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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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恍惚之間有一聲聲的呼喚,眼前是她站在大雨里看落花的模樣。然而,他知道,從他離開了楓煙城的那一日起,他們就已變成了敵人,再也回不到過往。其實,在來秀嶼城的路上,他為她找了許多借口,原諒了許多事,可唯一讓他如鯁在喉,難以釋懷的是那個喚她“娘親”的孩子。 “青雨,你又在想她?” 君夏出現(xiàn)的有些不合適宜,卻叫他不能回避和拒絕。他輕笑著沒有回答,眼神里卻滿是憂傷。 “你走之前央求我為她種了這一池荷花,還說會帶她來看,給她一個驚喜。沒想到,最終等待你們的,卻是兵戈相見。早知這樣,我便不放你離去了?!本男跣醯恼f著,一字一字猶如利刃割著他的心:“反正那時候你受了重傷,我應該把你捆起來逼你娶了我,這樣,也免得你們這樣相見,讓你這么難過?!?/br> “君夏……” 那時候,他執(zhí)意要下山去楓硯山尋夜流年,花惜葉不肯,說要他經(jīng)過了試煉才可以去,他便答應了接受試煉。誰料到,花惜葉讓他去鳴麟境域攫取妖姬新羅的魂魄,說只有打敗了妖姬,才能證明他有能力可以保護自己,便可以放他離去。 然而,當他闖進了鳴麟境域才知道,那新羅妖姬修煉千年,并不好對付。幾場對決下來,他傷了一些妖物,卻并沒能傷到新羅妖姬,反而被新羅妖姬所傷。眼看希望要落空,他抓住時機,趁一個鹿妖慌不擇路的時候捉住了他,原本只是想要賭一把,誰知那新羅妖姬卻萬分緊張那鹿妖,為了救那鹿妖,一時分神,被他斬斷了腰身,收了魂魄。 新羅妖姬被殺,妖物們憤怒之極,紛紛反撲,他被圍攻,受了重傷九死一生逃出了鳴麟境域。 在那一刻,他只心心念念的想著要去尋夜流年,卻未曾細想,那會是花惜葉的陰謀,直到…… 他在楓煙城的城門口見到了新羅妖姬的時候,他才知道,新羅妖姬是夜流年的摯友。 可是,悔恨永遠都是遲到的。 救了他的時候,君夏像個野孩子,赤著腳散著頭發(fā)在鳳棲山尋什么東西,一臉天真。她救了他,愛慕他,可于他而言,流年之外,再無一人可入他的眼。 “你當知,這一世,我的心里,只容得下她一人。”想起那年的事,公孫青雨寵溺的撫摸君夏的頭:“她傷了我,我固然恨她,卻不后悔為她做的每一件事,也不曾愧對我與她的情意。這一世我見過她,陪伴過她,也是知足的。而你,我的傻meimei,終會有一人會像我待她一樣待你,你不必執(zhí)著于我。你心如明鏡,自然曉得,執(zhí)著于我,于你無益,反而有損你我的情義?!?/br> 荷花在微風里輕輕的動,像是在為公孫青雨的話鼓掌,又像是夜流年綻開了笑顏在輕輕的笑,也像妖姬新羅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縱然我明白這世間的感情不能強求,可我也像你一般,心里只能容得下你一人。我就是……”君夏側(cè)目,看著公孫青雨俊逸的臉龐和嘴角溫和蒼茫的笑,轉(zhuǎn)過身默然遠去,呢喃卻在風里傳來,悲涼婉轉(zhuǎn):“我就是……很喜歡你啊,能怎么辦……”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執(zhí)著,即使知道強求不來,還是心心念念不能忘懷。 