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節(jié)
聽著蘇子衿的話,青茗很快便推門入內(nèi),黑暗中,隱約可見蘇子衿坐在床頭,一副要走動的模樣。 “點盞燈罷?!碧K子衿輕聲吩咐道。 “是,主子。”青茗應(yīng)了一聲,隨即便很快上前,點了一盞燈。 剎時,如豆的燈光將整個屋內(nèi)緩緩照亮,可到底還是太過微弱,青茗便動了動手,打算再多點幾盞。 只是,她正打算點起之際,蘇子衿卻是制止道:“不必再點燈了,這樣就足夠。” 說著,她抬起步子,朝著桌子走去。 若是再點燈,屋子便會更加明亮,屆時她所有的強撐便會被窺見……她所有的故作從容,也會土崩瓦解! 青茗見此,立即便上前,扶住了蘇子衿。瞧著蘇子衿那淡笑的模樣,青茗心中好一陣酸澀,忍不住眼眶泛紅……自從司言離開之后,蘇子衿每夜都要起身,即便她不說,青茗也知道,定然是因為做了噩夢。 可蘇子衿向來藏得厲害,人前總一副如常的模樣,笑容依舊,卻眼含落寞。這樣的蘇子衿,讓青茗深感心疼,恨不得這般苦楚,自己代了她去感受! 心中嘆息起來,青茗便問道:“主子可是做了噩夢?要不要明日請了太醫(yī),前來瞧瞧?” 噩夢? 蘇子衿聞言,微微一愣,腦海中浮現(xiàn)起夢中司言的臉容,想起他那滿是溫柔和寵溺的神色,心口處忽然一陣陣發(fā)疼起來。 “不是噩夢……”眸底恍惚起來,她微微一笑,長長的睫毛覆下一片陰影:“那是美夢?!?/br> 有關(guān)于司言的一切,對她而言,都是極致的美夢。哪怕夢醒之后,一切幻滅,她也甘之如飴! 可蘇子衿不知道,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神色極為凄涼,便是笑容,也有些令人心疼。 周邊所有人都知道,自從司言離開以后,蘇子衿的歡愉便也一并被帶走了,只是她不知道旁人看的清明,卻故作堅強,掩飾寂寥。 兀自牽著唇角,蘇子衿大抵喝了口水,便道:“將那盞燈拿過來罷?!?/br> 指了指那頭的案幾,蘇子衿吩咐著。 瞧著蘇子衿的模樣,青茗頓時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她凝著眉,勸慰道:“主子,夜深了,快些去歇息罷,莫要……莫要再寫信了!” 每每蘇子衿睡不著,便會一封又一封的給司言寫信,那些信自從司言失蹤的消息傳來之后,便再也沒有得到回音……無論寄了多少,都像是石沉大海一般,寂靜無聲。 可就算是這樣,她也樂此不彼,每日每日的寫著瑣碎的事情,委實像是著了魔一樣。 “去拿來罷?!碧K子衿沒有將她的話聽進去,只扶著腰走到一旁的凳子上,獨自坐了下來。 溫和的神色,含笑的面容,卻是透著一股不容拒絕的冷沉,聽得青茗心中一顫。 她知道,蘇子衿如今,是心意決然,無論是勸解還是試圖說服……什么都不起作用。 嘆了口氣,青茗便不再說什么,只上前去將那盞燈拿來,等到燈盞放在蘇子衿的面前后,她才低聲道:“主子,讓奴婢陪著您罷?!?/br> “出去罷?!碧K子衿垂下眸子,淡淡道:“有事我會喚你進來?!?/br> 說著,她伸手拿了一旁的筆墨,展開信紙。 諫蘇子衿如此,青茗無奈之下,只好點了點頭,緩緩的便退了出去。 等到她離開了,蘇子衿便提起筆,寫下了萬千的思緒。 阿言,展信安。 轉(zhuǎn)眼,已然是你離開的第一百零七天,我細細數(shù)著,從你離開的第一天算起,日子愈發(fā)的難熬起來。 年關(guān)就要到了,錦都城內(nèi),大大小小的事兒不曾斷過,沒有人知道邊塞發(fā)生了什么,更沒有人存著絲毫的危機感覺。他們等著過除夕,等著一家團聚,好不熱鬧。 今日,我在芳菲和二哥的陪同下,出了一趟府邸。許是很久沒有外出,瞧著人人臉上洋溢的笑容,我竟是覺得刺眼…… 路過那家陳記酒釀圓子的鋪子,二哥又去排了隊,背著爹和娘,偷偷給我買了一碗。