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空中半圓的月亮仿佛害羞一般,躲藏在不知從二處飄來的云朵之后,就連月下的景色,都變得朦朧起來,躲藏在草叢當(dāng)中的蟋蟀不知疲倦地鳴叫著,清脆的聲響被微醺的夜風(fēng)卷著,朝著遠(yuǎn)處飄散而去。 今晚的夜色,一如既往的醉人。 晨曦的微光自天際灑下,陷入沉睡當(dāng)中的城鎮(zhèn)也緩緩地蘇醒過來。 聽著外頭傳來的隱約的喧鬧聲,厲南燭長長地嘆了口氣,有點(diǎn)不情愿地睜開了雙眼:“我是不是不該挑地段這么好的客棧?” 弄得她這會兒就是想多睡一會兒,都沒法睡著。 顧臨安聞言不由地輕笑出聲,他側(cè)過頭,看著身邊瞇著眼睛的人,唇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yáng):“沒睡醒?” “有點(diǎn),”揉了揉有些酸澀的雙眼,厲南燭翻了個身,看著躺在自己邊上的男人,“你呢?” 昨天她來找顧臨安的時候,本來就已經(jīng)不早了,那之后兩人又折騰了挺久,這會兒覺得困倦再理所當(dāng)然不過。顧臨安在她來之前先睡了一陣子,現(xiàn)在感覺倒是比她要好上一些。 “還好吧?!毙χ亓艘痪?,顧臨安坐起身子,讓人靠在自己的懷里,輕輕地替她按揉起太陽xue來。 他的動作并不熟練,但那舉止間流露出來的親昵與呵護(hù),讓厲南燭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揚(yáng)起,心口有種難以言說的甜味。 “真的很難受的話,”略微想了想,顧臨安輕聲問道,“回皇宮去再睡一會兒?” 這家客棧臨近鬧市,白日里便是合上窗子,也無法徹底隔絕外面街上的嘈雜聲響,想要在這樣的情況下睡著,確實(shí)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皇宮里再怎么著,也會比這里清靜一些。 “沒那么嚴(yán)重,”厲南燭笑了笑,抓住顧臨安的手,在對方手腕上昨夜自己留下的印記上印下一吻,“再躺一會兒就好?!?/br> 她還沒到一個晚上都熬不了的地步,眼下不過是有點(diǎn)懶散罷了。就仿佛一只吃飽喝足的貓,不愿動彈分毫。 想到剛恢復(fù)了沒幾天,又被自己翹掉了的早朝,厲南燭在心中默默地給又得為自己收拾爛攤子的花辭樹道了聲歉。 許是從厲南燭的神情當(dāng)中看出了什么,顧臨安有點(diǎn)好笑地?fù)u了搖頭,卻是沒有多說什么,只是伸出手,輕輕地?fù)狭藫蠎牙锏娜说南掳汀?/br> 厲南燭:…… 這家伙,這是真把她當(dāng)貓了嗎? 低下頭一口咬住了某個人作怪的手,拿牙尖輕輕地磨了磨,感受到顧臨安那變得急促起來的呼吸,厲南燭從喉間發(fā)出一聲短促的笑聲。 “別鬧?!睂⒆约旱氖謴膮柲蠣T的口中拯救出來,顧臨安輕輕地彈了彈她的額頭。 此時可不比夜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有人從屋外經(jīng)過,他可不覺得那扇單薄的木門,能夠阻隔里面的動靜。 抬手摸了摸自己被彈到的地方,厲南燭歪了歪腦袋,忽地想起了什么,很是認(rèn)真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要是昨天店小二的事情再來一次,我肯定會瘋的?!?/br> 顧臨安:…… 雖然他也覺得這話說得沒錯,但是為什么總感覺有哪里不太對? 看了一眼一臉正直,好像自己剛才說了一句再正當(dāng)不過的話一樣的厲南燭,顧臨安的眼中飛快地劃過一絲笑意。 這個家伙,總是能讓他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好起來。 伸手環(huán)住懷里的人的雙肩,顧臨安的心中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此生有此一人,足矣。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只有一更。 車的話,等我寫完了會放在微博的(如果有的話),只掛三天,三天之后刪除,來得晚的可以私信我,發(fā)訂閱截圖就行。 微博搜索:碎清塵少年子弟江湖老 ☆、第113章 暖黃色的光芒透過窗戶傾灑進(jìn)來, 為屋中的事物籠上一層朦朧的光暈。床上的兩人相互依偎著,墨色的長發(fā)自肩上披散而下,糾葛纏繞,不分彼此。 拿手指卷起兩人的一縷發(fā)絲把玩著, 厲南燭忽地?fù)P唇一笑,側(cè)過頭看著身邊的男人, 眼神中帶著幾分輕佻之色, 可細(xì)細(xì)看去, 卻似乎又帶著幾分令人動容的認(rèn)真。 “我以江山為聘, ”將自己的手覆在顧臨安的手背上, 厲南燭彎起雙眼,放低了聲音說道,“娶你過門可好?” 橙黃色的光芒落在那雙有如世間最美好的黑曜石的眸子里, 讓人不由自主地便沉醉進(jìn)去。 