公孫青雨這樣想著,回過頭去,走廊上君夏已經(jīng)消失了身影,只剩下風吹起粉色的綾緞,訴說著誰的哀傷。 ☆、斷尾殞命 金秋的十月,日子仿佛過得極慢。 本該是金色滿溢的鳴麟境域,竟然分為了夏、冬兩季——經(jīng)歷了與陰陽師的惡戰(zhàn),雪女們也退入了結(jié)界,由此,雪女們休養(yǎng)的那一側(cè)大雪紛揚,夜流年等人和妖界眾生所在的另一側(cè)陽光明媚。 夜流年在月楓離開后,特意加固了結(jié)界。然而,花惜葉和湖天璣似乎料到夜流年等人無處可逃,死死的守住了鳴麟境域的出口等待時機成熟一舉進攻。 此時此刻,夜流年有些焦急。一方面,她擔心月楓的安危。另一方面,如她所預料的,那一場惡戰(zhàn),云心帶領雪女們與昭然對峙,希晗領眾鬼迎戰(zhàn)她帶領的其他惡鬼,力量被分散,鹿笙帶領眾妖物獨自力戰(zhàn)陰陽師。 那一場惡戰(zhàn)下來,各方勢力都傷亡慘重,陰陽師們占了上風。若是月楓不能回來,后果…… 夜流年望著漸漸西沉的太陽,此刻,再想到為救自己受了花惜葉一劍的昭然,她心下更是沉重,默然嘆了口氣。 “流年?!?/br> 忽而,耳畔傳來誰的呼喚。 她先是一怔,繼而欣然側(cè)目,月楓一襲墨色錦袍,立在不遠處的樹影里,看著她靜靜的笑,眉宇間滿含欣慰,卻也隱隱透出憂傷。 “月楓!” 見他平安歸來,她開心的喚著他疾奔過去,一頭扎進他的懷里。 “……” 但,只是那一瞬…… 抱住月楓的那一瞬,夜流年的眸色一怔,繼而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眼淚忽然再也抑制不住。 “嗚嗚……嗚嗚嗚……”少頃,她緊緊的抱住月楓,雙肩開始不停的顫抖,繼而放聲痛哭。 鹿笙聞聲出來,只見月楓銀白色的頭發(fā)在風里微動,可是臉色卻比那銀色的頭發(fā)更白。 確切的說,是一種失血過多的蒼白。 心細如他,仔細看去,驀然發(fā)現(xiàn),月楓墨色的衣角,有鮮紅的液體不停的滴落,染紅了他腳下那片碧色。陽光明亮,恰好照耀的那抹鮮紅刺目異常。而夜流年之所以聲聲肝腸寸斷,是因為她緊抱著月楓的手上,已經(jīng)沾滿了鮮血——月楓的后背,早已經(jīng)被鮮血染濕了一片。 聽到夜流年的哭聲,南宮寂寂等人及眾妖物都出來一探究竟。 “流年,你莫要哭了?!币娨沽髂陚?,月楓微揚嘴角,笑容苦澀的寬慰她:“你要知道,我撐著這最后一口氣回來,可不是來看你哭的。你交代的事情,我已經(jīng)辦妥,只是與湖天璣在結(jié)界處糾纏了一陣。他好生厲害,斬斷了我所有的尾巴,還要收了我的魂魄?!?/br> 說著那些話,月楓在眾人期盼的眼神里,漸漸體力不支倒在夜流年身上:“你看看我背上……” “月楓怎么了?!” 看月楓倒向夜流年,南宮寂寂趕忙跑過來,一起扶住月楓。 月楓蒼白的嘴角扯起一絲牽強的笑意:“日后,或許要將流年和泱泱托付于你了?!?/br> 南宮寂寂一怔,繼而垂下頭,不再說話。 這時,夜流年從月楓的懷里起身,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后,顫抖著吐納聲息,停止了哭泣。 她扶著月楓盤膝坐下,想替他療傷,卻發(fā)現(xiàn)月楓背上貼著一張符咒,像是繡進他墨色錦袍里的繡圖。