄朱不解,回到樓上,彷徨了許久,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想找他,才發(fā)現(xiàn)除非他自己回家,否則她連怎么找到他人的方式都沒有。后來在小廳里,看見空了的煙盒和滿滿一煙灰缸的煙蒂,才疑心他昨夜是在這里度過的。

    今天整個白天,他依舊沒有半點消息,更沒打個電話回來,天黑后,甄朱就一直在等他,等到現(xiàn)在深夜了,終于聽到樓下起了輕微的動靜,似乎是他和德嫂在輕聲說話。

    他進(jìn)了書房,接著,樓下客廳的燈也滅了,房子里安靜了下來。

    甄朱滿心費解,猶豫了下,輕輕下來,到了書房門前,輕輕敲了敲,隨后推門進(jìn)去,一怔。

    她原本以為他正在書房里忙碌,卻沒有想到,他就靠在那張椅子里,兩條腿高高地翹在書桌桌沿上,閉著眼睛,仿佛在沉思,又仿佛睡了過去,但他其實還是沒睡的,聽到了門被打開的聲音,睜開眼睛,放下了腳。

    甄朱朝他慢慢走了過去,來到他的面前,端詳了下他顯然不是很好看的臉色,帶著擔(dān)憂,輕聲問道:“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第68章 紅塵深處

    徐致深揉了揉額頭:“沒什么, 你不必?fù)?dān)心?!彼麛傞_面前的一本公文, 語氣溫柔:“我今天事情還沒做完, 你去睡吧,別等我了。”

    直覺告訴她, 他有事情在瞞著她。

    她沒走。

    “致深,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她終于問。

    他搖了搖頭:“真沒事。你去睡吧, 聽我的。”

    他低頭, 翻了幾頁紙張,抬眼看向她:“你還不去睡?”

    甄朱壓下心中涌出的猶如被他關(guān)在他世界門外的那種隔絕感:“那你早點休息,別太累了?!?/br>
    他點了點頭,朝她笑了一笑。

    這個晚上,他直到凌晨才回到房間,甄朱一直裝睡。他輕手輕腳地從浴室出來, 躺在了她的外邊,沒有碰她, 天亮就早早出門。

    接連幾天,差不多都是這樣的情況。甄朱知道他有很重的心思, 早出晚歸, 對她依舊溫柔,但和她卻沒什么多話。

    白天對于甄朱來說,完全沒有半點事情可做, 她只能借著看書打發(fā)時間,心里被一種前所未有的凄惶和孤獨之感,給徹底包圍了, 直到幾天之后,她接了個電話,才終于恍然大悟。

    當(dāng)時她正在房間里,對著一本書發(fā)呆,德嫂出去買菜了,她聽到電話鈴一直在響,就下去接了。

    “徐公館,請問找誰?”

    對方頓了一頓,忽然嚷了起來:“薛小姐,是你嗎?你會說話了?”

    耳朵里是石經(jīng)綸的聲音,充滿了驚喜。

    甄朱啊了一聲,笑著應(yīng)是。

    “薛小姐,你聲音真是好聽!和我之前想象的差不多?!?/br>
    他聽起來興高采烈的,雖然看不到人,但似乎都能想象他此刻在電話線那頭的樣子。

    已經(jīng)好些天沒見著他了,甄朱以為他一直忙著,就笑著問候了一聲。

    “什么啊,我不忙!我爹回來了,說要給我定親,我不同意,和他頂了幾句,他就把我關(guān)起來,關(guān)了好幾天了,今天被我逃了出來,我打算先去上海躲段時間,接下來可能沒法來找你了,就想走前先給你說一聲,沒想到你都能說話了!”

    甄朱心里慢慢涌出一絲溫暖之感,又有些慚愧。

    這小半個月里,前些天她只顧著和徐致深陷入熱戀般地卿卿我我,這幾天又陷入了彷徨和心事,并沒想到他,他卻一直記著她,臨走前還不忘告訴她一聲。

    “你和家里再好好談?wù)劙?,別這樣一走了之,無助事情的解決?!闭缰靹袼?/br>
    “沒用!我爹不會聽我的!恨不得打死我!小媽對我倒好,可惜這事,她也幫不了我什么!噯,你要是無聊,跟我去一起上海啊,我?guī)闳ネ嫘┨?!?/br>
    他像是忽然想了起來,興致勃勃,極力游說。

    “反正徐致深應(yīng)該也快結(jié)婚了,夠他忙的,沒空管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