和厲南燭對視了一會兒, 顧臨安忍不住輕聲笑了出來。他低下頭, 在她的唇角落下了一吻, 而后仿佛貓咪一般,輕輕地蹭了蹭她的鼻尖:“為何不是反過來?” 雖無掃平天下,開國建業(yè)的功績, 但他好歹也是御朝的皇帝,怎能說嫁就嫁了? 聽到顧臨安的話,厲南燭眼中的笑意更深。她也不堅(jiān)持自己原先的說法,伸出舌尖自面前之人的唇瓣舔過之后,低笑著回答:“那不如, 我以江山為嫁,入你家門?” 總歸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 顧臨安聞言,喉間不由地發(fā)出低沉而短促的笑聲,他看著懷里的人的雙眼,將自己之前的話又重復(fù)了一遍:“為何不是反過來?” 厲南燭愣了愣,繼而有點(diǎn)好笑地?fù)u了搖頭:“你啊……”那語氣,也不知是無奈還是寵溺。 反手握住厲南燭的手,顧臨安將下巴輕輕地?cái)R在對方的發(fā)頂,沒有說話。 其實(shí)兩個人的心里都十分清楚,想要將兩個國家合并,并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其中牽涉之大,絕非兩個帝王結(jié)親就能夠促成的。 尤其周朝與御朝之間的差異如此巨大,若是貿(mào)然讓兩朝的子民一同生活,定然會鬧出不小的亂子來,一個不慎,就有可能導(dǎo)致天下大亂。 當(dāng)然,除此之外,還有著許許多多其他的問題,比如朝臣的反對,百姓的非議,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御朝不比周朝,厲南燭以一己之力平定天下,建立周朝,有著至高的威望,便是朝中的大臣,幾乎也都是她一力挑選栽培的,哪怕做出些出格的舉動來,亦不會惹來太多的反對,在御朝,群臣心懷鬼胎者眾,單單三年的時間,不足以讓顧臨安將其徹底地清洗一遍,其中不知有多少人,就等著他犯錯,以爭奪利益呢。 事實(shí)上,即便是眼下還未發(fā)生,顧臨安也能想象得到,朝中的人知曉他與厲南燭之間的事情后,會做出怎樣的反應(yīng)來。 一國之君這個位置,手中所持有的,不僅僅是令人心醉的權(quán)力。 在將其當(dāng)做一個游戲的時候,此番種種,都是增添趣味的物什,可在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事物時,這些東西,就成了惱人的牽絆。 小小地嘆了口氣,顧臨安收緊了橫在厲南燭腰間的胳膊,微垂的眼瞼遮掩住了眸中的神色,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厲南燭看不到顧臨安此時的表情,但她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什么。 抬手按在了顧臨安攬著自己腰的手臂,厲南燭想了想,開口說道:“別放棄帝位?!?/br> 這個人既然能在登基不過三年的情況下,丟下朝政來到乾元大陸,那么想來那個位置,在這個人的眼中,并不是多么重要的東西。 ——是了,連自己的性命都能夠不在乎的人,又怎么會在意那種無謂的事物? 但即便如此,或者說,正因?yàn)檫@樣,厲南燭才更不愿見到這個人,為了她而放棄自己手中所擁有的東西。無論那件東西,對于顧臨安來說,有多么無關(guān)緊要。 手指不自覺地微微一動,顧臨安沉默了好半晌,才輕聲回應(yīng):“好。”他頓了頓,輕輕地蹭了蹭厲南燭的發(fā)頂,柔聲問道,“你不會為了我放棄皇位的,對嗎?” 與顧臨安不同,這周朝的土地,是厲南燭親自一寸一寸地打下來的,她對此本就有著極為特殊的情感,更別說對于她來說,此前的位置,正是她實(shí)現(xiàn)自己抱負(fù)的必需之物了,她當(dāng)然不可能如他一樣,將其擺在無足輕重的位置。 厲南燭沒有馬上回答顧臨安的問題,垂著眸子思索了好一會兒,才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嗯,”她說,“不會?!?/br> 這種事情,她不想隱瞞,也不覺得能夠隱瞞。顧臨安看透人心的能力,遠(yuǎn)超她太多。 并未因?yàn)閰柲蠣T的話而生出什么不滿與受傷的情緒,顧臨安捏了捏厲南燭的指尖,笑著說道:“那就好?!?/br> 這個人和他不同,心中與肩上,都有著太多在意與負(fù)擔(dān)的東西,行事之間,考慮的,自然也就更多,這個位置對于兩人的意義也完全不同。這一點(diǎn),他再清楚不過。 更何況,愛情本就不是能夠用這種事情來衡量的東西。 非要說的話,即便是他并不在意的東西,厲南燭也不愿讓他為她丟棄,難道不更讓人動容? 顧臨安從來都不是那種會輕易地被自己的感情所蒙蔽,看不清事情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與懷中的這個人,究竟是誰愛對方更多一點(diǎn),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對彼此來說,已經(jīng)超過了世間許多其他的東西。 