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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將軍策:嫡女權謀在線閱讀 - 第81節(jié)

第81節(jié)

    好半晌,司言都沒有動彈,他盯著蘇子衿,看著她纏繞紗布時候,繞過他的胸膛,就好像環(huán)抱在他懷中一樣,那么近,那么的令人心悸不已。

    有些不自然的側過臉去,他的眸光落在了不遠處的架子上,等到情緒逐漸平復了一些,他才淡淡問道:“這里是哪里?”

    蘇子衿聽到司言的問話,手中的動作倒是沒有停下,只一邊包扎,一邊緩緩回道:“這是子歸湖上的一個隱世村落,喚作幽蝶谷。”

    子歸湖離祁山是有些距離的,也就是說,這里離錦都更是頗為遙遠?;旧峡祚R加鞭也要一天一夜才能夠抵達錦都。

    “幽蝶谷?”司言眸光微微一頓,腦海中便想起了關于幽蝶谷的傳說。

    幽蝶谷,百年前曾有詩人說過去到一個喚作幽蝶谷的地方。他說幽蝶谷桃花遍地,蝴蝶四季長存,是個極好的去處,那里的人善良淳樸、熱情溫和,黃發(fā)垂髫皆是怡然自樂。只是,在那之后,詩人回去,想要帶了其他人前去幽蝶谷,卻再無法尋找到所在之處。于是,那詩人便作了篇文章,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全都寫了進去。

    后世之人不知真假,只道那幽蝶谷不過是詩人醉了酒,做的一場春秋大夢罷了。

    “不錯?!碧K子衿點了點頭,微微笑道:“大約這就是《幽蝶谷記》里頭的隱世村落了,世子與子衿落到這地方,大抵也是命運使然?!?/br>
    見司言的神色,蘇子衿便知道,他對于‘幽蝶谷’這三個字并不陌生。幽蝶谷乃隱世村落,從前兵荒馬亂的年代,他們便遷到了這般住所,不過,他們倒是不像《幽蝶谷記》所言的一般,千百年不曾與外界接觸。偶有為之,還是有人撐著竹筏去到外面的世界觀望一二。

    頓了頓,蘇子衿便又繼續(xù)道:“世子與子衿被白家人所救,白家只有白大娘和她的兒子白楊,他們皆是善良淳樸之人,倒是與《幽蝶谷記》里頭所描述的沒什么相差。因著那時情況不明,子衿便同白家母子撒了個謊,只說世子與子衿乃兄妹,家中因遭了變故,被人追殺至此……”

    “是何變故?”司言清冷的眸光落在蘇子衿的臉上。

    蘇子衿抿唇,悄然一笑,灼灼其華:“家中父母辭世,兄長管理家業(yè),然而,兄長未過門的媳婦兒與meimei即將出嫁的夫君勾結在一起,為圖謀家財,害命你我二人。”

    司言:“……”

    這故事……有點倒霉到狗血的意味,司言著實不明白,蘇子衿怎的就編了個如此奇怪的遭遇?

    見司言面色有些寡淡,蘇子衿便知道他心中所想,于是她從容一笑,頗有些無奈道:“雖說這故事有些悲傷過頭,但那時候,子衿實在是只想到了這個故事?!?/br>
    這是哪里的故事,說實在的,蘇子衿自己也是一絲都想不起來,她自己是不太喜歡戲本子的,但若水卻是異常喜歡。從前每每看了哪些有趣亦或者感人的話本子,若水都要跑來與她說道一番,她大抵是將自己都帶入整個故事當中,總是十分情緒到位。

    于是,那一天,蘇子衿也不知怎么的,便突然想到了這么一個故事,悲慘又不失邏輯,叫人義憤填膺之下,難免又生出許多信任之意。

    司言想了想,半晌,才憋出這么幾個字,面無表情道:“今后少看一些話本子?!?/br>
    蘇子衿:“……”

    一時間有些無言以對,蘇子衿想了想,便道:“那把屠麟劍,丟在了子歸湖底。”