她知道,月楓的墨色錦袍是幻化,所以說,那符咒就等同于是嵌進了月楓的血rou里。那一瞬,她盯著那張符咒,恨恨的握緊了雙手,指甲幾乎嵌進了手掌心。甚至,連她咬牙切齒的聲音,旁邊的南宮寂寂和眾妖物們都聽得分外真切。 “是斂魄咒?!?/br> 之后,夜流年忍著心痛,自胸腔里發(fā)出極輕極輕,卻也悲切的一聲。 “流年,你不是招魂使者么?可有什么辦法?我不想被那陰陽師收了魂魄去煉法器?!?/br> 月楓強撐著搖搖欲墜的身軀,蒼白著嘴唇,回過頭小聲問,聲音里滿是不甘愿。 夜流年心如刀割,卻不忍回絕,于是俯下身去,從背后環(huán)抱住他,眼淚一刻不停的落在月楓的肩頭:“說來,我雖是個無能的人,任何事情都束手無策,可偏偏這件事情,我卻知道唯一的辦法。可我的小靈獸,你知道么?唯有在這一刻,我深切的希望,我不是你的主人,也什么都不知道。” “流年……” 聽她說得傷心,月楓想要轉(zhuǎn)過頭,看看她是不是又滿臉淚水??梢沽髂暌恢睂㈩^埋在他后頸,留給他的是最后掉落在頸間的guntang淚水:“你知道這辦法何其殘忍……” “斂魄咒會在你離去后讓陰陽師感知到,然后收斂你的魂魄。所以我必須在陰陽師感知到之前收了你的魂魄,也就是說……”話說到了這里,她幾度哽咽,已然失聲。 在眾人的眼里,那時候的夜流年,是那樣的軟弱無望。 “我明白了?!蹦菤埲痰霓k法,她說不下去,月楓卻忽而明白了一切:“就是說,在你做好招魂的準備后,即刻刺死我,才會比斂魄咒更快,對不對?” 樹葉間的光影在微風里搖晃,照耀在每個人的臉上,都無奈而哀傷。 月楓的話說的云淡風輕,像是與生死無關。 而這里的每個人卻都明白,那意味著,他們將失去月楓了。 夜流年更是已經(jīng)泣不成聲。 “流年,你也感知到了,我已是最后一口氣。所以,不要猶豫,開始吧?!?/br> 鳴麟境域因為月楓的即將離去籠罩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然而月楓卻早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他環(huán)顧周遭的人一眼,而后欣然一笑。 幸好,池泱泱還未曾出來,否則,她該會更傷心。到時,怕是離去了也是不能放心。 夜流年知道,拖得時間越久,月楓越痛苦,也極有可能會被湖天璣收了魂魄。她忍著心痛,緩緩的放開月楓,咬著唇伸出手,幻出了招魂幡。 彼時,有冬雪隨著呼嘯而來的寒風落在她的發(fā)間,映出她的悲傷。 “起!”隨后,她一掌推向月楓,讓他面向自己,一手將招魂幡拋起揚在半空。而后,她閉起眼睛,雙手結(jié)印念動咒語,聲音顫抖:“彼時有靈獸,生于月圓之夜,啼于楓樹之畔,是名月楓。今受難于龍隱,斷尾殞命,望早日歸于九天,不為人事所累,不受塵世之苦,魂歸!” 當念完了最后一個字,夜流年雙手合十相握,只伸出食指指向招魂幡。瞬間,招魂幡散發(fā)出巨大的紫色光芒照向月楓。同時,夜流年袖中的短刃飛出,分毫不差的刺進了月楓的心口。 月楓的面容霎時漸漸開始蒼老,他滿眼疼愛的看著夜流年,看她緊閉著雙眼,看她垂下頭去,已然淚流滿面。 時光就定格在這一瞬,月楓還保持著人身,嘴角帶著笑意,魂魄卻化成了九尾狐,戀戀不舍的回頭看著夜流年,被收進了招魂幡里去。 “狐貍爺爺!!” 然而,在這一刻,讓夜流年心如刀割的,卻是從昭然那里出來、看到這一幕的池泱泱那一聲凄厲的呼號。 