只是不知為何,我嘗著那味兒,竟是有些苦澀。問了芳菲和二哥,他們都沉默下來,好半晌,才同我說,大約是放錯了料……可我瞧著他們的神色,卻又是不像。 夜里的時候,我便做了個夢,夢到先前二哥也給我?guī)Щ剡^一次酒釀圓子的事情,那時候娘不讓我吃,還是你背著他們,偷偷讓我如愿以償了一回。 如今想起來,倒是有些惦念的緊。 阿言,不知你那里的天氣如何?錦都下了一場又一場的雪,現(xiàn)下很冷,冷的我都不愿意外出走動。 母妃和娘都說,最好多出去走一走??晌矣X得有些冷的過分,整日里困頓不已,有些憊懶…… 阿言,我大抵再過兩個月,便要臨盆了,這些日子,總提不起勁兒來,也不知是懷了孩子的緣故,還是天氣使然,每日里窩在火爐邊上,昏昏欲睡。 只是,你可趕得回來?聽說現(xiàn)下蠻族還在死守,也不知你何時可以回來。 不過無妨,你勿要分心,我和孩子……都等著你。 前些時日,我寫了好些信給你,但沒有收到你的回信。那時開始,我便知道,你大約在邊塞遇到了麻煩。 母妃他們不肯告訴我實情,只說這些時日戰(zhàn)事吃緊,你分不開精力給我回信。 他們都說,讓我不要胡思亂想,好好養(yǎng)胎,左右過些時日,你就會回來。 可是,我派人去查了,得了最新的消息……說是你失蹤了。 我想,你大概只是失蹤,過不了幾日,便可以等到你的消息,屆時,你一定……一定要給我回信,報一聲平安也是好的。 阿言,我記得你說喜歡女孩兒,可近日來,我瞧著這孩子愈發(fā)能動起來,娘說鐵定是個男孩兒,才如此皮實。 如此,或許要讓你失望了。 阿言,你……你再不回來,我可能……要撐不住了! 寫到這里,蘇子衿眼底便有熱淚,恍然落下。 一滴,兩滴,三滴……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眸,同一時間,也模糊了她的字跡,她手下微微顫抖,眸底深深,看不見光芒。 她真的……好想好想司言,也真的很怕,她會再一次失去光明,步入黑暗!如今她身子笨重,無法親自前去查探,可越是這樣,心中的不安,也越是劇烈起來。 她不敢想象,也不能想象,余生若是沒有司言,又該如何是好? 咬著紅唇,蘇子衿放下手中的筆,隨即她艱難的起身,緩步走到一旁,拿了一件大氅,失魂落魄的坐在床頭,神色恍惚。 這是司言留下的大氅,曾幾何時,他褪下這件大氅,將她嚴嚴實實的包裹住……可如今,他不在了,而這件大氅,卻依舊嶄新。 閉上眼睛,蘇子衿靠在床頭,手中抱著這件大氅,仿若司言還在她的身邊那般,腦海中浮現(xiàn)了司言那清冷的臉容,嘴角不自覺的便揚起一抹笑意。 只是,暗夜之中,‘啪嗒’‘啪嗒’的淚珠滾落,浸濕了大氅的一角。 …… …… ☆、125大結(jié)局(三) 一月份的時候,蘇子衿的小腹已然隆起很大的弧度,她依舊日日書寫著信函,每日里言笑晏晏,仿佛從未知道司言的失蹤……或者說,是身死。 整個長寧王府,不知不覺便彌漫了一股沉悶的氣氛,便是年關(guān)將至,也依舊凄凄冷冷,唯獨喬喬和戰(zhàn)王妃兩人,整日里對蘇子衿照顧周到。 初六的那一日,錦都紛紛揚揚的下了場大雪,天色有些暗沉的厲害,便是正午時候,也昏昏暗暗,讓人深覺仿若傍晚。 一大清早,蘇子衿便起了身,隨著身子逐日來的笨重,她嗜睡的也愈發(fā)厲害。心中尋思著這般不行,于是,她昨兒個便問了沈芳菲,邀她與之同行,逛一逛街市。 只是,沈芳菲卻是說沈府有事,于是便讓人回了話,要她在府中好生候著,等過兩日天放晴了,再一同出去。 可奈何,蘇子衿既是下了決定出門,便沒有繼續(xù)窩著的打算。于是,她一大早的,便拉了蘇墨,兩人乘著馬車,來到了街頭。 即便天氣嚴寒,雪色深沉,錦都城內(nèi),還是一片人聲鼎沸,熱鬧至極。 掀開車簾,蘇子衿便在蘇墨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稍稍扶了腰側(cè),蘇子衿便緩緩沿著街邊走去。 