    那日風浪太大,司言和蘇子衿都自身難保,那屠麟劍自然也便驀然的消失了去,即便后來蘇子衿問白楊和白大娘的時候,他們也表示沒有見到。

    “無妨?!彼狙悦虼剑簧裆?。

    屠麟劍是他從百里奚手上奪來的,雖那時他是以‘借’的名義,但如今劍丟了,他也是沒有辦法,畢竟子歸湖著實很大,若真是想要打撈,難度實在是頗有些大。

    只是,司言這般想著,卻是不知道,在將來的某一天,自己即將因為沒有及時歸還屠麟劍而招惹來十分‘討厭’的人物,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就在這時,寂靜的室內(nèi)忽然傳來‘咕嚕’的聲音,蘇子衿和司言皆是微微一愣。

    不過轉瞬之間,蘇子衿便笑了起來,她瞟了眼臉色有些不自然的司言,只淡淡道:“世子大抵是幾日不曾進食,有些餓了。”

    說著,她手下紗布恰好打了個結。于是她將物什簡單一收,便緩緩起身,不緊不慢道:“世子且等著,子衿去給世子做些清粥來。”

    “好?!边@一次,司言倒是沒有說什么,畢竟誠然如蘇子衿所說,他幾日昏迷,不曾進食,如今正是餓了的時間點,自是沒必要拒絕了她。

    只是這肚子叫的太過突兀,以至于他神色之間有一瞬間的尷尬劃過。

    蘇子衿點了點頭,很快的便提起明燈,走了出去。

    身后,司言思緒有些沉沉,他打量了一番四周,心下便知道這里不算富麗堂皇,自是沒有什么丫鬟婆子伺候。

    可至始至終,蘇子衿都是一派從容,絲毫沒有高高在上被伺候慣了的小姐模樣,便是她的手受了傷,也只一言帶過,沒有表現(xiàn)出哪怕一點的矜貴之意。

    無論是為他換紗布包扎時候的熟稔,還是如今獨自一人提著燭火幽幽遠去,這樣的蘇子衿,與任何一個女子都不太一樣,她的從容雅致,仿若融入到了骨子里,卻偏生的,讓他覺得有些不妥。

    因為這樣的蘇子衿……實在太過完美,完美到?jīng)]有一絲煙火之氣。

    司言有些不懂,蘇子衿,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這般想著,不多時,蘇子衿便端著一碗清粥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

    她如今穿著粗布長裙,頭上沒有絲毫金銀飾品,眉如遠山,不施粉黛,卻依舊媚而艷,妖且雅,叫人心神微動。

    “世子?!碧K子衿微微將清粥端到他面前,淡淡道:“若是待會兒覺得不夠,子衿再去盛些。”

    司言點了點頭,正打算抬手去接的時候,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如今左右手都受了傷,完全無法抬起。

    顯然,蘇子衿亦是同樣看到了這些,于是她彎了彎眉眼,輕聲道:“世子暫且別動罷,這些時日傷口需要休養(yǎng),尋常的用膳,便由子衿來給世子搭把手罷。”

    司言的手是因為救她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傷,他是一個要拿劍的人,自是不能傷了筋骨。

    這一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然而,蘇子衿的體貼,到底是讓司言感到驚詫,可他瞧著蘇子衿,眉眼之間卻是全然沒有其他神色,她十足的平靜從容,也十足的清醒異常,想來這般舉動,也是別無他想。

    心中如此思索著,司言胸腔有股說不出道不明的失落情緒轉瞬即逝,于是他抿唇,便道:“多謝。”

    “無妨?!碧K子衿微微彎唇,溫軟笑著。

    隨即,蘇子衿素手端著碗,另一只手執(zhí)著勺子,她舀起一口清粥,微微放到自己的唇邊吹了吹,等到那股熱氣散去了口,才遞到司言的面前。

    雖說心中知曉如今兩人不過是形勢所逼,但司言心中還是升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奇怪感覺,這感覺實在是極為微妙的,以至于他自己也說不準是個什么滋味兒。

    只是,瞧著這樣的蘇子衿,他心下卻是不可遏制的悸動起來,好像有什么東西即將破土而出……

    見司言有些愣住的樣子,蘇子衿倒也沒有太過著急,她抿起唇角,微笑著寬慰道:“世子不必覺得不自然,就把子衿當作是孤鶩或者落風他們罷。”