她睜開眼睛,就看池泱泱從大雪紛揚的那頭跑來,滿地的雪花隨風飛揚。她恍惚之間被眼淚模糊了視線,眼前似乎是狐貍爺爺?shù)拿嫒?,可是她伸出手,卻沒有勇氣去觸碰那張熟悉的帶笑的面容。然而,就在她猶豫的瞬間,風一吹,月楓的身體化成粉末,隨風散去。 之后,她只能顫抖著收回已經(jīng)僵硬的手,用力的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心碎欲裂,卻哭不出聲音。 原來,這些年,你一直在我身邊,為了我這個不爭氣的主人,付出了那么多。 月楓。 “夜流年,你都干了什么?!” 池泱泱跑過來,原本想去抱一抱月楓,卻眼睜睜的看他在風里消散,只落下一把夜流年隨身攜帶的短刃。她氣極,走過去一把扯起夜流年的衣領:“狐貍爺爺怎么了???!” “泱泱……狐貍爺爺……”緩緩的抬頭,夜流年的眼睛里溢滿了絕望:“就是月楓?!?/br> 鳴麟境域的另一側(cè),大雪不停歇的下著,仿佛是在祭奠這只為了保護他人而犧牲了自己的靈獸。 “你殺了他?”池泱泱不明真相,看著地上的短刃,緩緩的瞇起眼睛,眸色漸漸血紅。她的眼睛里那時充斥著眼淚,以及…… 憤怒。 “對?!敝币暢劂筱笱t的雙眸,夜流年痛極反笑,她拾起地上沾滿了月楓鮮血的利刃,輕輕的撫摸著,慢慢的開口,一字一字,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可我有什么辦法?泱泱啊,難道你要我看他被湖天璣收了魂魄,去煉法器么?” 兩個人在陽光里互相看著對方,都淚流滿面。曾經(jīng)的時光在眼前的光影里漫過,狠狠地刺著兩個人的心。 “流年……”池泱泱看著夜流年憔悴的面容,蹲下身去,輕輕地抱住夜流年,忽然嚎啕大哭起來:“嗚嗚……嗚嗚……可是……我真的舍不得他啊……嗚嗚嗚……” “我也舍不得他?!币沽髂炅髦鴾I,輕拍著池泱泱的背,眼中的光芒熾烈,仿佛隨時要噴出烈焰來:“所以,即使要我灰飛煙滅,這筆帳,我一定會找湖天璣算清楚!”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會慢慢更的,表打我…… ☆、將計就計 鳴麟境域。 “爹爹!”此時,眾人正沉浸在月楓離去的悲傷里,忽而聽到雪女們聚集的那一側(cè),從昭然休息的屋子里,傳來昭然急切無助的呼喊:“娘親救命啊,兮兮發(fā)瘋了??!” “星兒?。 币沽髂贲s忙擦干了眼淚站起身向著那個方向飛奔而去,到了屋子門口,見雪女們都不敢上前,她急匆匆的穿過她們,眼前的情景讓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兇獸窮奇在門口不停的打著憤怒的響鼻,嘴里叼著受了傷半睡半醒的昭然。 夜流年一看,忙一把推開想要上前救下昭然的昭星,回眸示意雪女們照顧好小主人。 “孽畜,放開昭然,否則,叫你就此殞命!” 她獨自上前,冷眼看著那兇獸,眼睛里的光芒漸漸變成紅色,頸間的藍曇花若隱若現(xiàn),抬起的手掌翻動之間,手中已經(jīng)緩緩聚起一束藍色的光芒。 “伏魔圣光??!” 這時,鹿笙和南宮寂寂、池泱泱也已經(jīng)趕來,看到夜流年手中的那束光芒,鹿笙不由的驚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