不遠處,有冰糖葫蘆叫賣起勁兒,那小販的周圍,一群孩子圍繞著,嘰嘰喳喳,很是喜慶。 見蘇子衿看向那冰糖葫蘆,蘇墨便不由心中一頓,想著她近來愛吃甜食,便吩咐了侍從,打算讓其拿了銀子上前去買。 不曾料到,蘇子衿見此,卻是擺了擺手,淡笑道:“不必了,大哥?!?/br> 看了眼那一串串紅彤彤的冰糖葫蘆,蘇子衿繼續(xù)彎唇道:“我不太歡喜那東西,只是瞧著好看罷了?!?/br> 說這話的時候,蘇子衿神色很是從容,可眼底劃過的那一抹寂寥與空洞,卻是瞧著蘇墨無比心疼。在那一瞬間,他忽然便想起了,司言還在的時候,有一陣子時常給她帶冰糖葫蘆回來,幾乎每每下了早朝,就會帶上兩串。 而那時候,蘇子衿卻是笑著說太孩子氣,最后還是一個不留,吃了干凈。 回想起那段時光,有司言在的時候,蘇子衿從不曾流露出這樣的落寞神色,可如今……卻是日日如此,笑的牽強而令人心疼不已。 深吸一口氣,蘇墨點了點頭,心中一時有些恍惚。 正是時,蘇子衿忽地出聲,說道:“昨日喜樂來了書信,說是會路過錦都……” 說到這里,她抬眼看向蘇墨,笑吟吟道:“大哥,你心中可是歡心?” 自煙京回來,蘇墨便顯得越發(fā)沉悶了些,尋常時候總是埋頭處理校場的事情,幾乎騰不出時間來休息。這一點,一度也讓戰(zhàn)王夫婦搖頭嘆息,只說蘇墨這是不讓自己空閑,生怕回想起了什么。 蘇子衿對此,倒是心中清明,只一想到離開前喜樂那極為輕松的笑容,她一時便又有些心疼蘇墨。 “歡……歡心?”蘇墨有些愣住,思緒卻停留在了蘇子衿說喜樂會來錦都的事情,心中頓時五味雜陳,不知如何是好。 他這些時日,總時常想起喜樂,那個愛穿一身黑衣,笑起來總十分可愛的小姑娘。想起她自樹上落下,喚著:蘇兄,接住我! 一想起那些,蘇墨便覺得心中空蕩蕩的厲害,沒來由的便會失神落魄起來,叫他好一陣心慌意亂。 “是啊?!碧K子衿撫了撫自己的小腹,緩緩攢出一個笑來:“大哥先前,不是和喜樂最要好么?” 一邊說,蘇子衿一邊抬眼瞧著蘇墨,見蘇墨依舊怔怔的模樣,心中暗嘆一聲,自己這個大哥,委實不如二哥來的活絡(luò)。不過這般情深而不自知的模樣,倒是讓她覺得有些熟悉的緊…… “有么?”蘇墨聞言,牽唇笑了笑,俊朗的臉容一派溫潤:“許是那時情況使然罷?!?/br> 說著,蘇墨垂下眸子,心神有些紛亂。 豈曾料到,他的話剛落地,蘇子衿便言笑晏晏道:“那就好,聽說喜樂要和南洛定親了,大哥若是心中無意……” “你說什么!”不待蘇子衿說完話,蘇墨便不可控的抬頭,緊緊盯著蘇子衿,道:“你說喜樂要和誰定親了?” 一瞬間,蘇墨的臉上有慌亂的神色浮現(xiàn),落在蘇子衿的眼底,委實是一陣好笑。 點了點頭,蘇子衿回道:“南洛……太子南洛?!?/br> 說這話的時候,蘇子衿瞧著認真十足,絲毫不像是在說謊,可唯有身旁的青茗等人知道,昨日喜樂確實說過要來錦都,卻沒有提及什么定親不定親的,更是點滴都沒有說起南洛。喜樂的信函極為簡短,寥寥數(shù)語,除了慰問便是說著正事兒,與她的性子幾乎一模一樣。 “不會吧!”蘇墨勉強一笑,不愿相信道:“我瞧著太子和喜樂……倒是絲毫不像是要做夫妻的模樣?!?/br> 蘇墨也曾與南洛一塊兒喝酒,心中私以為,南洛雖是不錯,可究竟還是太過孩子氣,而喜樂呢,亦是一般無二,兩人皆是如此,便是當真成了親……將來還指不定怎么鬧騰。 “這事兒我倒是不太明白。”蘇子衿淡淡笑道:“只是,喜樂和南洛自小青梅竹馬,兩人感情極好,再加之雙方父母熟識,若是說立刻成親,想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兒。” 說到這里,蘇子衿看了眼前方,好似沒有在意這個話題一般,只笑道:“大哥,咱們?nèi)デ斑厓呵魄屏T?!?/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