    司言:“……”

    有一瞬間,蘇子衿的話讓司言臉色愈發(fā)清冷了幾分,顯然是蘇子衿那句‘將子衿當作是孤鶩或者落風’讓他有些食不下咽。

    眸光落到蘇子衿的臉上,司言便緩緩垂下眸子,微微張開了薄唇。

    瞧著司言那一口吃下清粥的樣子,蘇子衿不覺實在有趣,難道他對她喂他的舉動這樣不滿意?以至于一說是當作孤鶩和落風,他便如此利索的吃下了一口粥。

    當然,蘇子衿并不知道,司言其實是真不敢深入去想象,相較于孤鶩等人,他還是比較喜歡看著蘇子衿的。

    蘇子衿一口一口的喂著司言,她自己倒是沒有覺得不妥之處,從前木木在身邊的時候,也是整日里只要她喂飯。

    只是,一想起這個,蘇子衿便有些恍惚起來,也不知木木是不是長高了些許,那孩子,當是很記掛她罷?

    瞧著蘇子衿那有些思緒飄模樣,司言不禁蹙起眉梢,心下有些不太愉悅,可到底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不悅什么,只隱約知道,自己不喜歡蘇子衿這般樣子,在他面前還一副惦念著其他人的模樣。

    司言垂下眸子,掩住心中的那抹情緒,只清冷冷道:“大約半月之后,便回錦都罷?!?/br>
    “好?!碧K子衿回過神,便點了點頭,雖然這與世無爭的地方她著實歡喜,可到底,她沒有多余的時間,一旦百轉丹的藥效過去,后果便是不堪設想了。

    所以,她必須趕在百轉丹藥效揮散之前,回到錦都,讓燕夙給她治療內(nèi)傷。

    ……

    ……

    次日一早,白家母子皆很是歡喜。因為睡了幾日的司言,終于醒了過來。

    白楊被白大娘催去找李大夫再拿些治療的傷藥時,蘇子衿出言表示自己也想跟著前去。

    她只道想親自同李大夫道一聲感激,白大娘便直夸蘇子衿溫婉知禮,是個好姑娘。

    于是,蘇子衿便跟著白楊一起前往李大夫的住所。

    李大夫的藥堂離白家有些距離,徒步走過去,大抵要一刻鐘的功夫,蘇子衿倒是沒有什么反應,白楊卻是氣的不行。

    不因其他,只因這一路上過來,總有無數(shù)的村民在一旁直勾勾的盯著蘇子衿,尤其是小孩子,一個個瞧著蘇子衿,不斷的說‘女妖精’‘女妖精’的,更有甚者,一群頑童編了個小曲兒,直唱起來。

    見白楊十分生氣的樣子,蘇子衿不禁微微一笑,眉眼溫軟:“白楊大哥不必氣惱,不過是小孩子不知事罷了,長安并不在意?!?/br>
    蘇子衿實在不甚介懷,她本就是在流言蜚語最是繁盛的錦都過來,相較于錦都惡意滿滿的言語,顯然這些孩童所說的話并不打緊,至少這里的人只是認為她漂亮的像妖精,卻不曾污言穢語,謾罵詆毀。

    人們總是容易對那些與眾不同的事物產(chǎn)生敵意,這大抵是許多人的天性,若是她真的介懷了,想來難受的也只是她自己。

    “長安姑娘總這樣心善。”白楊見蘇子衿依舊笑吟吟的樣子,不由臉色一紅,只道:“他們不知長安姑娘卻如此詆毀,實在氣惱?!?/br>
    說著,白楊便想起了蘇子衿的那個‘未婚夫婿’,一時間更是對她心疼起來。分明是這樣美好的女子,聰明、雅致、貴氣,卻為何總是備受誤解?就連那所謂的未婚夫婿,也是這般豺狼,圖謀不軌之人,實在是眼瞎至極,不懂珍惜這樣好的姑娘!