這就已經(jīng)足夠了。 若是一個人的眼中心中,只有另一個人,再看不見裝不下其他任何東西,這樣的感情的確叫人感動唏噓,卻同樣讓人感到悲哀凄涼。 那樣的生命,著實(shí)太過單薄與狹隘了。顧臨安不愿,也不會讓厲南燭變成這個模樣。 他的的確確曾經(jīng)想過,讓厲南燭放下周朝的一切,嫁于他為妻,成為御朝的皇后,甚至還在暗地里琢磨過讓厲南燭丟掉儲君之位的法子——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這周朝,并未切實(shí)地落在對方的掌中。 要知道,就算成了儲君,也不一定能夠成為最后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正如他曾經(jīng)的二哥一樣。而一個帝王所能夠擁有的東西,顧臨安同樣能夠給她。 顧臨安相信,厲南燭在知曉他的身份之前,定然與他抱有一樣的想法。 然而眼下,事情卻完全不同。 既是已在厲南燭掌中的東西,顧臨安斷然是不能讓對方就這樣放棄的,那無異于親手站短對方的雙翼,將其困鎖于自己的身邊。 而雄鷹,唯有翱翔于天際之時,才最為奪人眼目。 “我說過的,”將自己的手指嵌入?yún)柲蠣T的指縫之間,十指相扣,顧臨安略微彎起雙眼,聲音中有種令人心醉的溫柔,“我不會是你的累贅。”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無論以何種方式,他都不會允許自己成為對方的拖累。 仿佛最為輕柔的羽毛從心尖搔過,帶起的悸動,溫暖柔軟得甚至讓厲南燭的心中生出些微的酸澀來。 “嗯,”收緊了與顧臨安十指交握的手,厲南燭輕聲道,“我知道?!?/br> 從窗子透入的光芒變得明亮起來,外頭也傳來了商販叫賣的聲音,夾雜著清晨清脆的鳥鳴,如同一支上天譜曲而成的優(yōu)美樂曲,有種難以言說的溫馨與安寧。 顧臨安靠坐在床頭,垂首看著懷中半瞇著眼,一臉昏昏欲睡的模樣的人,指尖自她脖頸一側(cè),昨天夜里自己留下的痕跡上劃過,雙唇一彎,突然出聲說道:“若是你這次能夠直接懷上就好了?!?/br> 皇室最為忌諱的,就是然血脈流落在外,若是厲南燭懷有兩人的孩子,便是那些朝臣再為不愿,也定然不敢再說什么過激的話語。 那些家伙可沒有那個膽子,敢承擔(dān)任何與之有關(guān)的罪名。 聽到顧臨安的話,厲南燭唇角微揚(yáng):“我們可以多試幾次的,”她側(cè)過頭,在身后的人的下巴上印下一個牙印,還勾引似的伸出舌尖輕輕地舔了舔,“一個月有三十天呢?!?/br> 只要他們的身體沒什么毛病,總有一天能中的不是? “……”抬手點(diǎn)了點(diǎn)厲南燭的鼻子,顧臨安的眼中有笑意蔓延開來,“德性?!?/br> 這個人,沒有絲毫御朝女子該有的羞赧與矜持,但她的一舉一動,卻總是能夠那般輕易地撩動他的心弦,那種契合無比的感受,每每讓他的心中不受控制地發(fā)出滿足的喟嘆。 掩嘴小小地打了個哈欠,厲南燭軟下身子,在顧臨安的胸口輕輕地蹭了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了眼睛。 盡管眼下睡不著,她卻分外享受這般的時刻,那種彌漫在周身每一寸的親近與甜蜜,仿佛世間最醇美的酒,將她整個人浸泡,于是那帶著醉意的懶散,就浸入了每一個毛孔,讓她連一根小指都不愿動彈。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遍]著眼靠了一會兒,厲南燭驀地想到了什么,開口說道。只是因著那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慵懶,就連這話,聽起來都有種輕飄飄的酥麻之感。 “什么問題?”小心地?fù)Q了下姿勢,顧臨安將落滑落的薄被拉起,遮掩住兩人滿是痕跡的身體。 臨近天明的時候落了點(diǎn)雨,這會兒空氣當(dāng)中還帶著些微的涼意,顧臨安可不希望因?yàn)樽约旱囊稽c(diǎn)小疏忽,害得兩人都著了涼。 察覺到顧臨安的動作,厲南燭嘴角不受控制地上翹了幾分:“今后我們的孩子,”說到這里,她停頓了一下,看了鼓勵難以言,才繼續(xù)說道,“該跟誰姓?” 顧臨安:…… 這真是個好問題,值得深刻地思考。 平心而言,這天底下——或者應(yīng)該說御朝的男人,沒有哪個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隨自己的姓的,顧臨安作為一個生長在御朝的男人,自然也不會例外。但他同樣十分清楚,厲南燭的心中,定然也是一樣的想法。 哪怕兩個人的心里都明白,這不過是一種形式上的事情罷了,但對此的期望與傾向,卻并不會因此而有任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