    “白楊大哥也說了,他們是不知長安。”蘇子衿眉眼彎彎,看起來性子極好:“不知者無罪。”

    見蘇子衿這樣溫柔的樣子,白楊不禁憤憤道:“長安姑娘如此好,也不知……”

    剛要說她的未婚夫,下一秒白楊便意識到自己一時最快,竟是差點在蘇子衿的傷口上撒鹽。

    “無妨的。”蘇子衿自然知道白楊接下來的話,于是她微微一笑,神色淡淡:“長安與他本就是沒有任何感情,不過早些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罷了?!?/br>
    說實在的,白家母子是極好的人,蘇子衿其實不愿欺騙他們的良善,可如今事已至此,她自然也只能圓謊過去。只是,她到底不想讓他們在她‘未婚夫’的事情上,太過小心翼翼。

    聽蘇子衿這么說,白楊心中有些慶幸,隨即他便又道:“長安姑娘心思玲瓏,為人又這樣的溫柔,也不知那卑鄙無恥之人怎的下得去手?!?/br>
    “繁華一紙,世人皆是容易沉醉其中?!碧K子衿莞爾,眉眼淺淡。

    這話到底不錯,可蘇子衿的通透,還是令白楊有些驚異。難怪他娘與他說,這長安姑娘和她的兄長長言,都是世間少見的聰明人物。

    “長安姑娘,那個……”忽然想到司言,白楊便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不知你哥哥是不是一直以來都這個脾性?”

    白楊著實有些不明白,分明他們兩人是兄妹,可為何性子竟是相差如此之大?長安姑娘溫柔體貼,高雅從容,長言大哥卻冷冰冰的癱著一張臉,不茍言笑。這樣一想,白楊便又覺得怪異,為何長安姑娘和長言大哥,兩人生的絲毫不一樣?

    一個似妖般艷絕美麗,一個如仙般清冷無情,這兩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兄妹。

    瞧著白楊臉上浮現(xiàn)的那抹疑色,蘇子衿不由失笑。白楊是個什么話都寫在臉上的人,猜測他的心思,簡直易如反掌。

    于是,她緩緩揚唇,不緊不慢道:“哥哥從前便是如此性情,與已逝的爹爹極為相似,他自來便不愛說話,那時候娘親還是為了讓他多說些話,才給他起了長言這個名字。”

    長言、常言。白楊一聽,確實很像。

    這般想著,他便又聽到蘇子衿這般說道:“長安和哥哥其實生的不太相似,長安像娘親,偏柔媚一些,哥哥像父親,英氣十足。從前在府中的時候,也有許多人說我們生的不像,不過那些人大都見過已逝的父母,故而并不以為意?!?/br>
    “原是這般?!卑讞盥勓?,恍然大悟,確實如此,有的人肖像父親,有的人肖像母親,這模樣問題,也有可能有著如此的詫異。

    白楊說著,便發(fā)現(xiàn),他們已然走到了李大夫的藥堂門前,于是他憨笑一聲,摸了摸腦袋道:“光顧著同姑娘說話了,這不,這么快就到了?!?/br>
    蘇子衿看了眼藥堂,只輕笑一聲,隨即便和白楊一起,進了藥堂之內(nèi)。

    “李大夫?!卑讞钋逍愕哪樕下冻鲆唤z光亮。

    彼時李大夫站在藥柜上擺弄,轉頭見是白楊,便笑了笑:“是白楊??!”

    說著,他便很快從藥柜上順著梯子下來了。

    蘇子衿抬眸看去,這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臉上有些皺紋爬上,整個人也顯得清瘦十足,只眉宇之間隱隱可見慈善之意,讓人心生好感。

    “李大夫,我們來抓些傷藥。”白楊道:“長安姑娘的兄長已然醒了,多虧了李大夫呢!”

    “李大夫救命之恩,長安與哥哥感激不盡。”蘇子衿垂下眸子,臉上露出溫軟的笑意,便朝著李大夫行了個禮。

    李大夫趕緊上前,扶了蘇子衿一把,便擺手道:“姑娘不必如此,救人乃醫(yī)者的本職,再者說,真正救姑娘的不算是李某,而是白楊和他娘?!?/br>
    “李大夫和白大娘、白楊大哥,長安都得感激?!碧K子衿宛然一笑,神色從容:“長安身子骨不好,也虧得李大夫配了藥與長安,才能保住長安一命?!?/br>